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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荡荡的宫室好似被洗劫一空一样。卫子夫被降为长使,长白带人搜走了她所有的册封圣旨,带走昂贵之物,也带走长使不该使用的过多的宫人、舍人,更是抱走了她的两个女儿并嬷嬷、乳母。蕊心和锦玉哭求着希望能留下些物件,毕竟冬日里头天气寒冷,卫子夫又在月子中,炭火蜡烛都取走大半。
王嫣宁独自踏入寝殿时,一股阴冷的寒凉激得她微微一颤。外殿还算能看,转过镂空花鸟门洞,里面寝殿乱糟糟一片,哪里是昔日宠妃的模样。卫子夫只着常服,怏怏依靠床边坐着,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角某处,好像是哪个深仇大恨的人。
“卫姐姐。”王嫣宁叹息着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姐姐尚在月中,这等不好生保养怎么可以。”
卫子夫冷冷看她“皇后赢了这局,我以为你会在椒房殿陪着庆祝。”
王嫣宁露出惶恐之色“姐姐这话是何意?姐姐落到如此境地,妹妹着急不已。向陛下旁敲侧击了几次,可孰料陛下很是不高兴,妹妹便不敢再提。打算等这件事过去一阵儿,陛下心情好了再说一说。”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卫子夫瞥了她一眼,满是冷漠与愤恨。“王美人,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姐姐这话从何说起?”王嫣宁惊慌得如森林中遇到危险小鹿,衬得倾城容貌格外吸引人。
卫子夫讨厌她那张莫名其妙变美的脸,扭过头去不看她。“妹妹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唐氏同妹妹交好,芙公主一向是托妹妹教养。那日芙公主明明在你的昭阳殿玩耍嬉戏,为何这么巧听到我和她母亲的谈话?”
王嫣宁不像卫子夫随时随地能落泪,但面露悲伤倒是容易的紧,她神色哀婉道:“那日芙儿在我殿里吃积了食,不能坐撵轿,又怕送迟了唐妹妹着急,便提前拉着她的小手一路带她走回寝殿,看着她睡了才离开的。怎会料到她莫名醒了呢?”话锋一转,她惊诧的张大樱桃口“难不成芙儿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以为她是受了皇后的蛊惑。”
卫子夫自然不会承仁那日在常宁殿的事。“我只是关心她母亲近况,并没有争吵和说恶毒的话。芙儿那一番言语不知是谁人指使。她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她母亲说话,但是至于说了什么,必然受人挑唆。”
“呼,妹妹此身分明了。”王嫣宁不管卫子夫是不是有原谅她的意思,自己先摆出被原谅的态度。
蕊心适时上了茶,无限悲苦对王嫣宁道:“美人瞧瞧,这还是昔日婕妤夫人的住处么?”
王嫣宁默默。
卫子夫冷笑道:“什么婕妤夫人,不过是个被冷弃的长使罢了。这才到哪里,掖庭那起子人便欺辱我。”
蕊心忍不住红了眼圈“这月子里头的养身物什一样也没了。还是当年受了咱们夫人恩惠的嬷嬷丢了一包红糖,还尽是粗糙不堪的。”王嫣宁跟着抹了抹虚无的泪,坐在床沿,执了卫子夫双手道:“看到姐姐受这般磋磨,妹妹实在不忍心。好在陛下还肯眷顾妹妹一二,妹妹晚些会让人悄悄送些炭和补品来,身子养好了,才有以后不是?”
卫子夫疲倦的点点头。王嫣宁见她没力气再说话,便告了恼随着蕊心往外走。
“蕊心,华良人有来看望过姐姐么?哦不对,应该是华美人了。”皇帝才给华裳晋了阶品,只没有颁旨。
蕊心眼前蓦地浮现华裳望着卫青背影时的眷恋,丝丝痴心缠绕,直追着卫青而去。她一阵恶心,难免嘴上没了好气。“如今美人扶摇直上,阶品还在我们夫人之上,哪里还记得当年扶植她的人了呢?比不得王美人您念恩情,还肯在这时候探望我家夫人,还愿意为夫人说几句好话。”
王嫣宁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蕊姑娘不必担心。姐姐为陛下生下二女,昔日的恩宠哪能说散就散了。不过是陛下在气头上,怎么着也得做个姿态安抚安抚唐家。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姐姐必能重获陛下宠幸。”
“那便借美人吉言了。”蕊心感激道。
王嫣宁点点头,没有丝毫的上位者自傲神态“蕊姑娘快去照顾姐姐吧,姐姐还在月子里,身子受不得寒。唔,还有件事,蕊姑娘心里有数便可,千万不要说与姐姐知晓,不然姐姐动了气,愈发伤身了。”“哦?美人请说。”蕊心奇道。
王嫣宁扭捏了半天,很是为难的样子。“罢了罢了,还是不说了,万一叫姐姐知道动气,倒是我的过错了。”“美人是不相信奴婢吗?”蕊心急道。
人就是这样,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引得好奇心满满。等好奇到一定程度,那么即便说的话半真半假,也可叫对方深信不疑。
王嫣宁跺跺脚,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漏出风儿去给姐姐知道。”“一定的,美人快说吧!”
王嫣宁左右看了看,拉着蕊心往僻静地方去,悄悄儿掏出一方帕子过去道:“蕊姑娘可瞧瞧这是什么?”
蕊心眼皮一跳,很眼熟的帕子。她接过去看了看,帕子最下方绣了个‘一’字。
“这方帕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王嫣宁撇着嘴道:“这是华美人的帕子。卫侍中日日带在身上。”
蕊心如五雷轰顶,整个人惊异的看着王嫣宁,不知作何反应。王嫣宁故作不知,还指着那帕子同蕊心解释“这帕子质地普通,是宫里头嫔御们都会用的丝锦帕。只这绣上的字,却是华美人的披香殿独有的金丝白蕊线,而且这个‘一’音同‘衣’,衣、裳,衣、裳,可不就是差不多意思么?”
蕊心已经完全被王嫣宁牵着鼻子走“美人怎知这‘一’和华美人有关?”
王嫣宁叹道:“蕊姑娘若不信,可瞧一瞧华美人惯用的物件,有没有‘一’这个字。”
说到这里,蕊心最终相信王嫣宁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加之那日华裳的痴望,蕊心妒火中烧,她本以为华裳和自己一样,只是一厢情愿的恋着卫青,没料到那二人竟是两情相悦!可是,华裳是宫嫔,她怎么可以和卫青两情相悦?连她都不可以,为什么偏偏华裳可以!
愤怒的火焰席卷蕊心,蕊心不忍怪责卫青,只将全部怒火转嫁到华裳身上。她看着王嫣宁,冷冷道:“美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奴婢!那个女人,她不配!”
卫青疯狂在屋中找寻,侍从六安上前“侍中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那是一方好不容易得到的帕子,唯一能和她连接在一起的物件,竟然就这么丢了?可叹又不能说与他人听,以免平白带累了那个人。
“不必了,我自己就可以。”卫青忙碌的不停歇,那么冷的天,额上汗珠大滴大滴的落。六安无法,只得出去。
“这里也没有,那里也不在!”卫青越找越着急,他怕帕子丢了,更怕这个帕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会出乱子。正忙着,六安又入内,着急道:“侍中,宫里传出消息。说卫婕妤蓄意谋害唐八子,已被贬黜为长使,禁足合欢殿!”
“姐姐!怎么会?”卫青颜色尽失,丢了帕子又不知何处,这边姐姐又出了事。偏偏皇帝已数日未召见他,他是宠臣,可随意出入宫廷。但一向自律的卫青,几乎不会未经传召入宫,这使他如坐针毡。
“侍中,这可怎么好?若不然进宫求求陛下?”侍从慌乱着。
卫青手握成拳“不可冲动。姐姐如今触怒陛下,我不由分说再去求情,岂不是怪责陛下处事不公?这样一来,不但救不了姐姐,更是害了她。”
“可是卫婕妤”“不要叫卫婕妤了,叫卫长使吧。”卫青的眸光晦暗不明。
“长使受此一役,定然痛苦万分,侍中便不管了吗?”六安愁道。
卫青默然无语。他自然要进宫看望姐姐,但现在还不行。
椒房殿暖阁中,阿娇笑着吃了王嫣宁奉上的乳茶“倒是你心细,孤都没发现卫侍中竟私藏了孤的帕子。”
翟黎早跟她说过,‘唐氏’案卫青不但知情,还是他亲自去同唐家人说唐氏被杀。这卫氏当真有个好弟弟。
王嫣宁笑道:“卫氏死而不僵,卫家颇受陛下器重,无法一下根除。那卫子夫受了那么大责罚,万一那卫青一气之下拿这个帕子去冤枉殿下,那可不妙了。”
“哼。”阿娇咬牙道:“孤要抬举卫家,但可不是帮着卫家一起抬举卫子夫。这件事她本就不怀好心,要陷害孤,孤便反将她一军,叫她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只那唐氏着实可恶,竟早就投靠了卫子夫,是孤疏忽了。”
“永巷里女人那么多,殿下哪里顾得了这么些。听说掖庭已经着手为八月的选秀忙碌起来了。一年一次,永巷里总不缺女人的。”王嫣宁不在意的笑笑,忽又想起什么,高兴道:“说起来那位仆射当真好身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卫侍中怀中绢帕,真是难得!”
阿娇笑了笑,不置可否。而那位难得的仆射翟黎,正为阿娇出宫探母一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