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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小河以极快的速度搬离了那套公寓,住进公司的员工宿舍。是个小套间,虽不及原先的住处宽敞,但也明亮舒适,暂且住着吧。
惟一不理想的地方便是,林婉仪因此而常常来找她,告诉她某某多金又有男人味,某某英俊又风趣,某某学识丰富才高八斗
原来生活中的烦扰都是因周边的人而起的,喋喋不休确实是形容女人的最好修饰语。
其实同样喋喋不休的还有任淮安。即使他远在荷兰,也常常来电和她谈论音乐,推荐了许多cd碟给她,真的是“碟碟”不休。
纯粹的音乐,没有压力的交谈,心领神会的交流,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吧。物欲横流的年代,很难找到一个精神上的挚友。丛小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庆幸有这样的一个音乐知己,但她知道,与任淮安聊天,她会兴奋莫名。任淮安慢慢地成了她电话闲聊的对象,尤其是在夜晚时分,他的声音带着不徐不快的从容,沉沉的,听起来尤其舒服。
“这次你要跟我谈谁的音乐呢?”自从认识他后,她接触了更多的大师级作品,德彪西、布拉姆斯、拉夫索恩而以前,她常常听的是迈克?杰克逊之类的。
“谁也不谈,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任淮安缓缓地道。对他来说,听她说话是一种享受。
“什么?”丛小河怔忡。
“我说过你的声音很美,不是吗?”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喜欢听。”
“你这样子,好像我们在谈恋爱。”丛小河也跟着笑开。
“我情愿现在是与你谈着一场恋爱。”
“跨国恋情?你真会附和我,但是你很老了。”
“小河,”敛起笑,任淮安突然正言道:“国内的女孩子是不是认为三十三岁的男人已经很老了?”
他很怕她这样认为,如果是,那他不就没希望了?他听国内的一些友人说,三十五岁之后的男人行情似乎不太好。他三十三,已经近了三十五的边。他从不认为自己老,在欧洲,三、四十岁未婚的男人到处都是。但他在意丛小河的想法。
“是啊,老男人!女孩子普遍都是喜欢年轻有活力的啦!”她有点言不由衷地敷衍他“现在,恋爱谈过,我的声音你也听过了,可以挂线吗?”
果然是!他有些黯然“你很忙?”
“也没有啦,只是有点困了。你该清楚时差才对呀。”丛小河笑道。平常任淮安都是算准时差,打来电话时恰恰是她下班后,而今天很奇怪,他竟在她的午休时间跟她聊天。
“好。小河你先挂线。”尽管有些舍不得放下话筒,但任淮安还是依了她。
“拜拜啦。”丛小河愉快地收线。这就是任淮安,每每都以她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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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我告诉你哟,高若妍和秦玄好像‘有料’耶!昨晚他们一起逛商店,不巧撞上了关则栋,听说闹了一场”下班时间,林婉仪敲开她的房门,很兴奋的样子,大抵又收集了满筐的小道新闻“若妍,你说说当时的情形。”林婉仪兴致极浓,对跟着进来的高若妍说道。
打扮光鲜的高若妍在床沿坐下,优雅地展示一双傲人长腿。皮衣劲装的她简直就是牛仔骑士,贴身皮料将她的体段凹凸得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一点也不含糊。怪不得关则栋无法驾驭她,原来她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马。
“小河,明天我们到‘绿野’打网球,秦玄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去。”高若妍问她。
“和你们俩?”丛小河难以置信,那个狂妄的男人不会叫她去做球童吧。前些天老是叫她陪同加班,现在又叫她陪同打球,真讨厌。
“呵呵,小河呀,你最好别做电灯泡。”林婉仪说。
高若妍有点恼火“林婉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过,小河还是不会去的,对不对?”
她看了眼林婉仪,点点头,说了个非常“充足”的借口:“我刚好约了人。”她才不要去做超级灯泡。
“可是秦玄”高若妍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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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秦玄像是一阵突然而来的风,才出现不久,又消失了。他去总部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培训。
两个月。丛小河想,她要待到两个月之后才可以见到他。
其实她并没有特别盼望秦玄,她对他的美男魅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那天林婉仪走后,高若妍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秦玄对你似乎有点特殊情意?”
有这种事?!真把她吓了一小跳,她是不知道。
第二天,高若妍又来告诉她:“你没去打网球,秦玄好像有点失落。”
哦喔!不会吧?不过心底却因此升起小小的期待,等他回来后得留意一下了。
于是,她开始等待。
但等待的日子淡如水,不知该往里面加什么佐料才会有味道。偌大的写字楼里没有秦玄,就仿佛是少了什么似的,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如虫,舐食着丛小河的某种坚持。两个月时间不长不短,秦玄有时从总部致电回来,都有问及她,但全是关乎工作的。语意中她找不到半点疑窦。
疑窦?她等着等着觉得自己很好笑,有人对自己特别点是好事,干吗定要在“特别”之中找文章?
于是她不再在意秦玄在电话里关注她的次数了。
秦玄培训回来后,非常忙碌。公司的主要客户由美德两国转至以日本的居多,日本订单愈多,他便愈忙。丛小河实在无法从他忙碌的身影和忙碌的神色中捕捉点滴他对她特别的“情意”高若妍的话可不可以信?或者说仅仅作为参考就好了?
她发觉自己越留意他,就越发被他吸引。
这是怎么回事?
丛小河哑然失笑,端着碗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米饭,心心念念的却是秦玄。职员餐厅里没剩几个人,她的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身旁的位子好像有个人坐下了,抬头,望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小姐,你吃饭好有趣哦。”眼睛的主人是男中音,很悦耳,随着“哦”的一声尾音结束,他的嘴角圈出一弦好看的弧度。
秦玄!
丛小河一失神,汤匙掉入碗里,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这个有点俊朗,有点严肃,还有点坏的男人真的很吸引人。
“你好像很喜欢发呆。”一抹阳光的笑跳动着年轻的朝气,闪电般,刺穿她的心。
“你的出现很突然。”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叫秦玄。”
“丛小河。”
“虫子的‘虫’?”
“你认为我像──”好熟悉的对白!丛小河戛然收口,瞪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秦玄低下头眯眼而笑“咳──很少在写字楼看到你。”
他也在寻找她?像她努力地搜索他的身影一样吗?握住杯子,她小心地道:“我也是。”
秦玄盛了饭菜坐在对面,丛小河一时兴起,把筷子伸向他的菜碟“我要吃鱼头!”
“我只好吃鱼尾了。”秦玄配合她,满面愁容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丛小河“扑哧”一笑“其实我只是喜欢吃鱼眼睛而已。”
“那你就把鱼脸蛋留给我吧。”还真说得一本正经。
“秦玄!”她责骂似的叫道。
秦玄大笑起来。
餐桌上笑声不断,丛小河有一种错觉,好像与秦玄开始了一场恋爱。这样的意识使她既困惑又有点小欢喜“晚上请你看电影?”秦玄停止了笑,征求性地问道。
“呃?”看电影──男女之间的约会项目。他是要追求她吗?丛小河的心思千回百转,听说异性之间在一场电影看下来后,关系会更进一层,秦玄是要和她建立恋人关系吗?
“怎么样?”
“啊,看电影。好。”不管怎么样,她暂且答应他,观其后变好了。这个男人,有坏坏的黑而亮的眼睛,有坏坏的邪而炫的笑容,像高若妍说的,看着都是享受,她何必拒绝呢。况且,这段时间她又那么想他。她也想弄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意是否为那般呢。
秦玄低头眯眼而笑“不会扰乱你晚上的节目安排吧?”
“不会。”她晚上什么节目都没有。
或者,尝试一段小恋情也是很不错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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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小河其实并不想涉足爱情的,自小受父母影响,她对异性有排拒心理。任淮安是难得的一个可以谈得来的,他跟秦玄不同。她和任淮安,与爱情无关;但和秦玄
自从和秦玄看了一次电影之后,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
五月,整个世界几乎沸腾了起来,激情飞扬的法兰西拉开世界杯赛幕。秦玄喜欢足球,工作之余时不时地跟她讨论足球赛事。丛小河对足球其实一窍不通,但既然秦玄喜欢,她便破天荒般关注起世界杯,猛k足球杂志、足球报,以便和秦玄也聊上几句。
心正在沦陷,某道防线在崩溃,她是意识到了。这是情窦初开吗?她想请教林婉仪,但林婉仪似乎是没有心思张罗她的“情事”她与朱文迪的事不知怎地传到了朱夫人的耳朵里,他们之间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战争。
丛小河庆幸着耳根的清净,心底下却又稍稍失落。她清楚自己对秦玄有意,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有在工作时下意识地捕捉他的身影。看不到他便不停地想,很想很想,这种情绪折磨得她快要疯了。
而秦玄,似乎并不像高若妍说的那样对她有特殊的情意。那天他请她看电影仿佛只是随兴的,后来与她谈足球似乎也仅仅是顺口提起。她和他,依旧止于同事间的交流,并没有进入男女间的交往。初始时,他还会叫她和他一起加班赶工作进度,现在却不了。竟让她疑困不已。
而她确实是情“痘”初开了。仿佛一夜之间,脸上突然长出一粒粒美丽痘,红红的,挂在白皙的脸庞,酷似灯笼。真是要命。
怎么办呀!
嘀嘀哒哒敲着键盘,丛小河也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文件,只是一个声音突然飘起,将她吓了一跳。
“这么忙啊?”秦玄靠着一面墙,高大的身影在日光灯下倚成斜斜的雕塑,嘴角微扬,弯出一弦好看的弧。
站、站了多久了?丛小河一失神,咚!非法操作。
“嗨。”丛小河不敢面对着他,满脸的痘,使她非常羞愧,她低头“挽救”文件。
真是个有趣的小女生。秦玄看住她,嚼着坏坏的笑意,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秦玄!秦玄!秦玄!丛小河怅然惘然,叹息他离去的步履。等待这种场合太久,真的面对,却无法成全。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这是所有女孩子面对心仪男子时的夙愿吧?她不丑,可惜脸上的痘痘让她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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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她在开水房的走廊碰到秦玄,他没看她,闪身侧过。
丛小河不断变换发形、衣式,往脸部抹这个露那个霜,却仍是“痘痘不息”一如她对秦玄的着迷,源源不息。
秦玄对她,时冷时热,弄得她烦躁极了。幸而任淮安的电话造访率不断地高升,不然丛小河都要怀疑自己会闷坏。
“小河,你在干什么?”这是任淮安惯用的句式。
“在发呆。”她最近老是为秦玄发呆“你呢?”
“在想你。”任淮安低低地答道。每天都在想,想到他恨不得飞到中国。
“哦。”丛小河轻描淡写地哼了句。
“哦什么?你没有想我吗?”
“我想你干吗呀?”丛小河觉得好笑“你有什么好想的。”
任淮安呼出一声细细的叹息。
丛小河没去理会他的叹息为哪般,这个男人最近非常喜欢叹气,但不干她的事。和任淮安谈着音乐时,丛小河只是想,如果她学日文,是不是可以请教秦玄,从而和他多一点言语?
“小河,你有没有看过满园子的紫色的花?”
“没有。应该是极恐怖的吧?”
“不恐怖。很美丽,看久了会发疯。”任淮安喃喃地道。
既恐怖又美丽?有这样的花?丛小河惊讶极了。
“真想让你也看看。”
“哦。”她才不要看,她只想快快买盒日语入门磁带。
“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邀请你,有一天你会来荷兰吗?”
“去看那些使人发疯的花?”
“不”是看他对她的用心良苦。但任淮安说不出来。丛小河对他无意,他的一片心用得似乎有些矫情。“我们今天就谈到这吧。”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她,关于他对满园子紫色花朵的迷情。这样会吓退她吧?或者,以她的清冷性情,会把自己排斥开去?对她,他还没任何把握。
“好。”丛小河极快地挂断电话,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日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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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ki、ku、ke、ko,sa,si、su、se、so”丛小河开始打舌头。但秦玄自从那天之后,看到她时总匆匆闪过,她想借故问他一些发音规则或什么的,都不知如何开口。
真是烦人呀。她的行为举止像是堕入了情网。
单恋的情网。
长吁短叹着,她捧着一杯水沉思。这种易安情绪越来越将她控制得紧,从来都不悲花伤月的人,竟然学会了感伤,丛小河想,她是真的陷入情网了。
远远地,秦玄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女子思春图。他拿着一个宗卷步向丛小河,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又在发呆了。”
“呃?”盼望了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丛小河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玄瞄了眼她的桌面,看到一张音标表“你对这个感兴趣?”
“有点。”她讷讷地道。
“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有!”其实她学这个就是等他的这句话了“就担心会给你带来麻烦。”
“怎么会呢,我乐意之极。”秦玄了然地一笑“下班时间到了,一起走?”
“好。”手忙脚乱地,丛小河急急收拾起文件,一份宗卷掉下来,她忙伸手去接,但秦玄更快,将宗卷抓在手中,连同她的手。
“你谢谢。”她急道,不舍得把手收回。
秦玄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放开她。这个小女子,从上班第一天开始,他就留意她了。她并不像其它女孩子那样对他百依百顺,叫她加班整理资料,她说“我是直属总经理管辖的,你无权支使我”跟她重申已经请示过总经理之后,她又说“真高兴,有加班费赚”如此坦白率真。明明不情不愿,却又展露着甜美无限的笑容,他真想知道,在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性情。
她和他以往所遇的千娇百媚并不一样,她勾起了他莫名的兴趣。
只是,在注视着她的时候,他会产生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看过她。或者-看过和她相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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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班后,丛小河就坐在园区小花园的长椅上等候秦玄,好向他讨教,花园里俨然成了她的学习场所。好几次被林婉仪碰见,林婉仪朝她暧昧地眨眼。而高若妍就更不用说了,她甚至跑过去挤在他们中间,半开玩笑地说要一起学日语,但读不到几句就走开了,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小河,干巴爹!秦玄你也是哦。”
丛小河回予淡淡的一笑,她知道高若妍意有所指,但“秦玄你也是哦”又是指什么呢?她望了眼秦玄,他也在微笑地回视她,让她的心“咯登”一下漏跳了半拍。
“高若妍很热情爽朗。”秦玄将她瞬间的失神看在眼里“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很想知道。
“你是暗藏微澜。”
“呃?”什么意思?丛小河挑高秀眉“为什么这样讲?”
“我的感觉。觉得你似乎有无法释怀的心事,但无关爱情。”秦玄缓缓地道出。据他的经验,要吸引一个女孩子,博取她的好感,除了在追求过程中使用若即若离的招式外,还得辅以深入了解她的内心世界。
丛小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无法释怀的心事?他已然把她观察得这么细了吗?是的,她那些无法释怀的心事确实无关爱情,只关乎“她”
“你知道些什么?”她问。
“早上例会前,也就是你在会议室准备开会数据时,总机小姐不小心把你的一个来电转到我的分机,是一位女士,姓沈──”
“她跟你说了什么?”丛小河急急地打断他,她没想到“她”会打电话到公司。
秦玄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道:“她只说她是你妈妈。她叫你回家。”
“哦。”回家。她对“家”一点概念都没有。
“小河”
“嗯?”丛小河抬起头,对上秦玄的眼。他,有“她”那个小情人的影子──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唉,不想了。
“你妈妈很关心你。”犹豫了一下,秦玄说道。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秦玄?”语气不自觉地提高,甚至近乎尖锐。
“别生气。只是我的猜测,听沈女士的口吻,她确实很紧张你。有哪个母亲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呢,对不对?”秦玄忙不迭地平息她微微的怒火,他只想了解她,可不能因此而气跑她。
“应该是吧。”丛小河淡淡地应道。只是迟到的关怀有什么用?她已经学会如何自得其乐。话题轻轻地一带,她问:“今天我可以学句法了吧?”
有了秦玄的指导,她学起日语来得心应手。每天“西之列──西吗丝达”或“丝米马些”、“哦哈腰──高扎依吗丝”地读个不停。秦玄说,如果她能脱口而出就是流利的日语,年假就邀她到他母亲的故里日本旅游,不需要导游,他全程陪她。
原来他是中日混血儿。
丛小河更加努力了,不到两周,她已经会简单的会话。
爱情真是奇妙呀,不但让人的学习能力加强,还可以养颜美容。她发现脸上红肿的痘痘消得差不多了,眼神也特别有神采。早知道,之前多谈几次恋爱好了。
呵呵。
爱情也会使心情变得奇好。忘掉先前因“她”而起的不愉快,她又是巧笑倩兮的丛小河。
她的表情转变让秦玄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虽是阅人无数,却看不透她时而甜美时而淡漠的笑容。他本来想问她,那位沈女士是否就是享誉全世界的钢琴皇后沈霓。他看过有关的小报消息,说沈霓四下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儿;而她女儿的出走,是因为沈霓的年轻情人,那个男孩子,只比她女儿大五岁。他看过沈霓的照片,是个美貌加才气的女人。而丛小河,会是她的女儿吗?
秦玄凝视着丛小河的侧面,看着她秀挺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无言地翻开一页书。?
与秦玄道别后,丛小河回到了住处,查看电话记录,有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她”拨打的。
“她”真的是非常关心她呀。
将电话留言一一删除后,她躺在床上,看着台灯微微的光,沉沉睡去。从很小很小起,她就需要一盏灯的陪伴才敢睡觉。
太多不安稳的梦,她不断地醒来睡去、睡去醒来反反复复,直到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喂?”她拿起手机,软弱无力地。
“小河”一个微微的颤音传入耳朵。
竟然是“她”
“你打错电话了。”她冷冷地道“卡”地挂断线。
电话继续响起,丛小河索性拨掉插头,坐起身子,弓曲双腿,将脸搁在膝盖上。
往事,铺天盖地漫上来。她想起那段双亲离异时的日子“她”和父亲激烈地争取十七岁的她,他们并不知道,无论跟谁,她都不会有多少的愉悦。
“她”出国演出期间,简言少语的父亲并没有给她什么关注,他整天埋头在他的实验室中,将她交给保姆,不知道她已渐渐地变得孤僻而离群。
“她”是关爱她的,她知道,只是那时候,她要的并不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个个洋娃娃,一份份精美的礼物,她要的是“她”能把她搂在怀里轻吻一下,要的是“她”能每天早上给她扎小辫子但“她”没有。
“她”一直在弹琴,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而父亲,也一直在研究。好吧,既然如此,就让她自个远离他们成长吧。
“她”一直以为她的离开是因为“她”的年轻情人。其实真正的,是她的成长过程不再需要“她”了。
真的不需要了。
手机铃声响,屏幕显示“任淮安”这个男人,她似乎好一段时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
他和他推荐给她的音乐一样,让她心安。
“任淮安。”她轻轻地道。
“是我。”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挂断我的电话?”
“没有。我怎么会挂你的电话呢。”
“你有。”任淮安像是耍赖的小孩。
丛小河觉得有点好笑“好,我有,是不小心挂断的。”
“你关机。”负气似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也是不小心关掉的。”她干脆顺着他。
电话瞬间断音,然后是沉默。
看着手中的话筒,丛小河缓缓地问:“你还在吗?”
“还在。”一声长长的叹息,伴随着沙哑的嗓音。
“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子?听起来怪怪的,你感冒了吗?”
电话那头一片的空寂,许久才有个声音传出:“小河──”
“嗯?你的声音沙哑得像是整夜没睡似的。”她随口道,看了眼腕表,倏地惊跳“任淮安,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间?”按着时差,荷兰现在应该天亮了吧。
“零晨四点十七分零三十六秒,不,已经是三十七秒、三十八秒了。”
“你那么早起来干吗?不是就为给我打这个电话吧?”
“事实上,我还没开始睡。”任淮安沉稳的嗓音传出来“小河我想你”“呃?”
“我整夜没睡。”像发自地狱的声音“我整夜都没有办法睡,从你挂了我的电话到现在,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想我该不该告诉你,我喜欢──咳咳咳──我写了一首曲子,是写给你的──呃!”
“曲子?写给我?”
“你先不要插话。我喝了酒,可能有点醉,不过这样很好,使我有勇气对你说一些心里话。”
“任淮安你怎么了”
“听我说完!”吼叫一声,他打断她“我已经很久没写曲子了。自从接管家族的公司后,自从我离开电台后,五年,整整五年!呃,你知道吗?五年。但是昨晚,昨晚我写了首曲子──小河,我是为你写的,为你写的你知道我写的曲名吗?紫色偶然。小河,第一次看到你,你一身紫衣,很年轻、很落寞、很优郁,给了我无限想象。我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可惜没跟你说上几句话;第二次见你,你穿了条紫色的长裙,很清新也很美丽。我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你,小河,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丛小河咬紧下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会这样?
“我试探过你,你却很冷淡。我想留在国内,如果不是公司出了状况,我不会那么快回到荷兰,一定不会!”
老天呀,怎么是这样?
“然后是昨晚,我写了首曲子;然后打电话给你,可是你为什么挂断呢,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吗?”
“我”怎么向他解释她挂断电话是由于以为是“她”呢?
“回答我。”一阵玻璃碰撞的声音,起起落落,伴随着零零碎碎的诅咒,跟着是一声低吼:“小河!”
她说不出话来。胃突然很痛,因痛而生起的窒闷和压抑的情绪急速流窜,让她禁不住地要发泄“任淮安!你是笨蛋!我只是以为你是另外一人而已,你怎么这么讨厌!”吼完后,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有个人在你心里?”夹着无可奈何的叹息,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下去“我就知道。”
“任淮安──”胃好痛!老天,事情怎么会这样?她咬着嘴唇,没力气辩说。
“别告诉我已经没有机会。”任淮安喃喃自语,如梦呓般说给他自己听,然后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