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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主慌得不知怎么办“你想,你的哥哥们顶多贪玩了些,哪里会做出这样不要命的事来,分明是王氏那个贱人挑唆了田蚡来污蔑你的哥哥。是了,一定是这样,当年母亲虽然将你许嫁皇帝,但终究看不起王氏的出身,要不是栗姬不识抬举,母亲怎会注意区区美人的孩子。王氏聪敏,定是看出来母亲的心,再者你二哥对林虑公主不好,她要伺机报复!一定是这样!”
阿娇静静听完,装作痛苦万分的模样,按照计划,百灵几步入内,急道:“殿下这眼睛可不能哭,岳医正说,再这么哭,可就治不好了。”
“对对对。”窦太主这才想起爱女眼睛不好,忙安慰她“你想想办法帮帮你的哥哥们,光哭也没用,还伤你眼睛。”
这时候还惦记着妄想她来救哥哥们。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骄纵任性的陈阿娇,皇帝不消说连她也一并发作了,还等着去求情?本来阿娇就打定主意要这些天真的家人们吃吃亏,便也蹙眉愁道:“这永巷里多是陛下的宠妃,陛下待女儿早不过是寥寥情意,女儿怕是怕是,没办法说动陛下。”
窦太主生气了“你不试试怎么知晓不行?你哥哥们的性命都快没有了!”
阿娇忙道:“母亲莫急。听说那张汤固然是严苛了些,却是个公正廉明的,若两个哥哥真未做下这等腌臜事,定能还了哥哥们清白。”
“你懂什么!”窦太主叱喝“那张汤是出了名的酷吏,你哥哥们落到他手里,还指不定受什么罪!到时候清白还了,人也只剩半条命了!”
“可是母亲,你听我”“罢了罢了,你既无法,母亲自会想其他法子!不指望你便是了!”窦太主拂袖欲走,都忘了阿娇眼缠白绫,身子不便。阿娇赶忙去追,百灵随侍左右,忍不住出声“窦太主殿下只顾公子们,都不管皇后殿下了吗?”又传来阿娇呜咽声。
窦太主顿步,神思清明些许,终无奈嚎啕大哭“你皇祖母薨世才多久?咱们母女就要遭人荼毒了吗?”
阿娇与窦太主抱头痛哭,窦太主又急道:“娇儿,你不能哭,不能哭。是母亲不好,母亲不该告诉你这些母亲”
“母亲,您觉得您错了吗?”阿娇适时道。
窦太主怔愣半晌,久久无言,前半辈子的嚣张跋扈,如今的前景凄凉,不禁潸然泪下。
椒房殿外隐蔽处。
幽幽烛光忽明忽暗,卫青的瞳悠远而深邃,望着椒房殿久久不肯回神,像解释,又像在安慰自己躁动的心“不求其他,只看看她,看看她就好。”
廷尉府。
惊堂木下方跪着一名衣饰华丽光鲜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有些许姿色,着一身藕荷色襦裙,着桃红色外衫,极有大家风韵。
张汤用他狭长的眼睛审视这名女子,声音又阴沉又犀利。
“你说你是陈家远亲,却又为何来状告陈家两位公子?何况是在武安侯告发之后再来?”
陈如姵抬起头,美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从容“小女子的家族依傍堂邑侯府,所以不能不这么做。”
张汤玩味一笑“这话本廷尉甚是不解,既然依傍,你更应该想办法为堂邑侯两位公子脱罪,怎得反倒坐实他们的罪名?”
陈如姵深深一礼“如姵小女子一名,见识虽浅薄,却也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太皇太后殡天,这是举国哀悼之大事,两位堂兄不思念、不哀悼,反倒寻欢作乐?此等妄为其孙,妄为人的事,怎能容忍?我陈如姵家世再寒微,也不屑与这样的大门大户相交,更不能放纵这样的人逍遥法外。且小女子私心,愿戴罪立功,只期望将来不要连累家人。”
“有意思。”张汤抬抬下巴,向狱卒示意“你去把陈须陈公子带上堂来。”继而转向陈如姵“你便当着这位堂长兄的面,再好好说说吧。”
陈如姵面色发白,还是缓了神情点点头。
这廷尉府衙可不是观光游览之地,里头阴暗牢房,百般刑具,令人不寒而栗。陈须、陈蟜二人进了这里,不管有罪无罪,一人先挨了十几鞭做以警示。几日下来,身上伤痕累累,处处血迹,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好在二人没蠢透,知道这罪不能认,认了是会连命都丢掉的。
陈如姵第一眼见到陈须,当即瑟缩一下,那张勾人的脸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张汤以为她心虚,冷笑道:“可要想好了在说话,以免那证词错漏百出。”简言之,便是怀疑她做了伪证。陈如姵知道已到这步田地,没有退路可言,不禁挺直脊梁,给自己鼓了鼓劲。
陈须本就对这位堂妹不熟,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堂上灯光晦暗,陈如姵又是二八姑娘,他迟疑半晌也没说了个字来。
还是陈如姵先开了口“须堂兄还记得我吗?我是如姵。”
陈须艰难的在脑海里搜寻许久,终于记起一点点,喑哑开口“如姵堂妹?”
陈如姵点点头。
陈须不解的看了眼张汤,又将目光锁回她身上“这里是廷尉府衙,你来此处做什么?”他下意识以为是阿娇命人来看他,或者是有什么话嘱咐。想来张汤再怎么蛮横,到底会给当今皇后两分薄面。
“堂兄,如姵真没想到你同蟜堂兄会做下这样的事!凭心而论,太皇太后对你们不好吗?对陈家不好吗?她又那样疼爱皇后堂姐,你和蟜堂兄就算没有感恩之心,也该明白太皇太后薨世,大汉子民同悲,你二人怎会被那娼妓迷了心窍,去寻欢作乐呢?这样,对得起已去的太皇太后吗?”陈如姵振振有词,一派正义之色,言谈间抑扬顿挫,在场狱卒无不动容。
张汤也挺意外,这小女子话说的颇有感情,几乎让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要相信,陈须、陈蟜二人确实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陈须呆愣当场“如姵,你在说什么?”
陈如姵提高音色,更是慷慨激昂“堂兄,你还真要如姵说出你那些腌臜事吗?!如姵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那些话说不出口,你最好自己承认了吧!”
这小姑娘一脸正义凛然,张汤差点笑出声来,已经把知道的事向他说的详详细细,这会子怎么面对陈须又不愿意说了?怎得没把他当男人么?他笑意深沉的看着陈如姵漂亮的侧脸,感兴趣的捻须。
“你胡说什么!”陈须惊恐的看着她,仿佛那是修罗女鬼。
陈如姵几步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狱卒想拦阻,张汤抬手阻止他。
陈须脸部急剧抖动着“你你血口喷人!”
陈如姵露出笑容“堂兄,何必再挣扎,张廷尉刚正不阿,你再怎么狡辩也是无用的,反倒多受些皮肉之苦。”
“陈如姵!母亲好意抬举你,让妹妹带你进永巷,成全了你一颗攀龙附凤的心,你竟这样恩将仇报!”陈须恨得咬牙。“怪不得连青梅竹马也能说抛弃就抛弃,原是个黑了心肠的!”
提起青梅竹马,陈如姵有一瞬间的羞赧,但随即愤恨席卷而来,皇后带她进宫又如何?根本无心提拔她!让她一个未嫁之女不尴不尬的住着,慢慢的,宫人们在暗地也开始嚼她的舌根。
她冷笑“堂兄,只需要怡灵姑娘一人作证,你便可万劫不复,何况还有她的姐妹。”
陈须冷汗淋漓,他无助的去看张汤“那些人是我素日里寻乐找过,但绝不是皇祖母薨世时!”
张汤也不说话,只是笑,笑的渗人。
“张廷尉,我看,可以结案了。”陈如姵笑向他,那一抹动人的神色着实令他心神荡漾。
“唔,这可不是本官说的算。”张汤紧盯这个小美人。
被这样赤ll的看,陈如姵有些难堪,又不愿错失机会,撑住身体堆起笑容“小女子只能做到这般,张廷尉信与不信,自在你。”
张汤微笑示意,笑容都是阴森森的,陈如姵赶紧溜之大吉。
椒房殿。
“她去廷尉府了?”阿娇闭目养神,白绫还有几日便可取下。
“是的,殿下。”
“倒是意外收获。”阿娇的笑容凉凉的。
百灵道“殿下,会不会节外生枝?”
阿娇笑的如花儿一般“既然她想死,那么孤便成全她好了。急性子总要付出代价!她恨不得说出孤在幕后指使才对。只是让孤好奇的是,这丫头攀上了哪个高枝儿。”
“不外乎是卫夫人了。如今只有她一人位分仅次于殿下您,又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百灵想想道:“听宫人说,她背人去合欢殿次数不少。”
阿娇勾起嘴角,还真是宿命纠缠。
前世注定,今生继续。
躲不开,逃不掉的命运。
虽然以阿娇目前心力,拉下一个侍妾很容易,但她并不想让这个“贤良”的女人死的那么容易,何况还要抬举卫家吸引皇帝目光,以图后话。
“陈姑娘那里?”
阿娇半躺着“由她去,你们不必多管。”
百灵应诺。
“今儿这药膏清凉舒服,岳明倒是肯给孤用好药了。”阿娇玩笑般说。
百灵不自在的附和“医正可是太皇太后看中的人,怎会耍滑。”
“心倒是细,知晓孤欢喜清香,这些味道不止一种花,难为了他个医正,闲来还做女子的事。”阿娇声音淡淡的,似有微微睡着之相。百灵替她压了压烛光,放下帘帐,悄悄退出寝殿。
卫青痴痴等在外头,百灵嘱咐上夜宫人注意里头动静,忙忙走到他面前“侍中不要再来了。”自皇后患了眼疾,不算在长乐宫,就在这椒房殿,只要这位卫侍中被传召进宫,百灵总有两三次在椒房殿看见他的影子,今次居然更大胆拦住他给皇后送膏药,不要还不行,百灵也怕逼急了卫青跳脚,万一节外生枝,必有麻烦。
“有劳姑娘,殿下可欢喜那膏药?”卫青只顾阿娇是否喜欢,根本不在意自己这样默默守着是多么危险的事。
百灵不忍道:“殿下不喜那膏药,发了好大一通火!”
“是吗?”卫青失望之极“我以为她会喜欢那个味道。”
“所以侍中不要再来了,您捉摸不透殿下喜恶,平白带累自个,也会害了殿下。”百灵苦劝。
卫青点点头,失魂落魄的往外走。韩嫣从背光处走出,饱满丰润的唇微微上挑“他和他姐姐倒是都盯上殿下了。果然姐弟同心。”
言毕,他渐渐收起笑容,阴兀的看着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