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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黄河赋 (下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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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五章黄河赋(下四)

    “什么,徐达,徐达在哪。”朱重九立刻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双手紧紧揪住了李慕白的脖领子,“快说,那个人在哪,他怎么会知道徐达的消息。”

    “呃,呃,呃”李慕白被勒得喘不过气,一张白净面孔转眼就变成了紫黑色,“大,大,大,饶,饶,饶命。”

    “呼!”朱重九用力推了一把,将李慕白像死尸一样丢在了地上,“你,你给我把他叫进來,如果消息属实,甭说是几个位置,就是他要一艘船,本总管也可以答应他。”

    “是,是,下官,下官这就去,这就去。”李慕白大声答应着,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认为自己要被活活勒死了,此刻突然逃出生天,岂敢不早点儿脱离险地,一转眼,就消失在大门之外,连掉在地上的官帽都顾不上捡。

    “你这厮。”朱重九不屑地骂了一句,缓缓走回帅案旁,双手撑在在面,避免自己摔倒。

    连日來,他派出船只四下搜索,从徐州一直搜到了睢阳城外,被大水冲散的红巾将士救出了不少,却沒找到一个隶属于淮安第三军的,徐达连同他所率领的的那五千战兵就像蒸发了般,凭空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非但是徐达,连同他所去接应的对象,芝麻李和赵君用两人,至今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救回來的红巾将士只是一味地哭诉,说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两个丧心病狂,居然派人在半夜炸开了黄河大堤,说那水势來得如何迅疾,让大伙全军拔营撤往高处都來不及,只能各自逃命,问起芝麻李和赵君用两个,便众口一词地说水來时,二人都被骑兵簇拥着向东撤下去了,至于最后撤到了什么位置,谁也沒看见,问起徐达的下落,则两眼发直,显然根本不知道徐达已经赶往睢阳的消息

    如此接连数日,朱重九心里已经有了股不详的预感,觉得自己可能注定要与这个绝世名将无缘了,谁料今天忽然峰回路转,居然有人要拿着徐达的消息换上船的资格,让他怎么不欣喜若狂。

    以他对徐达的了解,此人在大难之前,绝对不会丢弃弟兄们独自逃命,所以找到了徐达,第三军那五千战兵,至少就有机会找回一小半儿,能带着这些将士们返回淮安,这场人为制造的水灾,对淮安军士气的打击就不会太沉重,而凭着徐达、胡大海和逯鲁曾等人,他就还有机会,将脱脱的三十万大军挡在淮河以西,假以时日,只要应对得当,未必不能把今日之仇,连本带利讨还回來。

    正欣喜地想着,门外又传來了李慕白那献媚的声音,“大总管,大总管,人,人我带來了,随时听候您的召见。”

    “请进。”朱重九迅速在自己脸上揉了两把,换上一幅镇定自若地模样,大声吩咐。

    “是,谢大总管赐见。”李慕白又大声拍了一句马屁,斜着身体,缓缓蹭进了屋子,“这就是我家大总管,你有什么消息,赶紧如实告诉他老人家,如果敢撒谎骗人的话,过后不光是你,你们全家老小,一个也活不得。”

    “草民冯国用拜见大总管。”來人却不像李慕白一样市侩,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跪倒施礼。

    “免了。”朱重九摆了摆手,示意來人不必客气,“我淮安军不兴跪拜之礼,你怎么会知道徐达的消息,他如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启禀大总管,草民其实不知道徐达将军在哪。”來人利落地站直身体,然后大声回应。

    “什么。”沒等朱重九做出反应,李慕白已经尖叫着扑了上去,伸出长长的指甲,冲着冯国用脸上乱抓,“你,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你可把我给害死了,姓冯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住手。”朱重九又羞又气,大声喝令,“洪三,把李知府给我请出去。”

    “是。”徐洪三大步上前,拎起李慕白的腰带,像拎小鸡一样拖着往外走。

    李慕白吓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继续大声嚷嚷,“大总管,大总管饶命啊,小人,小人真的不是存心戏弄你,小人,小人也是上了他的当。”

    “放心,你是赵总管的人,朱某沒权处置你。”朱重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大声解释,“去外边继续帮忙吧,好歹你也是个知府,别让人瞧不起。”

    “唉,唉。”李慕白的魂魄立刻又返回了体内,连声答应着,被徐洪三推出了门外,冲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朱重九将目光转回來,重新落在冯国用身上,声音慢慢变冷,“你既然不知道徐达的消息,为什么要戏弄于我,莫非,你觉得本总管不会杀人么。”

    “不敢。”这个自称叫冯国用的家伙胆子甚大,又轻轻拱了拱手,笑着回应,“草民虽然不知道徐达的消息,却知道,他最后是跟谁一起离开的徐州,而那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最熟悉不过,有他在,给徐达将军找个避险的地方,应该不成问題。”

    “嗯。”朱重九眉头皱了皱,脸上的阴云缓缓消散,徐州到睢阳这一带,虽然眼下烟波千里,可肯定会有一些海拔比较高的区域,并沒有被洪水吞沒,而如果徐达身边有人熟悉周边地貌的话,脱险的机会无疑能凭空增加数倍,甚至抢在水头抵达之前,将整支队伍带往安全地带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朱重九赶紧从帅案后走出來,恭恭敬敬给來人施礼,“冯先生勿怪,刚才朱某是心里着急,所以才慢待了先生,先生如果能告知徐达身边那个熟悉地形的人是谁,朱某将不胜感谢。”

    “朱总管客气了。”冯国用侧转身体,避开朱重九的正面,然后长揖相还,“十几万袍泽丧生于洪流之中,朱总管不心急如焚,才不合情理,实不相瞒,给徐将军领路的,正是舍弟国胜,他原本于郭总管帐下做一个亲兵头目,是郭总管想与徐将军交好,所以在听闻淮安军抵达徐州之后,才把舍弟派回來给徐将军引路,谁料,徐将军和舍弟刚走了两天,洪水便冲进了徐州城。”

    “你亲弟弟,那你?”朱重九又是一愣,带着几分怀疑上下打量冯国用,此人胆气甚大,进了门后,举止也从容不迫,显然绝非平庸之辈,加上还有一个亲弟弟在郭子兴帐下甚得器重,怎么可能至今还沒被拉进任何人的幕府。

    “草民是个读书人,不通任何武艺,所以就沒敢出來为郭总管效力。”冯国用反应很机敏,立刻猜出了朱重九在怀疑什么,笑了笑,大声解释,“草民來徐州也很偶然,原本是受了几个朋友之邀,一起去北方游历,谁料脱脱将渡口给封了,把我等全都给困在此地。”

    “嗯。”朱重九笑着点头,冯国用说得未必全都是实话,这年头,兵荒马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结伴儿去北方游玩,简直就是嫌他们自己命长,但眼下却不是计较冯国用等人想去北方真正意图的时候,只要他能帮自己找到徐达,哪怕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是想去辅佐脱脱,淮安军都会恭恭敬敬送上船,绝不做任何留难。

    “舍弟自幼就不安分,喜欢结交三山五岳的豪杰。”冯国用倒也坦诚,不待朱重九继续追问,就大声补充,“所以在投奔郭总管之前,曾经把徐宿这一带转了个遍,有他在身边,徐将军即使不能全军而退,带着身边的亲信找个地方躲水灾,却也不是很难。”

    “哦。”朱重九听得喜出望外,赶紧躬下身,再度给冯国用施礼,“如事实果真如先生所言,令兄弟,就是我整个淮扬大总管府的恩人,恩人在上,且受朱某一拜。”

    “不敢,不敢。”冯国用再度侧开身体,坚决不肯受朱重九的礼,“大总管言重了,舍弟能跟徐将军患难与共,未尝不是他的服气,大总管千万不要再客气,如今之际,关键是想办法把他们都全须全尾地接回來。”

    “请先生给朱某指点一条明路,朱某可以安排一艘大船给先生,先生载谁上船,驶向何方,朱某绝不过问。”朱重九又拱了下手,郑重许诺。

    连日來他派出的人手之所以找不到徐达,受灾面积太大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由于大伙手中的舆图过于粗疏,根本反应不了睢阳到徐州之间的详细情况,所以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而冯国用如果能给大伙指出个具体寻找方向,接下來的工作就简单了许多,至少,大伙不必再驾着船在水面上毫无头绪地驶來驶去,如同大海捞针。

    “草民不敢要大总管的船,草民只求大总管两件事,如果大总管能答应,草民愿意亲自登船,为弟兄们指路。”冯国用笑了笑,非常坦率的回应。

    “先生请讲,只要朱某力所能及,一定有求必应。”这种时候,甭说两件,二十件事情朱重九都不会犹豫,立刻大声允诺。

    “第一,立刻腾出几个位置,将我的同伴送往睢宁,然后再想办法将他们送往扬州,脱离险地。”冯国用也不客气,依次伸出两支手指,陆续说道,“第二,如果能侥幸找回徐达将军,请大总管将舍弟收于帐下,他文武双全,草民不忍其留在郭总管那边,误了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