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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苏映愃在寤寐间,再次感觉到一道凌厉幽怨的目光,从床尾的位置射向自己。
她困倦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幽暗的光线,她眨了几次眼,才慢慢适应房间里晦暗不明的黄色灯光。她望向床尾,果然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昨夜那个男人!
“你”她睡意顿时烟消云散,飞快坐起身,转亮床头灯的开关。
床头灯一转亮,明亮的光线立即映照在这个古典的房间内,这次苏映愃终于能够清楚的看见那个人影的面孔果然是肖像上的莱恩席格尔伯爵。
她与那位莱恩席格尔伯爵对视片刻,他突然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更衣室。
见他又想象昨晚一样的消失,苏映愃顾不得理智,当场大喊:“不!请你别走!莱恩伯爵!”
听见她忽然喊出自己的名字,让莱恩当下一愣。
“莱恩伯爵,如果你不希望我靠近,我绝不会再靠近,请你千万别走!”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苏映愃果真停下步伐,不再紧追过去。
没想到这女孩见到“鬼魂”不但不害怕,还企图与“鬼魂”对话,莱恩真不知是该佩服她胆大包天,还是怪她难以应付。
苏映愃见他不再移动,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立即露出友好的笑容说:“莱恩伯爵,请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嗯,聊聊而已。”
她不确定用聊这个字眼正不正确,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能说话。
莱恩微眯起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定定地凝视她半晌之后,幽幽地开口:“你想和我聊什么?”
“你能说话!”苏映愃惊喜至极,没想到他不但能显灵,还能与人交谈。
废话!他又不是哑巴,当然能说话。
莱恩没忘记自己扮演的“鬼魂”身份,缓慢地点头道:“是的,我能说话。”
“太好了!”苏映愃乐得眉开眼笑。“你好!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苏映愃,是从台湾这个地方来的。你大概不知道台湾吧?那是一个风景秀丽、人文特殊的小岛,那里有”
“我知道!”莱恩突兀地打断她冗长的介绍。“我曾拜访过那里两次,我的母亲是华裔的英国人。”
“噢!”苏映愃又是一惊,没想到这位已逝的莱恩伯爵居然有华裔血统。
“那么我能不能请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还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莱恩绿眸一眯,万分怪异地瞅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苏映愃先朝他笑了笑,才热心地解释道:“因为在我们东方,死去的人再次显灵,大多是有心愿未了,或是有什么话想交代阳世的人,请问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不妨把想说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呀!”
“你要帮我?”莱恩差点嘻笑出来。
有没有搞错?她可是查理士请来替古董估价的专家,说难听一点,她就是查理士的帮凶,她说要帮助他,那岂不是自打嘴巴吗?
“你不相信?”
见莱恩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苏映愃蹙眉强调:“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不管你有任何冤屈,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你。”
莱恩懒懒地凝视着她,她的眼眸灿若星子,眸中盛满真诚,令他有片刻冲动,想将一切的实情全告诉她,但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他目前仍对她一无所知,再说她是属于查理士那一派,自然得多提防她一点。
“我没有任何冤屈,只是为了蔷薇古堡即将被拍卖的事感到难过而已。”他缓慢地开口,颇有保留的回答。
“你也觉得可惜对不对?保存这么完整、又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古堡,居然即将沦为拍卖场上的货品,真令我们这些爱好古文物的人感到心疼。我非常遗憾自己没有这么多钱,否则我一定马上把古堡买下来,即使会花去我一生的心血,也要好好保护它,绝不会让人把它当成货物来买卖。”
听了苏映愃的这番话,莱恩始终平板的脸孔有了一丝不同。
一双原本黯淡冷漠的翠绿眸子,逐渐转亮。
这个女孩虽是与蔷薇古堡毫不相干的人,却对古堡有着和他相同的珍惜情感,他难以明白,为何与他流着相近血液的查理士,居然舍得卖掉这个刻划着席格尔家族数百年历史、最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物?
“莱恩伯爵,你是从小在这座古堡里长大的吗?”苏映愃恰好奇地问。
莱恩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可以算是。我的父母便是在蔷薇古堡结婚的,他们意外过逝后,祖父将我带回这里扶养长大。我与祖父的感情非常好,一直到他过世之前,我都还维持每个周末回来看他的习惯。”
“真的?”苏映愃在脑中架构那幅祖孙同乐的天伦景象,不禁为之神往。“能不能多谈谈你生活在这里的事?我想多知道一些。”
“你想听?”莱恩再次感到惊讶。
以往和他交往过的女孩,鲜少有人想听他说话,她们和他相处时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逛街购物或者上床狂欢,好像他除了满满的荷包和高明的床上技巧之外,便没有其它优点了。
这个东方女孩不但想听他说话,还想听那些可以封进箱底的陈旧童年往事。
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苏映愃失望地问:“不方便说吗?”
“不!”莱恩摇头,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将自己的思绪自惊讶中拉回。“如果你有兴趣听,我很乐意告诉你。”
“太好了!来,我们别站着,坐下来聊”她将放在窗边的一张古典雕花高背椅搬到床边,忽然像想起什么地抬头问:“你应该能坐椅子吧?”
莱恩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当然。”
“那就好!”苏映愃替他张罗好椅子,自己则一屁股跃上床,期待地睁大美眸催促道:“好了,这样应该可以了,现在请你快说吧!”
“好。我想我应该从我小时候谈起,我是在我六岁那年,父母因船难过世后回到蔷薇古堡的。我还记得我来到蔷薇古堡的那一天,门边的那扇大窗上,爬满美丽的紫藤花”
他踩着回忆的步伐,穿过时光的阻隔,回到六岁那年的记忆。
这两年来除了老莫之外,莱恩并没有什么机会与外人交谈,再加上谈起对他具有相当意义的蔷薇古堡,累积了两年的话便像关不住的洪水,一开水闸就立即泉涌而出。
他巨细靡遗地描绘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苏映愃也兴致勃勃地聆听着,没有丝毫倦意,不时点头微笑、低声惊呼,就这样过了大半夜,天色将明之前,她终于不支地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微张小嘴,手掌摊开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皮下方遮盖出一道阴影,甜美的睡颜毫不设防,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莱恩的故事说到一半,见她睡着了,立即起身走到床边,小心地拉起被褥轻轻覆盖在她身上。
望着她沉静的睡容,他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感受她双颊柔嫩的肌肤。他的视线紧锁着她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圆润胸脯,不禁呼吸紧绷心跳加速。
两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即使是清心寡欲的圣人,恐怕也会为满涨的情欲所苦,更何况是他这个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男人?
不过他并没有卑劣地趁她睡着时占她便宜,他的手只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停留片刻,然后便抽手离开。
他掉头望向窗外,东方的天空已出现些许鱼肚白。
天快亮了,不走不行!
他微叹一声,无奈地举步走向那个禁锢自己两年之久的牢笼。
他走进更衣室,来到那扇落地穿衣镜前,往镜面石上角敲击三下,镜面立即转开,镜子后面是一条狭长阴暗的密道。
他走进密道里,将镜子推回原位,任何人从外头看,都绝对看不出镜子后头有个密道。
他回过头,透过宛如玻璃般透明的镜面,沉吟地再次审视那个房间。
这面镜子从外头看,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反过来看,却是一面清晰透明的玻璃,那个名叫苏映愃的女孩大概还不知道,她每次沐浴饼后光溜溜地站在这面镜子前的模样,全教他给瞧光了。
他勾唇一笑,眸中的热度倏然加深。
说真格的,她的身材还真不赖!
虽然不是他以往偏爱的大胸脯女郎,但蜜糖般的皮肤细腻紧致,曲线匀称、纤合度,堪称完美的组合。
只可惜她是查理士请来的人,否则
他惋惜地摇摇头,转身走进密道内。
早晨的鸟鸣再次唤醒沉睡的苏映愃,她怔愣地爬起,跪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神志还不是很清醒。
天亮了?
那莱恩伯爵呢?他走了吗?
想起莱恩伯爵,她立即恢复清醒。
他已经是个鬼魂了,当然不可能在白天出现,他一定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天呀!她怎么会睡着呢?她好想把故事听完呀!
她沮丧地咬着唇,怪自己贪睡误事。
想起莱恩伯爵,她就感到相当惋惜,如此英俊挺拔、又会说故事的男人,英年早逝实在太可惜了!
不知道他今晚还会不会出现?
就这么浑浑噩噩、焦虑急躁地过了一天,当晚,莱恩伯爵又出现了,他继续说着未完的故事,直到她睡着为止。
每天晚上,莱恩都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像一千零一夜当中的皇后那般,说着引人入胜的故事给她听,只不过莱恩说的全是他在蔷薇古堡生活的真实点滴,并非虚构的童话故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迅速的逝去,转眼间,她已经到达蔷薇古堡一个礼拜了。
如今,她已经习惯在午夜时分醒来,听莱恩说他的童年故事,直到倦极睡着。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睡眠时间的到来。
今天是她到达英国的第八天,她起床梳洗之后换上轻便的t恤牛仔裤,踩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向餐厅,准备好好品尝老莫绝佳的手艺。
“老莫今天不知道会准备什么样的早餐呢?”她期待的眼瞳闪闪发亮。
老莫的手艺实在好得没话说,才不过短短七天,她好像已经吃上瘾了。
而老莫没有令她失望,今天早上他准备了满满一桌精致的欧式早餐,有美味的生火腿沙拉、刚出炉的厚吐司涂奶油、还有传统的煎蛋与培根。
色彩鲜艳的餐点,不但满足了她的视觉,更填饱了她的胃。
在她享用丰盛的早餐的时候,老莫告诉她:“查理士少爷说他晚一点会过来,要和你谈谈拍卖品的事。”
“查理士先生要过来?”她暂时停止咀嚼,嘟起塞满食物的小嘴思考。
糟了!查理士一定是来向她要那批古董的估价单,而她连一件都还没开始估价呢!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偷懒不估,而是不忍心去估,那些古董件件都是见证历史的宝物,它们的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它们走过数百年历史的痕迹,那些不是用金钱就能够买到的。
她轻叹一声,想着该如何让查理士打消念头,食欲一下子消灭了大半。
在烦恼当中,查理士来了。
“映愃,我的小宝贝!”
查理士一看到她,大老远就伸长手等着拥抱她。
他用力抱紧她的背,依然不改喜欢偷吃豆腐的习性,大手不安分的滑下她的翘臀,偷偷抚摩两把。
“这几天好吗?查理士伯爵。”碍于西洋礼仪,苏映愃勉强克制自己的欲望,没有一脚踹开他。
“我不是说了别叫我伯爵吗?喊我查理士就行了。”查理士讨好的嘴脸,活像看见鲜鱼的猫。
这句话,严重引来三个人的不认同。
一个是苏映愃本人,一个是老被查理士纠正不够尊敬他的老莫,另一个则是查理士的秘书艾玛。
她跟随查理士已经有两年了,稍具姿色的她,理所当然的被他视为床伴之一,但即使在床上打得火热时,他依然命令她必须喊他伯爵,不许叫他的名字。如今他却允许苏映愃喊他的名字,这令艾玛相当不满。
苏映愃勉强一笑,技巧地转移话题。“查理士,你今天过来是为了”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你应该已经充分鉴定过那批古董了吧?今天我和艾玛过来,就是需要你协助我们填写拍卖的底标金额。”
“噢!这个嘛这个礼拜我已经全部看过那批古董了,可是由于年代久远,所以我需要再好好的评估一次。”她尴尬地笑了笑,辩解道:“我是可以仓促下决定啦,但我怕你蒙受损失,所以一直思考着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获得更多利益。”她用利益作为借口。
其实她通常只要一眼,就可以正确评断出一件古董的价值,但她想再多拖延一点时间,私心冀盼查理士能在这段短短的期间内醒悟,改变拍卖这些祖先遗物的念头。
“搞什么?爵爷请你来可不是来白吃白住的,眼看着都过了一个星期了,你到底有没有做?”艾玛逮到机会便削了苏映愃一顿。
“艾玛,没你的事!”查理士赏了艾玛一个大白眼,目前他的新欢是苏映愃,艾玛这个旧爱在他的心目中,自然连只蚂蚁都不如。
他堆起笑脸,温柔地拍拍苏映愃的手,柔声安抚:“别急,宝贝!我知道你需要更多时间好好思考,我最欣赏像你这种细心、负责的女孩,这样吧,我把标价单留下,你一决定那些东西的价钱,就把金额填写上去,然后撕开背后的黏胶,贴在那件古董上头,拍卖前一天我会过来拿。你说这样好吗?”
“噢!当然好。”只要能多拖延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件好事。
“宝贝,外头天气真好,我们到凉亭去坐下来聊聊吧!”查理士径自转头命令老莫:“老莫,泡壶上好的花茶来,茶叶就选我姑婆生前最爱的那种蔷薇花加紫罗兰好了。”
老莫点点头,默然转身离去。
“爵爷”艾玛嫉妒地高嚷。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书房替我瞧瞧,还有什么书比较有价值,说不定可以一并列为拍卖品,卖得好价钱!”
“爵爷”
“少啰嗦,快去!”
“哼!”艾玛跺了跺脚,气嘟嘟地走开了。
查理士像条狗般打发了艾玛,一转头面对苏映愃时,又是另外一张截然不同的嘴脸。
“来,小宝贝,我们到凉亭去,那里可以远眺山下的风景,视野最棒了。”
查理士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苏映愃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任查理士握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向花园一角的凉亭。
要不是碍于基本的礼节和查理士尊贵的伯爵身份,她早就当场发作了,哪还容他一再借机吃她的豆腐?
那天,查理士仿佛一辈子没说过话似的,缠着她说得欲罢不能,内容不外乎他在女人堆中有多吃得开、还有他名下一共有多少财富等等,苏映愃听得索然无味,哈欠连连,与聆听莱恩说故事时的兴味盎然宛若天地之别。
她一直熬到太阳下山,查理士才带着艾玛飞也似的逃离蔷薇古堡,而那时苏映愃早已累瘫了。应付一个目中无人又傲慢自大的男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