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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大家聚在更衣室里换下公司制服,穿上等一下要去聚餐、约会或是联谊的漂亮衣裳,十几个年轻女孩子揽镜补妆。
在大家像小鸟似的吱吱喳喳聊个不停之际,换上便服,将盘起的头发放下,然后绑了马尾的奈步,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嘿,丹下。"此时,有人叫了她,是总务二课里的"联谊女王"木下幸美,同时也是她的前辈。
她看着木下幸美,"是,木下前辈"
她来到东京光电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至今,她母亲还不知道她已经从之前工作了两年的地方跳槽.
其实她是个喜欢安定的人,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不想离开.之所以离开之前的公司,全是因为来了一个新同事。
那新同事是她国中时的同学,对她家里的事知道不少,也因为这样,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了她极力隐瞒的事,甚至有男同事私下跑来问她"到你妈妈的俱乐部消费能不能打折?",或是"你妈妈俱乐部的小姐优不优?做不做外卖?"这种让人尴尬且伤人自尊的问题.
于是,她递出了辞呈,非常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原来的公司.
在原来的公司,她已经成了隐形人,但一旦到了新公司,她就会成为大家注意的目标,想再变成隐形人得磨上好一些时候。
木下幸美走了过来,"你下班后有没有约会?"
她摇摇头.
"那你也一起来吧!"木下幸美热情的邀约着,"我们等一下要跟菱井银行的联谊,男生的素质还不错喔。"
"对对不起"她蹙眉一笑,"我不能去。"
"为什么?"木下幸美疑惑地闷,"你有固定的男朋友了?"
她又摇摇头,然后随口编了个不能参加联谊的理由。"我要做晚饭给爸爸吃。"
"啊?"木下幸美一怔,"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要晚一点才会下班,所以"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毕竟这是谎话。
爸爸?别说她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就连对着某个男人叫爸爸都不曾。
为什么编出这样的谎话?她想,那是因为她心里深处,其实还渴望着个叫作"爸爸"的人。
木下有点失望地说:"那就没办法了,下次有机会再找你一起去吧。"
"唔。"奈步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抓着包包,她弯腰一欠,"那我先告辞了。"
"嗯,明天见。"木下幸美一笑。
转身,她走出了更衣室,而此时,隐约听见的是
"木下,你干嘛约她?"
"她是同事嘛,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看起来很难相处,都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从没参加过任何的聚会"
"人家比较内向啊,你们真奇怪"
听见木下幸美替她说话,她感激、感动,也有一点点的激动.
这世界上有充满恶意的人,但相反地,也有着充满善意的人,虽然她经常遇到许多让她感到不舒服甚至被侵犯的人,但不可否认地,有时也会有像木下幸美这样对她释出善意的人。
只不过,她不太懂得如何去回应别人的善意,也许这是因为她长久以来已习惯独来独往,不与人交际。
想到善意的人,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张脸,那是早上在电车上为她解围,却热心得教她感到困扰的男子。
他也是个充满善意的人,但她却不知如何回应他的善意,甚至到最后她还一时失控的说出那种"忘恩负义"的话
唉,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真希望自己能把那些失礼的话收回来。
按了电梯,她等着。不一会儿,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人
他约莫四十五岁上下,身着黑色西装,左胸别了一个名牌胸针,上面写着片冈吾郎。通常别着这种胸针的都是有点阶级及地位的主管级人物,而一般约职员只挂上识别证。
每天在东京光电大楼里上班的大概有两、三百人,身处总务课那种无关紧要小部门的她,当然不可能完全见过那些高级主管级的人物。
不说别人,眼前的这一位,她就完全不认识。
"你是总务课的?"他冲着她问。
她讷讷地点了头,"是"
"你手巧吗?"他又问。
"啊?"她一愣,"先生是指"
"你会不会用针线?"
她点点头,"会。"不只会用针线,她念书时家政成绩可都是优等呢!
"那太好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跟我来。"说罢,他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她拉进了电梯。
她还来不及问,就看他已按下了"21"这个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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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楼,这是个非常"崇高"的楼层,因为在这一楼办公的只有一位,那就是东京光电的执行长中津川尚真。
对于这一号人物,奈步知道的不多,只晓得他非常年轻,是中津川道夫的二儿子,之前一直在美国工作。
奈步从没见过他,只在公司的月刊上看过他一张酷酷的、不苟言笑的近照。
从照片上可发现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性。有着一双睿智的、炽热的、充满理想及企图心的眼睛
突然,她想起早上看见那个见义勇为的男子时,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跟照片上的中津川尚真有几分的神似。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是中津川尚真,贵为东京光电执行长的他,没道理去跟别人挤地铁。
步出电梯,片冈吾郎拉着奈步直往执行长办公室走去,虽然他们的脚步很急,但走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道上却没发出任何的声响
来到办公室门前,他敲了门,"中津川先生,我进来了。"
"请进。"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推开门,片冈吾郎带着奈步来到了一个她从来没到过的世界
偌大的办公室里有一整面是落地窗,视野非常的辽阔。
办公室里有两套相隔约莫五公尺以上的高级订制沙发,看来是接待贵客用的。
而一名身着白衬衫的高大男子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之所以确定的说他高大,是因为他有一双修长的腿。
"找到救星了吗?"他转过头来问道。
而就在此时,奈步觑见了他。老天,是中津川尚真,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知所措。而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他在看见她时,似乎也有点讶异。
"找到了。"片冈吾郎拉着她走向了他,"西装外套呢?"
"喏。"尚真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拿给了他。
片冈接过西装外套,转头看着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奈步,"你坐下吧."
"是"她怯怯地看着尚真,一时之间还不敢在沙发上坐下。
坐在执行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别说是她了,就连主管级人物也不见得有机会坐在这里吧。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畏缩犹豫,睇着她一笑,"坐吧,别那么拘谨。"
"是"她低着头,慢慢的坐了下来。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听起来也有几分熟悉,就像早上那个人。
忖着,她偷偷地觊了他一眼。她必须说,他们确实是很像。不过这世界上难免有相像的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敝。
"来,"此时,片冈吾郎将外套跟针线盒拿给了她,"这里绽了线,看见了吗?"说着,他将外套袖口的绽线处翻了开来.
她点点头,"是,看见了。"
"赶紧缝好,中津川先生待会儿要穿。"他说。
她一怔。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套义大利名牌的订制服,是由手工纯熟的师傅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天啊,要她补?纵使她会用针线,家政成绩优异,也不见得能
见她露出为难的、忧虑的眼神,尚真撇唇一笑,"不要有压力,只要别太离谱就好了。"
她怯怯地看着他,"是,我尽力而为。"
眼前她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于是,她打开了针线盒,先配了配合适的线。
配着配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这针线盒里没有颜色更贴近的缝线。
于是,她翻出了自己包包里的针线盒
见状,片冈吾郎惊讶地说:"唉呀,现在居然还有带针线盒出门的年轻女孩子?"
她羞怯地皱皱眉头,没说什么。
她拿自己针线盒里的缝线去试了试,果然找到了最接近的颜色。
穿好针线,她纯熟但却战战兢兢地先剪掉西装上的线
"看来你是真的会用针线"片冈吾郎感慨地一叹,"现在的女孩子以为只要会缝个几针就算会用针线,但其实缝补的功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不是吗?"尚真唇角一勾,"咱们秘书课的小姐们就没有一个敢接下这份差事"说着,他与片冈吾郎都笑了。
被他们这么一夸,奈步更紧张,压力也更大了。
"有男朋友了吗?"片冈问道。
她一怔,惊羞地抬起头来看着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的他。
"要是没有,我就帮你介绍几个。"片冈热心地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嫁人就太可惜了。"
她想,他应该是随便说说的吧?
"业务部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还是单身。"他越说越带劲,"你几岁?"
天啊,看来他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认真的。
"他们几个都是二十七岁以上,应该可以吧?"他注视着她,十分热衷的样子。
"不不用"她羞急地说.
"你有男朋友了?"
她用力摇摇头,"没有。"
"难道你不想嫁人?"片冈疑惑地问。
"我"她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一个热心的人,就像早上那个男子一样让她觉得困扰。
"片冈,"此时,中津川尚真开口了,"别强人所难了"
"我只是"片冈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这种好女孩当然要介绍给自己公司的人啰!"
他蹙眉一笑,"你是我的机要,可不是员工们的媒人。"
"嘿嘿"片冈尴尬的笑笑。
奈步发现中津川尚真似乎是在替她解围,想着,她不自觉的觑了他一眼。
而就在此时,她惊觉到他也正看着她
她胸口一悸,面河邡赤地把头一低。老天,她刚才有种心脏差点儿要跳出来的感觉
"唉呀,"突然,片冈惊呼一声,"我差点儿忘了,我有件事要跟汤岛确定一下。"
"你去忙吧。"尚真笑视着他,然后翻腕看表,"离出发还有半小时呢。"
"是。"片冈回道,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同时,奈步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因为这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她跟中津川尚真了。
aaa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他没有讲话,她更是不敢讲话。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沉默的看着她,像是在监工般,教她拿着针线的手不断地颤抖着。
她要是再晚个两分钟离开,应该就不会让片冈先生逮个正着,然后抓到这里来帮他缝西装了吧?
早知如此,她该跟大家多哈拉两分钟的.只是哈拉?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大家哈拉.
一直以来,她不曾加入女孩子们的小集团中,求学时如此,进入社会后亦是如此。
她无法融入她们,也不知道能跟她们聊什么。当然,她也怕别人知道她太多的事。
久而久之,她习惯跟别人保持距离,而别人也不再试着或希望跟她接近。
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吧?有时她会想,该是有所改变的时候了,但最终,她还是走不出自己画下的安全界限。
"你是总务课的?"突然,他打破了沉默.
她微顿,迟疑了一下。"是。"
"在公司多久了?"他问。
"快三个月了。"
"噢,"他挑挑眉,"那你在公司的资历比我浅"
她一怔。他是什么地位,她又是什么地位,他们两人的资历怎能拿来相提并论?
他是在开玩笑吧?也许他只是想缓和她紧张的情绪
看着她不多话、羞赧不安的模样,尚真不断地想起早上的事情。
就是她啊,早上在电车上被性騒扰,却选择姑息养奸,低调处理的粉领族。
想不到早上才刚在电车上巧遇的人,下午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还是他公司的职员。
她认不出他吗?还是不好意思跟他"相认"?
美丽娴静的她明明可以让人过目难忘,为何却畏畏缩缩得像是恨不得自己能隐形般?
他对她感到好奇,当然那也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她也对,她是他公司的员工,也许他曾在某处跟她擦身而过也说不定。
但她到底有没有认出他就是早上那个帮她抓住色狼的鸡婆呢?
应该是没有吧?他穿运动服,戴球帽,不就是为了不让认识他的人认出他来吗?
这半年来,他一直以那样的穿着打扮混在人群里,也一直没被任何人认出啊,为什么他会因为她没马上认出他,而有一种莫名的失望及怅然?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愣了一下,露出"你知道那么多是要干什么"的表情。
他皱皱眉头,直盯着她。
那是什么表情?好像他是在街头随便找女人搭讪的无赖似的。
身为执行长的他问问自己的职员姓啥名啥,应该不为过也理所当然吧?
"丹下。"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丹下奈步。"
"丹下奈步"他将她的名字念了一次,一副若有所思.
听见他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奈步只觉得胸口一阵悸动。
她只是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而且还是在总务课那种可有可无的部门里,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职员,他何必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在电梯口被抓来,她恐怕在公司待上三年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呢!
算了,她还是快点儿把他的西装缝好,然后赶紧离开这里下班去。
想着,她埋头细细的缝补那绽线的袖口。不多久,她缝好了袖子,收起了针线
"好啦?"见她开始收拾针线盒,尚真微怔.
"是的。"她起身,将西装外套递给了他。
他接过西装一看,发现她缝得相当的好,完全看不出曾经绽线过.
"可以吗?"她怯怯地问。
"当然。"他非常诚恳地说,"非常的好。"
她微怔,"是吗?"
"还好有你。"他笑看着她,"我待会儿要穿这件西装见一个重要客户,发现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绽了线时,我脸都绿了。"
没想到只是动动针线,就能得到他这样的夸赞及感谢,她十分意外,心里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将针线盒收进包包,她弯腰一欠,"那么我先出去了"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见她走得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尚真心头莫名的一紧。
"丹下,慢着"他叫住她。
"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她,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瞧她一副对他十分生疏、陌生的模样,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见过般。
虽然他们也不算是真正的认识,但他们毕竟才在早上面对面的接触过,他可以认出她,为什么她不能?她应该看见了他的脸,不是吗?
"中津川先生?"见他看着自己发怔,奈步狐疑又不安地问。
他猛地回过了神,脱口就问:"你知道我是谁吧?"
她愣了一下,微蹙着眉心,"你?"
这是什么问题?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啊,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可以大剌剌的坐在执行长的办公室里吗?
"你是中津川先生啊。"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闻言,他顿了顿.看来,她是真的没认出他来。
不知怎地,他有一点点的生气,但旋即他又因为自己有这种莫名的情绪反应,而觉得好笑
"中津川先生?"
"没事了。"他撇唇一笑,站了起来,"很抱歉耽误了你的下班时间,你可以走了。"
"喔,是"尽管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奈步还是恭谨地一欠,"那我出去了。"
"搭电车要小心一点。"
冷不防地,他在她身后爆出了一句。
"咦?"她一怔,惊疑地转过头来。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要她搭电车时小心一点?他怎么知道她搭电车上下班?
看见她那惊疑的、不安的、忐忑的表情及眼神,尚真稍稍有点得意,心里也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戚。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来呢?今天早上,他可是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对她说话的。
"不要再被碱猪手摸了。"话罢,他撇唇一笑。
闻言,奈步瞪大眼睛,惊疑不解地望着他。"什"他他怎么知道她早上被摸?他天啊!
此时,她赫然发现眼前的中津川尚真,极有可能就是早上在电车上那个身穿运动衣的男子。
"不"她惊讶的掩住嘴巴,两只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正对她微笑的他。
"虽然有点鸡婆,但是我还是要说"他深深的看着她,"再遇到同样的事,绝对要大声说出来。"
这回,她忍不住的叫出声音来
"怎么会!?"她涨红了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檬。
虽然她觉得他跟早上那个男人很像,但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他贵为东京光电的执行长,怎么会衣着简便的跟着大家挤电车上班?
看见她那仿彿见鬼般的惊愕表情及反应,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好啦,"他唇角一勾,勾起了一道迷人的弧线,"你可以下班了。"
"是!"她惊羞地大声答应,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飞快逃掉的身影,尚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竟期待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