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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钟。窗外的街灯一盏盏亮起,长威油品实业公司的员工大都已下班回家,叶定彻站在二十二楼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大面落地的玻璃窗,凝视窗外逐渐亮起的霓红灯。
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然后缓缓浮现一张红润、清丽,充满了温暖笑容的脸庞。
那是陶涓陵!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她,过去八年间,他几乎不曾想起过她,虽然他的确亏待她许多。
或许是她的笑容,令他印象深刻吧!
她似乎很爱笑,昨晚他排队买煎包的时候,发现她对每一个前来买煎包的顾客微笑,而她的笑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很容易让人着迷。
像昨晚那些排队买煎包的男性顾客一一在他看来,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几个是真的为了煎包而来。
瞧他们的眼睛老在她身上打转,他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就不言可喻了。
哼!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想起那个骑着摩托车载她,却鲁莽得差点害她受伤的年轻男子,他不由得冷然眯起了眼。那真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会查清楚他是谁,还有他是否真配得上她,如果他差劲得根本配不上她,那么他会
他会怎么做?又有什么立场那么做?
叶定彻愣了愣,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冒失的念头。
他有什么立场吧预她所交的男朋友?早在十年前,他将她和她父亲,逼得不得不离开叶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干涉的资格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的心里并不好过,当年他年幼不懂事,才会把对父母的愤怒与不满,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因而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陶叔为叶家牺牲了一条健全的腿,而他不但没能为他做些什么,甚至还害得他们父女在叶家待不下去。
他的内心深处,对他们一直是充满愧疚的。
幸好如今还不算晚,他还来得及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当年所犯下的过错。
“总经理,这份文件”
他的秘书推门走进来,看见他对着窗外发愣,说到一半的话,立即顿住了。
她跟他一起工作将近一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呆,他向来连吃饭时间都拿来批阅公文或阅读文件,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有闲情逸致发呆、看风景?
“刘秘书,有事吗?”叶定彻转头看见她,淡然问。
“喔!总经理,这里有份文件,想请您签一下,明天一早我好送出去。”
“拿过来。”叶定彻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下,接过文件,快速扫视一遍,然后抓起笔,流利地在文件末端签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其他事吗?”他将文件交还给秘书并且问。
“没有了。”刘秘书赶紧摇头。
“那你可以回去了,等会我也要走了。”
“您也要回去了吗?”刘秘书露出吃惊的表情。
“怎么?这值得惊讶吗?”他好笑地问。
“不是”刘秘书急忙摇头解释。“因为您以往总是很晚才下班,有时到晚上十点了,还会打电话问我文件放在哪里。而现在才六点钟您就说要下班,所以我才觉得惊讶。”
叶定彻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工作狂?
“之前因为我刚进人公司,不了解公司的状况,再加上求好心切,才会夜以继日的加班工作。仔细一想,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知道休闲娱乐是什么了,我想以后我会尽量,让自己的生活作息正常一点。”
“那么等会儿您是要回家罗?”
“不!今天我想去吃煎包。”他突然想看看那个忙碌的身影,和那充满温暖的笑容。
“吃煎包!”刘秘书瞪大了眼。
“没事的话,你也下班吧!”
叶定彻没有多解释什么,径自开门离去。
叶定彻再次来到,昨天偶遇陶涓陵的夜市。
他依然让司机在路边停车,然后自行走路进人夜市。
夜市里灯火通明,摆设的摊贩一摊接着一摊,各式各样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昧。
他凭着印象,在窄小且拥挤的窄巷间穿梭,找到陶涓陵摆摊卖煎包的地方。但是没有!
奇怪!他诧异地瞪着摆在眼前的冷饮摊,仔细审视过附近的建筑物之后,确定是这个地点没错。但为何她卖煎包的摊子,变成了卖酸梅汤的呢?
他立即想到,她可能换位置了。
于是他忍着人多拥挤的不适,在夜市里绕了一圈,确定她真的没在夜市摆摊,才走回原来的地方。
他疑惑地走向卖酸梅汤的阿婆,打听道:“阿婆,请问一下,原先在这里摆摊的,不是个卖煎包的年轻女孩?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阿破还没回答,隔壁卖卤味的中年妇人就插嘴道:“喔!你要买煎包啊?那你一定是新顾客啦!我跟你说,她的煎包不是天天卖,只有礼拜三和礼拜六两天才有卖。”
只有礼拜三和礼拜六两天才卖?今天是礼拜四,难怪没有。
“谢谢你!”
叶定彻向那位妇人道谢后,转身离开人群吵杂的夜市。
回到叶家,叶母正好也从外头回来,母子俩在门口相遇。
“定彻,你回来了?”
江秀莲惊讶地低头瞧瞧手中的表。
自从儿子回国后,正式到公司就职以来,从没有这么早回家过。
他好胜心强,不肯自甘落于人后,再说,他也不愿让人认为,他只是靠父亲的庇荫,才拥有今天的地位,所以一直比别人付出更多倍的努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今天公司比较不忙,既然没事,就回来了。”叶定彻淡然回答,转身走进客厅。
“定彻,既然你没事,那么不如出去走走,调剂一下身心好了!”江秀莲跟在儿子身后兴奋地问:“你还记得上次你爸寿宴时,妈替你介绍的那位林太太吧?”
“我知道。”
印象中她是个肥肥满满,两手的十个指头,全部挂满戒指的建筑商太太。
“她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就一直对你赞不绝口,直嚷着要替你作媒,今天我才和她见过面,她说她有个侄女刚从美国回来,想介绍给你。既然你在家也没事,不如就带人家出去走走,也算给林太太一个交代,你说好不好?”
“不行!”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且毫无转圜的于地。
“为什么?”江秀莲不满地问。
“因为因为我已经和别人交往了!”他烦躁地转身,随口胡诌。
“和别人交往!谁?我认识的吗?”江秀莲第一次听到儿子自曝感情生活,当然震惊不已。“你牵的线,连自己都忘了吗?”叶定彻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径自越过母亲上楼。“我牵的线?等等!定彻”
一转眼,叶定彻已经不见人影。
江秀莲坐在客厅里,几乎抓破了头,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介绍过什么女孩子给他?
星期六晚上,夜市的人潮比往常更加拥挤热闹,叶定彻这次学聪明,没再穿着笔挺的西装来,只穿着简便的白色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就一身休闲的来了。
来到上次的地点,这回果然没再让他扑空,瞧那挥汗制作煎包的人儿,不正是陶涓陵吗?
他走到她身旁,凝眸打量她包煎包的专注姿态。陶涓陵利用等待煎包煎熟的短暂时间,包下一锅要效的煎包,她专注捏着手中白胖的煎包,完全没发现叶定彻站在一旁,直到她将包好的煎包,放到锅里准备去煎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有人。
“你”她抬头一看,诧异地发现竟是叶定彻。“少爷!”
她感到相当讶异,又有些不解。他怎么又出现了?
“少爷,你是来买煎包的吗?那你要稍微等一下喔,这锅还没煎熟”
“我不是来买煎包的。’叶定彻撇撇嘴,斜睨那锅冒着热烟的煎包。
她做的煎包虽然好吃,但那不是他来找她的主要原因。
“你不是来买煎包的?”
那他来干什么?
“我有事想和你谈。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明天我会找时间约你出来。”他命令道。
“有事和我谈?”陶涓陵愣了愣,原本正忙碌的手也停顿下来。
“不能在这里谈吗?”她为难地问。
明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也不用卖煎包,所以她固定会陪父亲到一个熟识的推拿师父那里,替父亲按摩腿部,缓和旧伤复发后带来的痛楚。
“在这里谈?你认为这里适合谈话吗?”
叶定彻锐利的鹰眸环视四周,几位好奇探出头来观看的顾客,连忙回避地转开视线。
是不怎么合适!”她也发现自己成了大家好奇观望的对象。
“那就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明天记得整天开机,随时等我通知。”
等他通知?拜托,她又不是应召女郎!她在心里嘀咕。.“明天我恐怕不能和你见面。”
另一锅煎包熟了,她掀开锅盖,动作俐落将煎包一个个铲起,放在大铁盘里,煎包诱人的香气,随着滚烫的蒸气逸出。
“为什么?”他不怎么高兴地质问。
“明天我要陪我爸爸去推拿他的脚,所以没有时间。”
她一面将客人要的煎包装给客人,一面回答他的问题。
“陶叔?他还好吧?”叶定彻关心地问。
“他很好,只是脚有时候会痛,医生说那是旧伤引起的,再加上他以前卖煎包站太久了,腿部疲劳过度才会这样。”
“那要不要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马上联络叶家的家庭医生,相信他可以介绍很好的骨科和复建科医师给陶叔。”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爸爸很信任现在替他推拿的这个师父,不必劳师动众的麻烦大家。”
陶涓陵相信父亲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劳烦人家太多尤其是叶家的人。
“这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称不上麻烦。”她过度客气的语气,令他感到有些不悦。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在与他划清界线。
“可是真的不需要,谢谢你!”陶涓陵朝他一笑,还是这句老话。
“好吧!那你明天什么时候陪陶叔去推拿?”
“早上。我们约九点。”
“推拿需要一整天吗?”“当然不需要。”推拿师又不是只替她爸爸一个人推拿。
“那我们就约下午见面吧!你的手机号码几号?”
陶涓陵一时没留意,就把手机号码念了出来。
“恩,我记住了。”叶定彻默念三遍,然后牢记在脑中。“明天下午见了。”
“等等!”她还没答应跟他见面呀!
但叶定彻岂容别人拒绝?他只是潇洒地摆摆手,然后径自离去。
“什什么呀!”陶娟陵简直一头露水。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星期天上午,陶涓陵陪父亲到推拿师那里按摩,中午到家,迅速下了个面,和父亲一同吃完,才刚在洗碗,电话就来了。
“娟陵,你的手机响了喔。”
正在看午间新闻的陶铭,扬声朝厨房喊道。
“好,我马上接!”
她擦着手,冲出来抓起手机一看陌生的电话号码,八成是叶家大少爷!
她不敢在父亲面前和叶定彻说话,抓起了手机溜进浴室,打算躲在里头接电话。她怕爸爸知道她要出去和叶定彻见面,会不高兴。
他可能会以为,她对叶定彻有什么不应该有的非分之想,哪晓得她完全是逼的!“涓陵,你在做什么?”
陶铭狐疑的皱眉,看着女儿鬼崇的跑进洗手间。
“上厕所!”她将门关上,这才接下通话钮。“喂?”
“陶涓陵?”果然是叶定彻。
“我是!”“你现在有空了?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接你。”
接她?不行呀!要是被她爸爸知道就槽了。
“不用了!你想在哪里碰面.直接把地点告诉我,
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要地址!”叶定彻的声音.充满紧绷不耐之气。
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别有那么多意见吗?
“好吧!那你不能到我家来按门铃喔,我会在外头
的巷口等你,你千万别让我爸爸发现我和你出去。”报
出地址后,她才紧张地附上条件。
“为什么?难道陶叔还生我的气?”他有些紧张地问。
“他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她干笑。
即使她父亲离开叶家多年,还是把自己当成叶家
的忠实仆人,对叶秉天的知遇提携之恩,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而对叶定彻这个打小服侍的少爷,自然也有一份又敬又爱的特殊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被叶定彻推人游泳池差点溺死,她父亲即使再伤心、不舍,也没对叶定彻说过一句重话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怕我和陶叔碰面?”
“这这个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反正你到巷口打个电话给我,不可以来按门铃,不然不然我就不和你见面了!”
好哇,她竟然敢威胁他?
对于她的放肆,叶定彻并不生气,只觉得有趣。
记忆中的她对他总是唯唯诺诺,像见了猫的小老鼠,如今小老鼠长大了,还有勇气跟他谈条件。
“好,我答应你,不去按门铃。不过我拨电话之后,你一定得马上出来,不然我就登门拜访。”他用威胁对威胁。
“我知道了啦!”她不情不愿地允诺。切断通讯后,她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出浴她向父亲编了个必须外出的理由,然后回房换上外出的衣服,准备先到巷口等叶定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