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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面我就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老毕摩说着说着,也渐渐开始用彝话来回答。不过我还是从他们的对话里捋出了一些信息。
首先,很久以前(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宓泠或是宓泠的前辈与这里的彝寨有了一个约定,彝寨的人一直在履行这个约定,直到现在,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宓泠不得不亲自前来,终止这个约定。但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灾难也要降临到这个彝寨的人身上来了。从老毕摩的话来看,那恐怕还是什么简单的天灾人祸,而是毁灭性的。他所说的“星火”在我看来,更有些汉人“香火”的意思,但又究竟是什么灾难能让这个彝寨上下灭绝的只剩下孩子呢?而且按宓泠的话来说,这个灾难的到来似乎与她亲自前来的原因还是相关联的,她一直在说“抱歉”,莫非这个灾难实际上还就是她带来的?
但是问题来了。按照之前我的总结。宓泠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块玉石,她要赶在刘鬼子之前来拿走它,或干脆彻底阻止刘鬼子到达彝寨(照之前温雪榆一口气撂倒七八个人的架势,我毫不怀疑刘鬼子现在已经不可能来到这里了)。但是这就和现在的情况相矛盾了。宓泠不仅不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被刘鬼子拉来的,而且还是早就准备要进山走这么一遭了。那么刘鬼子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似乎一开始就明确了要往这个地方走,即使他没说,但是我敢肯定他的目的就是这个彝寨。而且他还一定要拉上宓泠,甚至亲自上门软磨硬泡的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这个“外面的变故”是不是就是刘鬼子的到来呢?我前前后后推理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打个比方说,你偷偷在银行存了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是有一天有个人突然找到你商量要去抢这家银行,还尤其提到了里面有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那你该怎么反应?当然是先拖着他不答应,再自己偷偷去把东西取出来另外找地方存了。那么当下宓泠的情况也和这个很像,她和彝寨的人约定帮她保存这块玉(暂时假设是这样),但是多年后,刘鬼子突然找上门来,要她和他一起来这个彝寨收玉,宓泠当然不会答应,但是总归事情已经败露,她还是要来这里把东西取走的,所以干脆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是中途却丢下刘鬼子一行人在深山里,自己和安排好的人先一步来到彝寨,把东西拿走。
我自认为这个解释应该是当下最合理的了,但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痛快,之前我所列出的那五个疑点也还有三个没有解开。
就在我陷入自己的思绪时,屋子里已经渐渐恢复了安静,下拜的人都起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宓泠和老毕摩,以及那个中年男人又说了什么,便起身过来拉起我往外面走。
就在我陷入自己的思绪时,屋子里已经渐渐恢复了安静,下拜的人都起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宓泠和老毕摩,以及那个中年男人又说了什么,便起身过来拉起我往外面走。
果然,刘鬼子和温雪榆僵持良久,还是刘鬼子先妥协了。他轻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退开。
“我倒是没想到这石娘子的女儿竟是这么个刺手货。”他慢慢的说道,语气也渐渐放软了下来“小丫头好手艺,就是这脾气太扎人了,该改改。”
听见这刘鬼子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反而一副长辈教导小辈的乖张模样。我心里不觉翻了个白眼,心道臭老头脸皮还真厚……反观温雪榆,也是一副被他这反应逗乐了的样子,但嘴上依旧不给他面子“呵呵,那是。泠姐那么厉害,我总不能丢了她的门面。再说你脸皮那么厚,怎么还怕被我扎着?”
刘鬼子倒也不恼,绽开一个笑容冲温雪榆点了点头“那也是,石娘子当年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家里养了一两个厉害的手艺人也不奇怪。老头我不懂这些,还得请丫头你帮帮忙。”
他这话说的挺溜的,虽然内容上看,完全是落不到实处的场面话罢了,但不得不说听上去很叫人心热。这不,温雪榆立马就笑了起来,退回来重新打开了箱子。
“老东西倒是麻溜得很,我也就不跟你计较。”说着,又恢复了方才漫不经心的高人模样“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再怎么捧我,那这人情也落不到我头上来。依我的性格,下了蛊是没有又解的道理的。所以你可要记好了,倒烟火的刘鬼子欠行烟茶社石娘子十条人命的人情,到时候可别不承认。”
我在他们的对话里搭不上任何动作,只看到刘鬼子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一副生吞了条死耗子的样子,看着就让大快人心。但是同时,我也很惊讶温雪榆的表现。要说以往我对她的认识,就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罢了,怎么也只是停留在普通人的范畴上。但是一转眼,她不仅成了坊间传说中的养蛊人,而且与这些真正的黑社会打起交道来还相当的上道。我一时间觉得心里相当的不是滋味,只觉得我们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变得让我不能理解了。
但是现实容不得我在这伤春感秋的,既然温雪榆决定了要救人,那立马就是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指使着我干这干那的。
只见她先是取出了几片巴掌大的干羊皮丢在了开水里,再往里面倒了点雄黄,蒜泥和一种粘乎乎的草泥,搅拌了一下,就拿一双银筷把一块滚烫的羊皮捞了出来“啪”的一下拍在了栓子的膝盖上。
栓子的膝盖本来就已经肿得面目全非了,那里经得起她这毫不留手的一拍,当即就破了,流出一股股腥臭的脓水来。我闻着这味道,禁不住往后退了退,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但是温雪榆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还是一脸漫不经心。她上下看了看后从之前拿出的那个小瓷瓶里倒出了一点黑红色糊状的东西涂在指尖,接着就把指尖收拢,做出一个捻东西的样子,抵在羊皮上。
“找几个人来把他压稳了,待会儿痛起来踹着姑奶奶我,可就不要怪我不给面子了。”温雪榆回头喊了一声。没人动,都齐齐的看向刘鬼子。见他点了点头,才上前死死的压住了栓子的手脚。
温雪榆见状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轻咳了一声,就开始喃喃的念起了什么。
我听不清她在念什么,只是心里一阵无语,心说她难不成是在念什么咒语之类的?只觉得好笑,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就笑不出来了,而是满脸惊愕。
只见温雪榆念叨了一会,栓子原本就足够痛苦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脸上的肌肉像是全都扭在了一块,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简直是要把嗓子都叫破的节奏,而且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压住他的五个人都被拉的晃动起来。
温雪榆被他这又叫又动的样子弄得也皱起了脸,但是想来这是解蛊必须的过程,她也没有办法跳过。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栓子的腿脓水和血水流得更猛了,而且颜色愈发的诡异起来,由紫变成纯黑,看起来相当渗人。接着,就见那张羊皮上冒出了一个锥形,而且还在渐渐往外拱,像是在拼命往温雪榆的手里钻一样。不多时,那东西就彻底穿破羊皮冒了出来,我定睛一看——豁然就是温雪榆当时埋在土里的竹片!温雪榆当机立断,一把捏住了那块竹片,往外一抽,“噗”的一声,连带着一串脓血和烂掉的组织被温雪榆狠狠的丢在了不远处的火堆里。我看见那火焰一下子就变成了惨绿,剧烈的扭动起来,本来只是一片竹子在燃烧,却发出了婴儿一样凄惨的哭叫声,我听着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原本靠近火堆的几个人,也一下散开了,直到那火焰恢复正常才敢慢慢的靠过去看了看。
再回头,就看见温雪榆不知什么时候把羊皮也掀下来往火里丢了过去。栓子已经晕过去了,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再看他的膝盖——一片血肉模糊,死亡的软组织和肌肉全部向外翻卷着,浸在黑红相间的脓血里,隐隐间,还看得见惨白的髌骨。我见状又想起了前几天那句莫名其妙腐烂的尸体,当即只觉得胃里直犯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强行别开了视线。
周围的人脸色也不太好。虽然这样,蛊算是取出来了,可是这一条腿基本也算是废了。算来算去,刘鬼子还是折了大半的伙计。这道理我懂,刘鬼子不会不懂。宓泠从一开始其实就在算计他,害他破财不说,还让他一口气赔进去了十多个人。这种事情传出去,在道上他的名声也就臭了。而且进趟山居然能让他这样老道的人一下子损失这么重,别人不可能不怀疑,这样一来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恐怕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