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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未落,天空才微微泛白,镇北王李睿已在书房批阅堆积的公文。这是他自从十二岁即位为王就养成的习惯。人们畏惧他的冷酷,震慑于他严厉的统治手段,但都不能不承认他实在是个天生的伟大统治者。他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以无可匹敌的强势,一手掌控了西北十八大将。杀了企图一手遮天的王府参军,夺回了已逐渐旁落的大权。
在他铁腕统治下,西北这个各族人混居,极难治理之地,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社会秩序井井有条。红毛等外邦也惧于他的强势,不敢前来騒扰侵犯。所以人们对他的敬畏惧怕之中也包含了无限的崇拜和爱戴。毕竟他把百姓从颠沛流离、饱受外族和强盗的欺凌中拯救了出来。他的治世手段虽然严酷,但无人不认为这是上天赐给西北地区的福气。
这天,李睿正专心致志地在书房批示著公文,突然房门被推开,明月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她脸上挂著泪珠悲伤地抽抽咽咽道:“大哥,顾嫫嫫呢?顾嫫嫫到哪儿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李睿放下手中的公文,见明月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万分。把她搂抱在膝上,细心地为她拭去泪珠:“乖!别哭,别哭。昨晚有人带口信过来,顾嫫嫫儿子生病了,所以她连夜赶回去了。”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
明月深信不疑,仰起头,含泪有点着急地问:“顾嫫嫫儿子生什么病?严重吗?”
李睿不露声色地继续说:“听说是中风瘫痪,顾嫫嫫可能得留在家里照顾她儿子,不能回王府了。”
明月惊讶地睁大眼:“什么?中风?顾嫫嫫,她好可怜!”她伤心地哭泣起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李睿叹口气:“月儿,别伤心了,我已经派人送去了足够的银两,你的顾嫫嫫一家人不会试凄。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他捧起明月的小脸,怜惜地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突然明月像想起什么,急切地说:“大哥我们把顾嫫嫫一家接到王府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派人照顾她儿子,我也可以常常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了。你说好不好?”
李睿一愣,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他搪塞道:“路途遥远,我怕病人会吃不消,万一病人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对得起顾嫫嫫?”
明月固执地坚持:“不会的,我们王府不是有一辆大马车吗?你忘了?就是我常坐的那一辆,病人躺在里面会很舒服,根本不会有影响,再说我们还可以派医生随途跟著,怎么会有问题?”
李睿还是摇头道:“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当地习惯了,不会愿意来的。”
明月着急道:“会的,一定会的。我知道顾嫫嫫不会舍得离开我!”她抬头仔细打量
他的神情。敏感地道:“哥哥,你根本就不打算去接顾嫫嫫是吗?”
李睿给她问得措手不及,有些狼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明月看他不答,不觉伤心万分,含泪转身跑出书房。
李睿焦急地朝明月追过去,得想办法去安抚她,绝不能让她心里对他产生隔阂。
他一边在心里暗暗恼恨,深深后悔没早点打发走顾嫫嫫。他没想到明月对这个老女人,竟这么依恋。甚至为此跟他闹别扭,他忍不住有些嫉恨,他才是应该占据她全部感情的人,除了他外,任何人都不能分走她的哪怕一丁点的感情。他在心里又暗自恨恨地想,看来春兰、秋菊也得想法打发她们走,她们已经跟明月过于亲近了。以前他疏
忽了这点,但他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赶到明月的房间,果然如他所料,明月正伤心地趴在自己的床上哭。两个侍女春兰、秋菊,则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春兰、秋菊见他进来慌忙行礼,在他眼神的示意下二人双双退出房去。
“还在生大哥的气?”他想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明月却不肯理他,甩开他的手。他微笑道:“小脾气这么大呀?你是不是准备不理大哥了?”
明月不开口,也不肯回过头来。
李睿叹口气:“大哥是怕了你了,好!我答应你去接你的顾嫫嫫一家人还不行吗?”
“真的?”明月一听这话,停止了哭泣,喜悦地一骨碌爬起来。
他温柔地搂过她的身子,说:“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她们一家人愿不愿意来我就不敢保证了。”他心里迅速盘算著,他自幼就在王府的阴谋和尔虞我诈中,训练出这样的信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谁敢阻挡他的路,他就会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地除去。人一样,事也一样,对此他根本毫无愧疚之心。只觉得理所应当。
“顾嫫嫫肯定会来的。”明月甜甜笑着满怀信心地说。李睿微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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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明月的希望却注定会落空了。一个月以后,当明月接到顾嫫嫫的亲笔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嫫嫫信中写明,不想再回王府的意愿。明月看了又看,她确信,这确实是顾嫫嫫的亲笔。她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一直以来,顾嫫嫫就像母亲一样,照顾她,爱护她。但她心中满怀凄凉,自己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有什么权力去向她要求更多感情?
她泪水如断线珍珠不停滑落,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深切体会到,自己毕竟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李睿一直在旁边密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见明月的表情,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暗暗高兴。那个老女人不会再一直占据她的心了。
果然,明月含泪抬起头:“哥哥,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李睿走过去,紧紧搂住她低声说:“别难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别的人会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会一直陪著你。不要紧,你还有哥哥,我说过,天荒地老也不会和你分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明月依在他怀里,含泪点点头。是的!她还是幸福的,她还有哥哥。
虽然这样想,明月情绪还是一直低落下去,尽管李睿一直陪在她身边,百般安慰,却始终没办法让她高兴起来。平素怡然悠扬的琴声,也一转为幽幽的惆怅。
为了鼓起明月的兴致,这天,李睿下令派兵戒严北郊草原、风景胜地,驱逐闲杂人等,准备带明月外出散散心,希望大自然的美景能开解她的愁怀。
临出门前,明月还意兴阑珊,但当她下了马车,对著一望无际的青翠欲滴绿草原,只觉得心旷神怡,烦恼尽去。她开始兴致勃勃起来,在草原上奔来奔去,忙著采摘草地上的各式各样的鲜花。李睿满含柔情地站在一边,微笑地望着她。看她终于恢复了愉快的心情,心里大感欣慰。
明月喜悦地奔到他跟前,把手里的鲜花递到他面前:“哥哥,你看漂不漂亮?你闻闻好香哟!”
李睿伸手揽著她,一边嗅嗅她递到面前的鲜花赞道:“不错,真的很香!”
明月满足地抱著满把的鲜花靠著他,一边眺望着无际的草原,神往地喃喃道:“要是我会骑马就好了,我真想能骑著马,迎著风,飞驰到草原的尽头去看看。那会多痛快!”
李睿低头问:“月儿,你真这么想骑马?”
明月噘起小嘴,娇嗔地怪道:“想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让人家骑。”原来她一直想学骑马,李睿却生怕她会遇到危险,虽然事事顺著她,惟独这件事坚决不肯答应。
李睿听她这么抱怨忍不住微笑。他回过头,作个手势。远远跟在后面暗中保护著他们的王府侍卫立刻跑了过来。
李睿走过去,对他们吩咐了几句。那几个侍卫遵命而去。不一会儿,牵来一匹纯白极神骏的白马。他牵著马,来到明月跟前,见她满脸羡慕的表情不禁好笑。他走过去,抱起明月轻盈的身子放在马上。明月惊喜交加地望望他,他飞身上马一手搂住明月一手抖开缰绳道:“你这么想骑,待会儿可别害怕!”
“我才不会呢!”明月喜悦地高声道。
“抱紧我,坐稳了!”他抖开缰绳。白马飞开四蹄向草原深处奔去。
这下明月可算是尝到骑马的滋味了,远没有她想象的浪漫。每隔一秒钟就有一次剧烈的颠簸,她随时都像会被甩下马去。吓得她紧紧死命地抱住李睿。至于欣赏草原美景,更别提了。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连呼吸也很困难,她只好把头埋进李睿的怀里:“哥哥,骑慢点嘛!”她要求。
“你不是说飞驰才痛快吗?”李睿并没放低速度。他感到明月的小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腰,温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不由得神魂俱醉,心头充满了甜蜜的幸福感。他只想持续这种醉人的依偎,根本不想慢下来。
明月见他不理自己,没办法只好紧抱住他,唉!早知道,就不要求什么纵马飞驰了,先前她哪知道飞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这匹马神俊异常,一阵急驰已奔出去几十里。李睿害怕明月身体受不了,终于放慢马速,让马慢慢行走。
“月儿,”他温柔地抬起紧偎在怀里的明月的脸。见她神色有些苍白,深深后悔刚才的私心。
明月见马慢下来,这才吁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你骑这么快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对不起!我的小月儿!”他低声地说,嘴唇轻轻摩挲著明月白皙而轮廓优美的耳侧“月儿!月儿!”他喘息著,唇眷恋地流连在她耳侧的肌肤上不去,不由自主越来越紧地搂住她。
“哥哥不要,我喘不过气来了!”明月伸手使劲推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那边有一条小河流,下来休息一下吧!”他抱著明月跃下马来,任明月一蹦一跳地当先朝河边跑去。他牵著马,慢慢地跟在后面,半天平复不了心中汹涌的情愫。他苦涩地开始感觉到一辈子不碰触她其实是一个自欺欺人且根本不可能的笑话。随著明月逐渐向一个少女蜕变,他的整个身心都已沦陷在一日深过一日的,对她深切的渴望中。明月已经越来越成为不可抗拒的诱惑了。然而得到她又不会失去她,他更苦涩地想,这似乎只能是个神话,除非他心里“怦怦”乱跳。以前自己为什么没想到?除非能让明月爱上他,也同样陷入这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天地伦常的疯狂痴恋中不能自拔。让他的月儿可能吗?他咬牙暗自狠下决心,哪怕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启开明月含苞待放的情愫,让她为他绽放出馨香。这是他能得到她的惟一方法。
“哥哥!”河边传来明月充满恐惧的尖叫。
李睿霎时白了脸,吓得魂飞魄散,飞马冲到河边。只见明月浑身颤抖地指著河边,有一个女人的尸体在河边被流动的河水冲得直打转转。他冲过去抱住明月把她的头转过去:“别看,不要怕,有哥哥在,别怕。”他急急地轻拍明月的后背安抚她的惊恐“你乖乖待著,我过去看一看。”
明月吓得紧紧攥著他的衣襟,不肯放开他。
他微笑:“你别怕,没关系的。你靠著马儿站,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安顿好明月,朝河边跑去。他把那尸体拖上岸,翻转过来。他一愣,这是一个年青、极为美丽的少女的面孔。让他怦然心跳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居然长得和明月有七八分相像。他探探她的鼻息,心中惊喜,这女子居然还活著。他心中转了无数心思,这个女人也许会很有用,一定要救活她,他下定决心。
立刻他不停地给这个少女吹送空气,明月也跑了过来:“哥哥她还活著?”
李睿却顾不上回答,过了一会儿,这女子有了动静,从她嘴里喷出几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蠕动了一下嘴,发出极微弱的声音,但没人能听清她说什么,她就又晕过去了。李睿探探她的脉搏,知道她的命已捡回来了。她不过是极度虚弱才晕过去。
“哥哥,她活著吗?”明月着急地问。
李睿点点头。看着跑过来的侍卫和明月的两个贴身侍女,他转头对明月说:“月儿,你自己跟春兰、秋菊坐马车回去,我要立刻带这姑娘回府,她需要立刻看大夫。”
明月点点头。见他抱著这女子跳上马,飞驰而去,明月意兴阑珊地带著春兰、秋菊坐上马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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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沉默著不出声,刚才看到哥哥抱著那女子,她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很不舒服。一直以来她享有著哥哥全部的宠爱。他的心神完全贯注在她的身上,以前,他遇上诸如此类的事,不过是交代手下人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她放在一边,更重视别人,明显地,他对这个陌生的姑娘似乎有著异乎寻常的重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不由自主,心头郁闷起来。
明月回到王府,诧异地发现仆人进进出出地奔忙著,她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在为那刚救回的姑娘在忙乱。
李睿把她暂时安排在外书房的暖阁里,那是他经常读书的地方,平素除了明月,没人敢随意进出,但现在他却把这姑娘安排进去。一种平生未有过的酸酸的感觉在明月心中掠过。
她极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振作精神,朝暖阁走去,想去看看那个落水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她推开门,就听见王府的太医正和哥哥在谈话。她刚想出声招呼哥哥,却见床上的少女悠悠醒转。那少女忽地坐起身,惊恐万般地打量四周,满怀戒惧地打量眼
前诸人,惊吓地道:“你你们是谁?这儿这儿是哪儿?”
太医微笑安慰道:“姑娘,你莫惊慌,你落水后,福大命大,被镇北王爷救回。你现在是在王府。”少女惊讶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这是镇北王府?”
太医微笑:“是呀!你眼前的这位,就是救你回来的镇北王爷!”
少女这才注意到李睿。见他身材修长,俊美非凡的脸上,锐利的黑眸带著笑意正上下打量自己。
他远比传说中的更年青,更俊美。她不由心中一阵乱跳,青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慌忙翻身下地,拜倒在地含泪道:“民女织素拜见王爷,民女有天大的冤情,求王爷为民女伸冤!”
李睿伸手扶起她,温言道:“你不要着急,你有什么冤屈,我一定会为你做主。不过现在你身子虚弱,需要多休息,等你好些了,再把你的遭遇对我细说吧!”
少女落泪不止地急切道:“多谢王爷关怀,民女已经好多了,求王爷现在就听民女申述。民女民女一家人死得好惨,求王爷为民女做主!”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李睿见此情形,知道如果现在不让她说出来,她也无法安心,于是坐下,沉稳地道:“好吧!你起来说话吧!”
李睿眼角瞥见明月悄悄离去,他刚想出声止住她,却又停住了。其实明月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却心中一动,故意装成没发现她,想看看她会怎么样。但见她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那姑娘。见自己全神贯注在这个陌生姑娘身上。居然连她进来好半天都没注意到,脸色就有些变了。见半天没人理她,她转身恼怒地离去。
李睿情不自禁微笑了,这是个好的开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