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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从底层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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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像枝头的新叶一般,一天更比一天鲜亮了起来。

    萧子枚身上本来就只是些外伤,也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养了这些天之后,身子已经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行动仍不如正常时候那般敏捷,却也已经算是无碍了,邹家虽然势大,但是当今大唐国法峻严,他们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过分。

    而且,这些天风平浪静的过去,李文娘一个未嫁的大姑娘住在萧家却也并没有人出来说道什么,邹家居然也并没有上门生事,显然是李令光回去之后已经把这桩婚事给云淡风轻的化解掉了,也不知他是用什么办法,才消弭了邹家的冲天怒火。

    等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终于还是逃不过去要在大学毕业六年之后又一次背上书包,每天往返于家里所在的崇化坊和县学所在的长寿坊之间,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知道县学的位置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哪间课室,不知道同学们的名字这些都还好办,他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小白领还是能很技巧的应付过去的。但是,不认识书上的繁体字,听不懂老师之乎者也的授课方式,不会写毛笔字这三条,却让他头大不已。

    实在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好先硬着头皮对照着说文解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来,毕竟有前世的基础,学起来的速度倒还不算太慢,至于其他的,只能先往后放放了。

    要是按照萧子枚的本心,他是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再浪费那么大精力的,毕竟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意识也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局限在唯有读书高这一点上,在他看来,只要能让自己和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走读书从政这条路的,无奈他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仅有的两个亲人却一致认为他应该继续读书,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来适应适应,先熬过去最初这段日子再做打算。

    为了避免露馅,他尽量减少与同学的交谈,就算是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也尽量少说话,另外绝对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笔迹,这是最关键的一条。

    他低调,低调,再低调,但是该来的事情还是会来。

    上午下学的功夫,他收拾好了书包正准备回去吃午饭呢,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萧子枚,听说你被人揍了一顿之后,这段时间很用功啊,怎么,准备发奋读书将来考进士好报仇?要不要让我先考考你?”

    萧子枚转过身去,见说话的是沈澄。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因为据说他是县学进士科里最厉害的学生,同时也是最嚣张的学生。

    王原正站在萧子枚身边呢,他是个性子急的,听了这话倒像是比萧子枚还生气,忍不住站出来替萧子枚这个好朋友说话“沈澄你别仗着自己学业好就总是欺负人,没人怕你这个!你有什么资格要考老萧!”

    沈澄冷笑一声,嘴角几乎翘上天去“进士科三大项,诗赋、帖经”务策,我哪一样没资格考他?”

    “你”王原气得几乎跳起来“你这么说,还不如让我先考考你!”

    “算啦,算啦,”萧子枚无奈地笑笑,他对这种小屁孩的威望养成游戏实在是连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了,被人揍了一顿还没法儿报仇也不是什么光鲜事儿,没必要往大发了宣扬,他扯了扯王原的衣袖“王原,咱们走,回家吃饭!”

    说完了他拉着王原的袖子就往外走,也不管沈澄在身后是如何的嚣张,结果一直到离开课室老远了,王原还气得鼓着嘴“老萧,这可不像你呀,以往这时候看见他那副臭样子你比我都急,怎么今天反倒那么怂了!”

    “像这种人,实在是没必要跟他呛气儿,不值得!”萧子枚笑笑,把他往路边一拉,小声的说:“我下午就不过来了,夫子要是突击检查,你可要替我兜着点儿!”

    “啊?你下午不过来了?为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别让夫子知道了找我麻烦就成了!”

    下午,他瞒着周氏和文娘逃课去了西市。

    如果是原来的萧子枚,对现在这样的生活会安之若怡,他会觉得母亲和未婚妻挣钱供自己读书是正常现象,因为这个时代很多家庭都是如此,但是萧子枚受不了这个。

    看着母亲周氏熬夜在昏黄的灯草下缝补衣物,再想想文娘那苍白的手,他心里会非常的不忍,他无法安之若怡。所以,利用下午县学里自修的时间偷偷跑出来找点活儿干这件事,他已经计划了很久了。

    长安城有东市西市两大市场,东市主要经营贵族用品,西市则是店罗百家,相比之下,萧子枚觉得自己在西市可能会更容易找到一份工作。

    因为他要找的,是最简单的,也是最苦的力气活!

    几年的现代社会工作阅历虽然未必让他收获了多少财富,却让他具有了很多人所没有的一份能力,那就是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繁体字认得不怎么溜,毛笔字更是不敢见人,就凭这两道关卡,就足以把自己给卡死了。即便自己肚子里有再多现代社会先进的知识和理念,也得有人给个施展的机会才行啊,没有机会施展,现在的自己基本上就是个文盲。

    所以,他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穿越者就去异想天开。

    也因此,在去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压根儿就没想着去问那些体面的活儿,直接就奔着最脏最累的力气活去了。

    当然,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对这个未知世界下意识的恐惧和敬畏。

    唐朝他当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从衣食住行到婚丧嫁娶,从子丑寅卯到帝王将相,再从子曰诗云到街坊邻里,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是以前所从未经历过见到过的。而一个心理成熟的人在面对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世界时,总是会下意识的心怀戒备,然后,便是他现在的恐惧和敬畏。

    虽然他一直试图让自己融入那个家庭,但是不可否认,目前的他对母亲周氏还谈不上有什么亲情,而对文娘,也顶多只是一种大哥哥对邻家小妹的关爱。

    因为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她们。

    但是,他又根本就无法逃离这个时代,也不能逃离她们。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从最底层做起,从最苦最累的活儿干起,一点一滴的去感受这个时代,去了解这个时代的一切。

    变了大半天之后,他在西市的西北角站住,不远处有一座偌大的庭院,看上去好像是座不小的仓库,门口处停了足足有几十辆大车,马已经下了辕在一边喂草料,约有五六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一麻袋一麻袋的往院子里扛东西。门口那里,有一个梳着双丫髻明眸皓齿的女子正悠闲地俯身看着账房记账。

    他走过去对着那账房行了一礼“这位先生请了,我想找个差事做,想问一下你们这里还需要力工吗?”

    那账房扭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开头,一声不吭地继续数着人和麻袋记账,倒是那丫鬟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但目光也只是在他脸上一划而过,最后还是停在了他的胸口,在那里,他天蓝色士子襕衫的左胸处绣着一朵大红的牡丹。

    萧子枚的衣裳很少,能穿出去代表读书人形象去县学读书的,就只有两件,都是襕衫,其中一件还在前些日子被打的时候左胸处染了鲜血,血干了之后当然是洗不掉的,因此当时母亲周氏还很是犯愁,幸好文娘心灵手巧,在那被血给染红了的地方飞针走线,硬是绣出了一朵怒放的大红牡丹,这才解决了大问题。

    萧子枚本来觉得男人家衣服上绣朵牡丹看去非常怪异,但毕竟他也知道,在这个男子尚且以熏香涂红为美的大唐时代,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出格的事儿,而且现在家里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就此把这件造价“高昂”的衣服丢掉不穿的,只能尽量少穿罢了。而不巧的是,今天他身上穿的,却正好是这一件。

    “你是读书人吧?要来做力工?”那女子好奇地问。

    本来萧子枚的身材长相就不赖,而士子襕衫又是最能显出读书人独特气质的,现在这件加了一朵精美牡丹绣的襕衫穿在他身上,自然越发衬得他长身玉立卓尔不群,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该到这里来出苦力的。

    萧子枚点头笑笑“我也算是读书人吧,但是家境有些窘迫,所以我想出来找份活儿补贴一下家用,呃,我只能在下午过来,你看行吗?”

    那女子闻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扭头喊:“周大力,你过来!这个人想到你手底下当力工,你看行不行?”

    “来了!”说话间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从院子里小跑着出来,到了那女子面前一哈腰,一脸阿谀的笑容“碧桃姑娘,您叫我?”

    那碧桃看都没看他,伸着下巴冲萧子枚点了点“喏,就是他,想到你手底下当力工。”

    那汉子闻言看都不看萧子枚便赶紧把胸脯子拍得震天响“只要是你碧桃姑娘发话了,我周大力还敢不”

    “少跟我扯淡,姑奶奶可没让你要他,我跟他非亲非故,你留不留他关我屁事!少给我有的没的的乱拍!”

    那汉子尴尬地嘿嘿笑了笑,道了声是之后见碧桃低下头看账本去了,这才转过身来,绷着脸上下的在萧子枚身上打量了两眼,声音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凶悍“你想当力工?当力工你穿那么周正来干嘛!知道咱们这一行卖的是什么不?力气!不是**屁股!”

    萧子枚闻言想要说话,却听那叫碧桃的女子突然开口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呀,要还是不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真是的,满嘴喷粪,滚!”

    萧子枚闻言不由噗嗤一笑,心想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可未必就比人家干净多少。不过经她这么一打岔,刚才心里因为那句话而来的一点不舒服倒是没了。

    那周大力冲碧桃点头哈腰一番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他的笑容,不由得眼睛一瞪“笑啥笑!看你身子倒是挺膀实,就是不知道有把子力气没有。”

    他绕着萧子枚转了一圈“行啦,这眼看都入夏了,活儿多,你想干就来干吧,不过可先说好了,十个麻袋一文钱,水管够,其他的不管吃不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