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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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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月后

    半年时间过去了,在这半年里,姜明芽完全没有慕天澄的消息,连一则都没有,感觉他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她,也一样沉潜,不再出现在公开场合中,并且离开台湾,到巴黎待了六个月。

    她到安伯伯设在法国的公司工作,算是休养生息。

    苞慕天澄的一战,她成了彻底的失败者,她被重伤了。

    倒是舒柠面对她这位失败者,给了很多安慰,不过她知道他对于她能够摆脱慕天澄感到很开心,当然也就支持她暂时远离台湾。

    七天前,舒柠大哥希望她能回来台湾一趟,他说因为太久没见到她,有些思念。

    而于一个冲动念头,她也决定回来看一看。

    回台后,发觉过去关于她的绋闻全部不见了,随着她与慕天澄消失在台湾,新闻热度淡去,也就不再被人讨论与谈起。

    这样也好,故意放空自己,心才不会痛,现在她只能让一个人影响她的情绪,那人就是安济伯伯。

    犹记得计划失败后,她马上向安伯伯报告她被识破的憾事,而安济听完她的报告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这情况却让她更加羞愧。

    接着,安伯伯只说先别联络。

    她懂,如果因为一个不小心,被慕天澄拦截到通讯讯号,将会使得安伯伯的身分曝光,那就全部玩完了。

    而在慕天澄已有戒心的情况下,也无法再使用“阳日集团”的资源去对付“那坦投资顾问集团”对此安伯伯已经够头痛了,可不能再将他最后的秘密给泄漏出来。

    还有那个林达,在“长达生化公司”宣告关门解散后,连同背叛的三位高层一起失踪,连她也不知他们的去向,不过她想,慕天澄是不会轻易饶恕他们的。

    慕天澄怎么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就是会绕回到慕天澄身上?是因为他离去前撂下要折磨她、玩弄她,毁灭她的预告太过惊悚,让她无法忘记他吗?

    她只知道慕天澄已经飞离台湾,至于是不是返回美国,她同样不清楚,也探听不到。她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那坦投资顾问集团”依然以王者姿态持续在运作着,丝毫没受到之前事件影响。

    铃~~手机乍响,她不禁被吓一跳。这支手机只有两个人知道号码,一个是舒柠,另一位是安济。

    一看到来电者,她意外极了。是安济。

    “安伯伯?”

    这半年来,安伯伯为了预防被慕天澄循线查出身分,根本就不跟她联络,而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对安伯伯的歉意不知该如何化解开来。

    电话那端的安济不废一言,直接下指令。“明芽,后天在台湾将会举办“商会世界论谈”而在会议结束之后,商会将举办一场派对,我要你去参加这场派对。”

    “您要我再度现身在公开场合里?”她很讶异,本来决定下个月就要再到法国去的。

    “对,我要你帮忙。”

    姜明芽的心跳速度忽然加快起来。据她所知,这一场“商会世界论谈”齐聚了

    世界各国的商界菁英,能取得邀请函者必定是国际企业的重要负责人,但现在安伯伯却突然来电要她现身,这其中的原因必定很重要,难不成是

    “慕天澄将会出现。”安济给了她答案。

    果然,她闭了闭眼。

    电话那端继续传来命令。“慕天澄已经来到台湾,他很可能会参加‘商会世界论谈’,这是他难得会露面的机会,我决定再利用一次,也需要你的帮忙。”

    “要我要我帮忙”竟然还要她帮忙?“为什么?还有我还可以帮上忙吗?”慕天澄怎么可能再上她的当?

    安济诡谲地道:“当然是做了安排才让你去。”

    她怔了会儿,而后轻轻问道:“我想知道安伯伯是怎么查到慕天澄的消息?他的行踪一直保持得很隐匿,这半年来我怎么样都查不到他的下落。”

    “难查也得查,我也是用了全部资源才找到他的。其实应该要感谢佟译并未取消他的继承人身分,让他还能在商界活动,因此在一个月前,我才能查到他在加拿大出现的消息。”

    “原来如此。”不过没有人向她传递这讯息。

    安济的笑声突然传出,道:“还有,就是他的弱点仍在啊!他还是改不了风流的个性,半年时间似乎让他忘记曾经被你诱骗的糗事,结果就在加拿大邂逅了佟亚妤,开始与她来往,这一次还约她来台湾参加会议,我就是靠着亚妤才掌握住他的动向。”

    “亚妤?佟亚妤?”

    她知道这人,和她都是同一家孤儿院出身的,背景与她相同,而且年纪也与她相仿,不过两人的个性却大不相同,佟亚妤为人热情,与她的清冷恰巧是极端反差,她是靠着天生的热情来取得人们的好感,再加上外型美丽,颇具智慧,在欧美地区可是极受欢迎的超级名模。

    “慕天澄是怎么认识亚妤的?他们已经交往了?亚妤也喜欢慕天澄吗?”她急问,虽然亚妤与她一样都有安伯伯在背后栽培,但因为她们不曾相处过,大约只知道对方的长相以及粗略的成长过程,不曾联络过。

    他讽道:“慕天澄当时是被你的美丽所迷惑,差点栽在你手里,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我相信他骨子里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当我查到他在加拿大现身时,就派亚妤去接近他,而经过几场私人宴会的交流,果真就让他注意到亚妤了,还要带她来台湾一游。”

    “亚妤真是厉害。”慕天澄啊,还是多情种子。

    “亚妤的成功也让我的计划又可以进行下去。’

    “伯伯是打算让亚妤承接我未完成的工作?可是慕天澄上过一次当,这一次还会掉进相同的陷阱里吗?”

    “所以我才说需要你的帮忙。我要你想办法协助亚妤,让她能顺利跟慕天澄在一起,把你做不到的事交给亚妤去完成。”

    她一震,明白了安伯伯的打算他要藉由她去刺激慕天澄,以显现出亚妤的美好,让慕天澄对亚妤的爱能够进入心坎里,让他离不开亚妤!

    “我知道了,我会帮佟亚妤的。”

    “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协助亚妤攻占慕天澄的心。”

    “是。”

    结束对话后,姜明芽关机,跌坐进沙发里,无奈且无力的情绪不断蔓延开来,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必须再与慕天澄见面。她仍旧逃不出与慕天澄再次纠葛的命运。而且,若想脱离这份无奈,唯有把慕天澄推进佟亚妤的怀抱里。

    思及此,她的心就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快要炸开来了

    “商会世界论谈”在进行了一个下午后,六点钟,与会者先移师到宴会厅用餐,而在八点钟时刻,饭店还举办了一场欢乐派对,以纾解众人的工作情绪。

    属于娱乐性质的派对并不做严格管制,是容许与会者携伴同乐的,而姜明芽就靠着法国公司总裁秘书的名义,得以顺利进入派对会场。

    四周都是寒喧声、交谈声、说笑声,会场的布置呈现轻松调性,因此让客人一踏进场内就可以舒展身心。

    姜明芽在热闹的派对里巡望众多宾客,想确定目标到底有没有来到台湾。方才的正式会议她无法参加,而法国老板也无法从与会的数百人里找到慕天澄。他到底有没有来?

    “叶莉?”姜明芽顿住,凝视挽着一名年轻企业家四处游走、与人攀谈的叶莉。

    叶莉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目光射向她,回首,与姜明芽的眼神对个正着。

    “啊!”叶莉吓一大跳,赶忙撇过头。

    “怎么了?”身边的男伴问着叶莉。她怎么像被雷打到一样?

    “没、没事,我们到那边去!你看,是英商麦格先生,我们快去打声招呼,跟他聊聊、套交情,之后也好谈生意。”叶莉催促男友往另一处走去,不再看姜明芽。

    叶莉差点吓破胆,想说很久没见到姜明芽,应该不会再碰面了,岂料她竞突然出现在台湾,而且还参加了这个派对。

    当时她把机密资料给了慕天澄,请求他协助,原本以为可以得到他的垂青,只是等了等、等了再等,最后只等到一笔钱,以及慕天澄要她忘记此事的命令。

    慕天澄的威吓让她害怕,完全不敢造次,所以只能乖乖听令。她担心万一真惹来林达的残余势力,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出事,她跟她姐姐就要完蛋了。因此,现在姐姐已移居日本,而她则是“患了失忆症”把跟慕天澄接触的过程通通忘得一干二净了。

    反正有钱的男人还是可以找得到,她没必要一定非慕天澄不可。

    姜明芽目送叶莉拉着男友快速冲进人群里。也好,叶莉想装作互不相识,她很愿意配合,因为她也不希望大家记得她曾跟慕天澄定在一起的往事。

    “咦?那个女生看起来有点面熟,长得很像是姜明芽!”一道惊叫逸出。

    姜明芽一愣。唉,幻想终归是幻想,还是有人认出她的身分来了。

    “像吗?她是姜明芽吗?有点奇怪耶,你们不觉得她的气质变了很多吗?半年多前我看她是招摇又狐媚的狐狸精,可是现在却端庄得像偶纯洁的小天使。”

    “咦,真的不一样了,过去的她虽然也会散发纯净气质,不过那都是假装出来的,根本就是在装淑女骗人,而今天这模样,又沉默、又安静、又典雅,完全没了半年前那股狐騒味,咱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我也觉得怪怪的。”

    不确定的议论叽叽喳喳地在会场镑角落响起,但姜明芽依然维持置若罔闻的态度。

    “喂!你们看,你们快点看,谁来了?”惊呼声乍现,所有人的注意力整个移赙到大门口。

    “不会吧?!是慕天澄!”惊呼连连。

    慕天澄!这名字一钻进姜明芽的耳膜里,她心口便紧缩,沉甸甸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明知他会出现,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的情绪却整个不试曝制。

    “真的是他!是慕天澄!原来他有来参加会议,那下午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他出席呢?”讨论声愈来愈大。

    “别管下午的事了,管现在!奇怪,姜明芽怎么没有扑上去?她以前不是一天到晚都黏着慕天澄吗?”

    “对啊,以前狗仔队还常常想偷拍这两人的亲密照片,好大赚一笔哩!”

    “瞧她安静得像只小绵羊,连看都不看慕天澄一眼,难不成这两人真没在一起了?”一直在观察姜明芽反应的女孩子们谈论着。

    “肯定是分手了啦!这半年来都没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新闻,我想慕先生最后定是把眼睛擦干净了,看清楚她是拜金女郎,所以甩了她!”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哼,早该甩了她,这两人本来就该分手!慕天澄是什么人物?他是顶尖菁英耶!要匹配他的女孩,也必须是万中选一的优秀仕女,姜明芽算哪根葱啊?”

    姜明芽听了一串又一串的讽言讽语,情绪汹涌澎湃到像要溢出来,但又不能掉头定人,她必须要完成安伯伯的交代,她必须协助亚妤跟慕天澄在一起,把她做不到的工作交给佟亚妤执行。

    “你不认得我了?”磁音响起。

    姜明芽一惊,回身,他竟主动走向她?微张唇,却说不出话来,几番吞吐,还是说不出话来。

    “视而不见?当我是陌生人?怎么,你真不认得我了?”慕天澄讥嘲地追问着。

    听着他低而魅的嗓音,凝望他俊逸的面容。还是一样,跟她思念的影像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份阴沉感。

    不管之前做过几千次的心理建设,姜明芽还是控制不了怦怦乱跳的心,只能努力不让情绪表现出来。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想必这半年过得很愉快。”慕天澄见她冷静依然,口吻也愈来愈阴森。

    她吸口气。加油点,坚强点,她这次必须完成安伯伯的交代。“我当然记得你,只是觉得没必要再跟你见面罢了。”她故意挑衅。

    “但你却出席派对?”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出现。”

    他顿了顿,再道:“你就这么痛恨看见我?”他忽然掬起她一缕青丝,还缠绕在食指上。

    她一颤,在旁看戏的人也吓一跳。

    “也不是而是是”面对他真的很困难。

    慕天澄的食指忽然微微用力,一扯,拉痛了她。

    “痛!”她低叫了声。他的手段也太疯狂了,他果然如自己所预告的一般,要玩弄她、报复她,想挑起她的情绪后,再狠狠地踩踏她的尊严。

    “还有更痛的呢!”慕天澄幽幽道,放开她的发丝,说:“我这次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因为半年前对你说过的话,我还得一一执行。”

    她悚然,他果然要折磨她。

    宾客们个个双眼瞪得老大。

    “执行什么啊?姜小姐得罪你了吗?”有人忍不住探问,围绕在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肃杀啊!

    “你们有仇吗?不会吧,你们明明是情人啊!”有人叫道。

    “你们太抬举姜明芽了,她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情人?灰姑娘本来就不配得到王子的爱,以前会跟她在一起,纯粹只是好玩罢了,现在腻了,当然要分开,只不过她拿了我一些东西,我要讨回来而已。”

    “拿东西?她是小偷吗?你是指她偷了你的东西?”哗!这惊人发展成为新话题。

    “就说嘛,姜明芽这种角色,就是想贪图男色和金钱,幸好慕少爷及时想明白,还来得及把损失要回来。”攻击的言论开始袭击她。

    姜明芽没有反驳,他把她形容得如此不堪,就是他报仇的一种方式。

    就随他吧,反正她就是来让他讨厌的。

    “如果”姜明芽对他道:“如果这么做能让你的心好过一点,我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慕天澄的脸色倏地一沉,问:“你不在意被咒骂?”

    “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可以忍受。而且被骂,我反倒觉得轻松,就像是卸下了罪恶感一样。”她平静地回着,还泛出微笑来。

    慕天澄的神情更加晦暗了。他故意耻笑她、损她名誉,让她被人嘲笑,这是羞辱她的一种手法,然而姜明芽却丝毫不在乎,甚至把他的羞辱作为卸下罪恶感的理由,这女人真是无情无义。

    “你们在吵什么?”一道清脆的娇嗓突然出现,而且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众人回头。

    “呃!这不是佟亚妤!就是那位在欧美模特儿界很出名的顶尖模特儿啊!”突然出现的美丽模特儿惹得众人惊呼连连。

    “对不起,我迟到了,真不好意思。临时请来的化妆师不够优秀,我必须重新梳妆过,这才花了点时间,真抱歉。”她毫不扭捏地向慕天澄说出自己迟到的理由。

    “没关系。”慕天澄微笑。“原来佟亚妤跟慕天澄是好朋友啊!”一旁边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才是郎才女貌啊”佟亚妤对身旁的讨论没太理会,问道:“这位小姐是谁?你们是旧识吗?”她故意装作不认识姜明芽,就是为了完成安伯伯交付的任务。

    两人虽然出身同一家孤儿院,也同样被安伯伯给领养,不过安伯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安排她到加拿大,一路训练并且协助她当上名模,所以她对姜明芽的认识仅限于照片以及粗略的资料,两人根本不曾来往过。

    “我们的确是旧识,我就是因为认识这位居心叵测的女孩,才学到了一些教训。”他徐缓地勾起唇角,又一次损她。

    “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位小姐会很不舒服的。”佟亚妤不以为然地道。

    慕天澄却更亲密地挽起佟亚妤的手,显示两人的关系特殊。

    亚妤的直率热情与姜明芽的残酷冷情恰巧形成强烈对比,他第一次在加拿大见到她时,就拿她和姜明芽做比较,也喜欢跟她相处。而后掌握到姜明芽与她的法国老板也将参加这场柄际会议,他马上决定带她一起来台湾参加会议,目的就是要让姜明芽自惭形秽。

    “不用理会她的感受。”幕天登说道。“慕先生曾经跟姜明芽交往过啦,不过都是姜明芽主动纠缠他。”旁人为佟亚

    “原来如此。我久居加拿大,从来没有来过台湾,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条消息,所以才会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与姜明芽的“情缘”安伯伯当然有提过,还告知她姜明芽是个绝佳的助燃剂,要她好好利用,如此将更容易取得慕天澄的爱。

    言下之意,就是这两人结了仇。

    只不过,真有仇怨吗?

    慕天澄每次看着她时,她总觉得他的心根本就没有放在她身上,他像是透过她在想像另一个女人,如今看来,那个女人也许就是姜明芽。

    “走吧。”慕天澄突然带佟亚好走人。

    佟亚妤吓一跳。“这么快就要走了?”

    “这里变无趣了,换个地方玩去。”他是来羞辱姜明芽的,但现在反而被她激怒到快要失控,他得出去冷静一下。

    “可是”

    “佟小姐才刚到,别这么快走呀!”她的名气引来许多名流想示好。

    “对,不必这么快走,我也想跟佟小姐聊聊!”姜明芽也道。

    “你想跟亚妤聊?你又要要什么诡计了?”慕天澄对她的心机仍然忌惮,尤其她刚刚摆出一副不想见他的态度,但此刻却想跟佟亚妤纠缠,是不是又要布设陷阱了?

    “怕什么?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

    “不必。”他硬拉佟亚妤离开派对会场。

    形同被“挟持”的佟亚妤只能跟随他的脚步,不过仍回头看了姜明芽一眼,她冷漠的表情里藏着一抹深深的悲哀,一瞬间,佟亚妤觉得自己似乎才是所谓的助燃剂

    私人经营的“光影俱乐部”里,内部呈现柔美色调,纯手工打造的各式设计、充满艺术感的沙发座椅,配合着摇曳光影所呈现出来的氛围,让这家高级俱乐部极具特色,也颇具口碑。

    第一流的装潢,自然也要有最顶级的醇酒美食。由于对客人的严格筛选与限制,使得宾客们可以没有顾忌地在俱乐部里尽情享受,尤其服务人员个个具备职业道德,绝不会将客人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

    服务生将高级红酒倒进水晶杯里,佟亚妤品啜着,笑道:“这酒很不错,你也喝一点。”

    慕天澄望着杯中的陈年葡萄酒,它的色泽呈现自然渐层,中央泛出微微橘色,随着他轻轻摇晃,舞出小小的波纹,那种虚幻迷蒙感,就恍如他此刻的心境,亦是虚渺不定的。

    “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他半天不回话,佟亚妤觉得无趣,直接问道:“你要是觉得我陪在身边很闷,那我先离开好了。”

    “抱歉。”慕天澄回神,谁教他又经历一次大败。原本打算拿佟亚妤刺激姜明芽的,岂料反倒变成他被刺激。

    佟亚妤吐出一口气,直率地问。“阴阳怪气的,那位姜小姐真的惹到你了?”

    “她叫姜明芽。”

    “姜明芽”佟亚妤故意再念一遍她的名字,装作初相识。“这位姜明芽小姐过去跟你发生过什么冲突吗?否则你怎么会让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没面子呃!”

    见到慕天澄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佟亚妤一顿,吓了一跳。“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不对,我不认为自己的感觉有错误,你明明就是故意在羞辱姜明芽!”

    “我是。”他敛眼,摇着水晶杯,杯内的酒液再度晃出美丽的波纹来,终于承认道:“我跟姜明芽是有过节,所以我要回敬她。”

    “于是你把我当棋子?”

    他的手顿了下。

    “而且你还拿我跟姜明芽做比较。”

    慕天澄举杯喝酒,又说道:“你别胡扯了,她没资格跟你做比较,我也没有比。”

    “我哪有胡说?你这一趟台湾行根本不是为了来参加什么会议的,而是知道姜明芽也会出现在派对里,所以才故意走这一趟的吧?”

    慕天澄又啜了一口酒,靠着椅背。的确,他是一直监视着姜明芽的动态,否则岂能把时间拿捏得这么准确?这半年来,他故意不放出任何消息,就是企图压迫姜明芽,让她天天过得不安恐惧,让她饱受到精神上的折磨,接着他才要展开报复计划。

    只是,第一次交手,受创的却是自己。

    “是,我是为她而来,不过你放心,她是站在我对立面的仇人,你跟她的地位完全不一样。”他哑沉地回道。

    “我在你心里有地位?”佟亚妤却反问。

    “我说过我非常欣赏你。”

    她嘟了嘟嘴,不以为然地道:“但你更喜欢的其实是姜明芽吧?我看你对她所做的反击,就好像是一个感情受伤,却亟欲扳回颜面的幼稚小男孩。”

    “你说什么?”他双眼射出凌厉寒光。

    她一惊,糟糕,说错话了!“对不起,你生气了呀?我话说得太直接,让你不高兴了。我只是,唉呀,我是”虽然安伯伯要她接近他、讨好他,可她向来都不懂掩饰,有时就是会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慕天澄放下酒杯,平复澎湃的情绪。他是生气,但是,是气自己的保护膜一戳即破,佟亚妤简单的一句话就撩起他的情绪。相较于姜明芽的冷情冷漠,他真输得彻底。

    “没事。”他并不气佟亚妤,他就是因为不想再面对虚伪的面孔,才会对她有好感。

    她低声道:“真对不起,我直来直往惯了,讲话口没遮拦的,你别放在心上了。”天知道,若不是安伯伯的交代无法违逆,她也不想昧着良心假意喜欢他。

    慕天澄替自己倒酒,又喝了一大口,也邀她。“来。”

    “干杯吧。”

    “你真想再喝吗?你可能会醉的,醉了就可能误事,你还敢这么放纵自己呀?”沙发后方出现一条纤丽的身影,平静地提醒慕天澄可是有着不胜酒力的体质。

    慕天澄持杯的手顿了下,回首。“你竟敢追过来?”

    “对啊,你怎么又来了?”佟亚妤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暂时休兵回去养精蓄锐,毕竟被当众羞辱的难堪需要时问来整理情绪,但她却是立即杀过来了。

    “我想了想,觉得必须跟你解开误会,所以我就来了。幸好俱乐部的服务小姐还记得我跟你传过绯闻,所以我一抬出你的名字,就让我进来了。”她来,自然就是要再给他“刺激”既然看到前面的效果不错,她当然得乘胜追击。

    慕天澄靠着椅背,缓缓地勾起唇角,说道:“你这样很像是纠缠不休的鬼魂,难看死了。”

    “会难看吗?我倒觉得姜小姐锲而不舍的精神很让人感动呢!”佟亚妤真的很佩服她,她连自尊都不顾了,就是为了制造冲突,好协助她完成安伯伯的交代。

    “小笨蛋,她哪是锲而不舍?她是觉得可以在你身上套设陷阱,所以才会紧追不舍。”

    “不会吧?姜小姐哪这么多心机啊?”佟亚妤开始同情她的境况了。

    “她很会演戏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受骗,你要小心她。”

    “不会的。”佟亚妤摇首。

    慕天澄笑了。“你心地真好,所以我觉得亚妤比姜明芽可爱太多了。”他忽然移动位置,亲匿地将佟亚妤揽进怀里,还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口。

    “你醉了吗?”佟亚妤没有太高兴的反应,只是不断评估这诡异气氛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代表着什么意思。

    慕天澄的心思根本就是放在姜明芽的身上,刚才的一吻也是做给姜明芽看而已,既然慕天澄根本就是以姜明芽为重心,那她还要继续跟他玩下去吗?

    又或者,该将任务交回给姜明芽?感觉这场贝引游戏,姜明芽比她适合多了,而且成功机率也比她大。

    “慕先生的酒量本来就不好,我看你走进俱乐部,就是怕你又醉了,才会跟进来劝你。”姜明芽讽刺地说道。

    “胡说八道!”他斥道,又喝了一杯。姜明芽一直以为他容易醉酒,殊不知他当时是故意装醉的,只是没想到那次装醉竟衍生出这么多意料之外的后续故事来,所以这回他若是再装醉一次,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

    “看来他真的醉了,我送他回饭店休息好了。”佟亚妤想扶起看起来微醺的他。

    姜明芽静静地看着。激他多喝酒就是为了给佟亚妤制造机会,看来已经成功了。

    “不要,我还不想走”慕天澄开始醉言醉语。

    “可是你真的醉了,而且大家都在看我们耶!”虽然俱乐部的客人与眼务生都保持事不关己的疏离态度,不过八卦本性仍让许多人的耳朵高高竖起。

    “我没醉,脑子很清楚!没醉”他丢下一句话,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走向姜明芽,凑近她,道:“我没醉,所以我看得出你希望我回头,你怕我如果真的爱上佟亚妤,你就一场空了,对不对?”

    舌尖忽然轻佻地舔过她的唇瓣,惹得众宾客既惊诧又傻眼,还有人当场尖叫。

    “好吧,既然你舍不得我,我就让你尝些甜头,以免你的欲望无处发泄”

    “你别乱说!”姜明芽退了一步,捣着唇,胀红着脸。她是来激怒他的,而非再跟他扯上关系。

    “对,我是乱说的像你这种女人,除非失了神智才会爱上你。”他又扬起唇角,讥讽地笑道。

    她一窒,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慕天澄的话既狠又伤人,可她只能承受,谁教她对他有愧。

    一旁的佟亚妤默不作声,只能以局外人的身分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

    她根本就无法介入这两人的世界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四目交缠、火花四射,容不了第三者的存在,这教她要如何执行偷心计划?

    佟亚妤慢慢地往后退、再退,而他们的眼底依然只映着对方的身影,简直忘了她的存在。最后,她悄然离去。

    慕天澄打了个乃嗝,再道:“你别以为缠着我,就会让我再回头看你你也别认为你来向我示好,我就会就会放弃对付‘阳日集团’”他一边说,一边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进怀里,刻意让两人贴得更近。

    “你做什么?你真的醉糊涂了!我是姜明芽,不是佟亚妤!”她的体温愈来愈高。

    他自顾自地道:“你真大胆,我都还没正式对你展开报复行动,你就一次又一次地向我挑衅。”

    她的双颊火红到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回道:“我怎敢挑衅?我只是想想了解一下你的状况。”暗暗地想挣开他的钳制,但他不安分的手却扣得更紧,逼得她只好叫出声音来。

    “放开我!”

    “你是自找的”他一扯,她脚步一个踉舱,两人跌进沙发中。

    一上一下,坚实的躯干就这样压着软柔的娇躯,动都不动。

    “你压住我了!”她槌着他。他们两个这么瞹昧,怎么跟佟亚妤交代?

    “要我放开你也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勾引我的?我只想知道对付‘那坦投资顾问集团’的幕后黑手是谁?你一直要保护的恶棍到底在哪里?说”他在她的耳畔放话。

    “半年前我宁愿冒着生命危险,都不肯告诉你他的身分,现在又怎么可能反叛?”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推着他,却怎么也撼动不了他。

    “你还是对‘那人’一片忠心”

    “你快起来!你醉了,你这样做是打算把事情闹大吗?”她惊慌地梭巡四周,他们的举动太嚣张了,会引出问题来的。“你还想跟我上新闻版面吗?”

    慕天澄突然一顿,沉吟了会儿,吃吃笑道:“对喔,不能让亚妤伤心我跟你亲近的新闻万一上报,会惹她伤心的”慕天澄说着,直接坐起身,与她分开来。

    闻言,姜明芽的心脏像是要被撕裂开来一般,好痛、好苦。从小到大,她不曾这么难受过。她自认无情、冷静、不容易被影响,唯独就是会被慕天澄的言行给撩拨到几乎要死去。.

    “你是不该让佟小姐伤心。”她无力地坐起,她会跟踪他们,就是要让佟亚妤拿她当垫脚石,与慕天澄增加感情,所以

    “咦?人呢?佟小姐呢?”姜明芽这才发现佟亚妤早已不知去向。

    慕天澄却静静地坐着,没吭声。

    “佟亚妤呢?”她想起身。

    慕天澄的身子忽然一歪,脸颊就枕靠在她的肩膀上。

    姜明芽不敢动,僵硬地转头,道:“不会是睡着了吧?”酒量极差的他果然撑不了几怀。

    她闭上眼,只希望他醒后会更怨她。

    “麻烦帮我叫计程车。”姜明芽整理好思绪后,请求俱乐部的服务生帮忙。

    而后,两个男服务生扶着慕天澄坐上计程车,她也跟上,告知司机前往“晶亮饭店”

    抵达后,她先跟服务生去订房间,又付了些小费,再请服务生帮忙照顾他后,便走人。

    被安排妥当的慕天澄就这样躺在床铺上,直到服务生离开,才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回,姜明芽没有留下来。把他带到饭店后,就直接将他交给服务生去处理。

    她的做法又一次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也重重地刺激了他。

    慕天澄从床上坐起,燃起一根烟,脑子一片混乱。明明他是来羞辱姜明芽的,现在反倒被她一再激怒:明明他是来报复姜明芽的,却狠狠地被她修理了一顿

    他的表现就如佟亚妤所言,像是一个因为感情受伤,而亟欲扳回颜面的幼稚男换言之,他是极在意她的?换言之,不管姜明芽怎么对付自己,他都能原谅她?冉冉烟雾将他隐没住,他努力整理着思绪,想理出他到底该怎么面对姜明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