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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话。
一道围墙外,卫青用手摸着青石墙。
殿下,当真是殿下害了姐姐吗?卫子夫哭泣的面容让卫青心头颤抖,熬了这么许久,发现皇帝并未因姐姐的事迁怒他,卫青再也忍不住,第一次仗着皇帝的手谕,擅自去看望姐姐。姐姐凄凉无助的哭泣刺痛了他“青弟,你不要再来了!陛下厌弃我,但宠幸你啊!你再来看我,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那是他亲姐姐,怎能不担心?
路过这椒房殿,他忽然很想见见皇后,想问一问她,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皇后构陷姐姐。只因为看不惯她独得陛下宠爱?
宠爱?卫青苦笑。其实更多时候,他宁愿看着皇后备受冷寂。不因为姐姐,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还念着在长乐宫,他们短暂而珍贵的交集。
一墙之隔,隔断内外。
“哥哥的家书说,你要助他上战场?”阿娇低低道,重新开启一段话题。
翟黎朗声一笑“是啊!没了我,侯爷哪里能成大器呢?”营中训练的陈蟜一阵喷嚏,打的拿剑手一抖,差点掉了。
阿娇对他的厚脸皮已是相当习惯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孤只希望”“放心吧!有我在,侯爷不会有任何事情!”翟黎拍拍胸脯,自信的说。
阿娇抬头看看他,迎着阳光落下的最后一丝光芒,他的笑像孩子一般纯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沉默了。
“这一去,估计再不济也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有余。殿下一人在永巷,我”翟黎顿了顿,不知怎么去形容那心情,想了又想,才说:“我不放心。”
阿娇倒是没往心里去,笑道:“这话说的。你未至永巷前,孤是怎么活下去的?”
翟黎也觉得这话颇没道理,笑了笑。
静谧的环境中,气氛胶着尴尬。那边百灵快步走来,端着刚熬好的红枣羹上前“殿下,新年时候天气还是冷的,您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阿娇接过来,却递给了翟黎“孤拿这个贿赂你,你下回还能带些好玩意儿给孤吗?”翟黎每回溜出宫,不管公事私事,总会带了街巷上的时新小玩意儿给阿娇。有时是一件麻布衣裳,有时是一根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玉簪,有时是面人儿,有时是糖葫芦各种各样,林林总总不计其数。阿娇最喜欢那骑着马的皮影,可惜只有一个。
“上回给殿下的皮影呢?”翟黎接过红枣羹吃了起来。百灵气的跺脚“仆射怎得一点规矩也没有?殿下不过说说,您还真吃啊!”翟黎只顾吃的欢快,阿娇一抬手,百灵硬生生把后头的话咽肚里。
“那皮影在库房中。”阿娇道。
翟黎呼噜噜几口喝完,抹了抹嘴,笑:“我演皮影戏给殿下瞧,好不好?”
阿娇眼睛亮了,听宫里的洒扫宫人说过皮影戏,皮影用手操控,边唱边演,又配以乐器吹拉弹唱,格外热闹有趣。翟黎看阿娇孩子般的开心,雄赳赳气昂昂的起身,对百灵道:“把殿下的皮影找来。这外头太冷,就在菜园边的小厢房吧。”
百灵难得看到阿娇那样高兴,兴奋的答应着去了。
厢房里孤零零放着一个骑马将军的皮影,没有幕布,没有乐器,也没有其他角色的皮影。这样的皮影戏,实则是演不出来的。
阿娇的眼中的火焰一簇一簇的暗淡,直到完全熄灭。
翟黎看了阿娇一眼,举着那将军皮影,兀自笑着:“只有它也可以的啊!”说罢,他一边挥着将军皮影,一边亮起嗓子,悠悠扬扬的唱起歌。和着音乐的旋律,将军骑马奔驰、挥剑杀敌。演到尽兴时,翟黎一人分饰几个角色,真人演绎,活灵活现,逗得阿娇娇笑不已。百灵见着有趣,想让乳母把芙公主、卫公主抱来一并瞧,后来一想不对,孩子天真不懂遮掩,万一再说漏了嘴便麻烦了。
悠悠一幕戏落幕,阿娇掩嘴笑:“你这是为孤表演皮影么?哪里来的皮影?”她指着只有一个的将军皮影,笑话他。
翟黎脸皮厚的连杀人如麻见血封喉的影卫们也敬佩不已,怎会被一小女子驳倒?“殿下心中有皮影,处处是皮影。”近乎无赖的解释,又逗得阿娇笑了好久。
良久,他说:“殿下要不要出去走走?上元节才过,热闹的余辉还在,即便赶不上正统的热闹,也能凑一凑趣。”
“你说什么?”阿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仆仆射殿下不能出宫的。”百灵更是不敢相信,这个永巷里,怎会有人如此大胆,要带走皇后?
翟黎浮起如春风般的笑“殿下不是想看真正的皮影吗?”
“孤是想看,可是”上元节那样热闹,阿娇从未独个去好好瞧过。未出嫁前出府过节,不是在马车上草草看过,就是跟着许多人围着,小贩们哪里敢去做生意,早就躲得远远儿的。“没有可是,殿下若想,那我便带殿下去。殿下若不想,那当我没说过。”
阿娇为难踌躇,她自然是想,但怕出事连累母家和椒房殿上下宫人。她们的家族还没有能力在缺了皇后的情况下,不被皇帝迁怒。
“既然殿下迟疑,那我便告退去看菜园子了。”翟黎道“库房里头藏着的白菜也可以取出一两颗拿来做菜。”他看着百灵,摆明是吩咐她,话说完就要走。
“等下。”阿娇晶亮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孤走这一趟!”
长安街巷,欢乐的上元节余韵还未过去。
戏场、街道上,摆满了小摊阿娇喜不自胜的跑到面人儿摊位上,亲眼瞧了瞧面人儿师傅捏出各种活灵活现的人物。那师傅笑容憨厚,抬头看见素服布衣打扮的阿娇,因阿娇敛了容貌,让翟黎给她略微改了面容,不是娇美的美人,却也有小家碧玉的风情。
“这位夫人,要不要来个面人儿?便宜些的人物随便拿,贵些的我可以给夫人捏个一模一样的。”
阿娇摆摆手,笑着说‘谢谢’。翟黎凑趣道:“为何不做一个呢?”在外头,他不便唤她‘殿下’。阿娇笑道:“这又不是我的容貌,即便捏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翟黎方笑道:“你真是个固执的人。”阿娇望他满眼笑意,知他在说笑“我便是这样的人,认准了就不放,认定了则不改。”翟黎有些动容,又不知该怎么说,他发现在阿娇面前,这伶牙俐齿通通变成了笨嘴拙舌。好在前头有街头卖艺的,他忙道:“咱们去那里瞧瞧。”
阿娇跟着他走过去,是个流浪艺人在表演喷火、变戏法。皇帝爱新鲜,宫里也演过这样的戏法,但选中演戏法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变的戏法类型也是精挑细选的。讨好上座,讨好皇帝,倒不如这般民间的趣味,不讨好任何人,只表演,赞叹了给两个铜板,不看了随即离去。
巫女神婆面具,照例是最受喜欢的。一般都会买上几个放在家中,以趋吉避凶。阿娇看上个巫女的面具,那面具以白色打底,花花绿绿的涂的满满当当,面目狰狞可怕。翟黎笑她“夫人喜欢这样的玩意儿啊。”他从没给她带过,总怕娇养的皇后被吓到,或者嫌弃。
阿娇拿着摆弄,又往脸上放放,给翟黎瞧“多有趣啊!我只见过巫女、神婆们戴过。”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钱袋空空。倒是忘了在外面不比宫里什么都是准备好的。
卖面具的小贩见阿娇喜欢,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位公子,您瞧您家夫人那样喜欢,就买一个吧。”
小贩误会了这是对小夫妻。阿娇领会其意,不免红了脸。翟黎脸不红心不跳的排出一排铜钱“给我夫人来一个!”“好嘞!”小贩喜滋滋的从里头重新拿了个阿娇手中一模一样新了许多的面具。
阿娇接过,快步往前走,也不等一等翟黎。翟黎笑的像偷腥的猫,一步一个脚印也不着急,慢慢走,保证阿娇在他的视线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流在不断的增多,人群密密麻麻,像是无数蚂蚁在动,由于人多,一不小心就会你踩了我一脚,我碰了你一下,要想从这人流中出去,就得会钻。阿娇皇后出身,深宅大院住着,深宫待着,哪里见过这阵势。回头望又看不见翟黎,不由得慌了。
琳琅满目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扑鼻而来的香味,无法再激起阿娇的兴趣,她往回走,陌生的街巷和人们让她非常不安。
“翟黎。”实在无法,阿娇喊了声。她大约没发现那声音里有一丝哭腔。
没人应她。
“翟黎”阿娇又加大音量,那么冷的天,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没了翟黎,会不会有危险?她又怎么回宫呢?夜晚灯火辉煌,就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暗处的影卫们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说,老大这样戏弄殿下,咱们会不会很快就换老大了?”一个说。
吴越坏笑道:“换不换的不知道。老大肯定要挨骂啦!”还没说完,脑袋上挨个爆栗。翟黎眼风飞来,手里的小石子一上一下的抛着。
吴越立刻闭嘴。
“翟黎!”阿娇步履愈发慌乱。
“夫人!”人群散开,笔直让出一条道,翟黎站在不远的前方,幕布上正演着全套的皮影戏,而他,正吟吟低唱暖人的歌谣,温柔浅笑,静静凝望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