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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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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转到初冬,但江南的天空一片晴朗,风和日丽,阳光绚烂。

    不过,赵文步跟姚采香两人间的气氛却有如降雪的寒冬。

    绸缎厂的布匹已赶了七成左右,姚采香天天到厂里去帮哥哥监控品质、分批包装,有时赵文步等人过来看货,她先是一僵,然后就闪得远远的。

    若在家里,她用膳时间绝对避开赵文步,不是晚一点儿吃,就是先请丫鬟送一些饭菜到她的房里去。

    当然,绝不踏入冠玉斋一步。

    而赵文步的反应也是出乎众人意料,他即便在两人碰上时也一样视而不见,对她刻意避开他的作法,也没有任何评论。

    这两人碰在一起,只有一个“冷”字可以形容。

    莫怪乎,姚伦德夫妇频频询问女儿,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跟他会有什么事。”

    是啊,真的有事,也就糟了不是?但——

    夫妇俩看着强颜欢笑的女儿,只得放弃追问了。

    而孙康义跟江至祥对两人之间的温度骤降也是频问赵文步,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有力气不会再去找花草山石,现在还装不了半艘船!”他没好气的瞪了两个好奇宝宝一眼。

    两人以眼角余光睨了过去,就是不敢回他一句,如果前些天他能逮到那个夜袭的黑衣人,而不是只伤了他的手臂,那他们根本不必那么辛苦的找花草山石嘛。

    赵文步见他们还是杵立著下动,忍不住又吼了一句“还下去!”

    “吞了火葯啊?好像在叫下人!”江至祥有点给他小小的不满。

    “还是有人拒绝了你?”孙康义不怕死的说起风凉话。

    他冷冷的瞪他们一记,转身步出绸缎厂,却一眼就瞧见在喂风吃东西的姚采香,

    “风!”他怒暍一声,对这头见异思迁的黑豹也有火气。

    风连忙绕回主人的身边,撒娇的以头磨蹭他的手。

    姚采香站得远远的,低头看着地上,又惦著自己掴了他一记耳光的事。

    孙康义看看她,突然笑道:“看看那个水灵灵的粉嫩大美人,再看看咱们身旁这个俊俏清雅的小王爷,他们若站在一起,该是美得像幅画吧?”

    赵文步凝著眸光瞪住他,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

    孙康义气定神闲的踱到姚采香身边“但若有人不想要这个美人,我倒是想追上一追,我跟她配,应该也是一幅画吧。”

    “孙少爷别开玩笑。”她羞惭的看着他,眸光不听使唤的瞥了一脸冷峻的赵文步一眼。

    “臭屁西施!”

    一听到郝凌车的大嗓门,姚采香的心又沉了一些,不知道这个专帮倒忙的好邻居又会为她招来什么烦恼。

    拜她之赐,她在家像个小媳妇,非但睡得不安稳,连排气都得盖好几层棉被

    “臭屁西施,不好了、不好了!”郝凌车边跑边说,气喘吁吁的。

    但她一看到赵文步等人也在,眼睛一亮,又道:“有救了,有救了。”

    “郝掌柜,你一句不好了,一句有救了,到底在说什么?”江至祥好奇的问。

    “还不是臭屁西施嘛,她上回答应要跟那头猪比射箭,结果那头猪天天躲在家里,说是拜了一个什么神箭手师父在练习呢!”这当然是她好心去打听来的。

    “比射箭!”赵文步黑眸半眯,冷眼睨向姚采香,该不会又是一个不要命的比赛吧?

    她当然看到他那犀利的冷光了,连忙拉著郝凌车往屋内走,这是我的事,我们进去说,别大声嚷嚷。”

    但郝凌车可不这么想,她甩掉她的手,还是大声公的叫“别嚷嚷怎么成?他拜了个神箭手师父,而你连弓都不会拉,这不摆明了得当他的——唔嗯”姚采香及时的捂住她的嘴,盖住了“妻”字“郝凌车,我拜托你闭嘴!”她觉得赵文步的眼神越来越冷,莫名的,她的心也泛冷。

    “简直是个白痴!”赵文步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甩袖就要走,但郝凌车一把拦住他。

    “等等,小王爷,你们这种皇亲国戚,射箭一定难不倒你的,你就教教她吧。”

    她的想法还是一样,能将两人凑在一起的事是绝不放过的啦。

    “我没空,走开!”

    她说大话、爱逞强,那就该承受后果!

    “不必求他!”姚采香也火大,他凭什么骂她白痴!

    “我有空。”孙康义突然开口,笑呵呵的走近她“我教你。”

    “孙康义!”赵文步那双犀利的黑眸马上射向他。

    他笑得很暧昧“放心,我会利用夜深人静的时间教她,不会忘了自己的工作的。”

    “随便你!”他气呼呼的甩袖离去,风也立即跟上。

    “呃,孙少爷,不用的——”她根本也没心情跟他学,更何况,这几天跟赵文步的关系紧绷,她都忘了跟那头猪比赛的事了。

    “你不用客气,我很乐意教你。”

    “康义,你的脑子没坏掉吧?”江至祥怎么觉得他在自寻死路?

    “当然没坏!”孙康义凑近他的耳朵,说起悄悄话“看我怎么大刀破冰。”

    他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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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好月圆,池中人影成双。

    冠玉斋的池塘边,孙康义故意贴身站在姚采香背后,双臂圈住她,教她拉弓,而他的头就靠在她肩上,斯文的脸与她的粉脸相距只有咫尺

    很奇怪,姚采香对他的靠近反而不紧张,不似赵文步给她的那种怦然心动,紧张到浑身血液乱窜的感觉。

    “你的手要这样子摆不对不对放这儿,用力的拉对、对,真是个聪明的大美人。”

    阁楼的楼台上,赵文步抿著一张薄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康义的手摸上姚采香的手,虽说是教她拉弓,但瞧见那小子陶醉的表情,就让他想下楼狠狠的揍他一顿。

    “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吃豆腐,还是在教她拉弓?”站在一旁的江至祥口气刻意带著酸意。

    赵文步瞥他一眼,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倒是伏在他脚下的风抬起头来,以脚爪轻轻的扒了他的脚,似乎在示意他该下去。

    “对了就这样,箭这样摆。”孙康义当然知道头顶上方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他的手更不安分的来到美人儿的腰上。

    “看不下去了,我也要下去教她。”江王祥正要往下一纵,立即被人给拉了回来,看着赵文步臭著一张俊脸飞身下去,他嘴角勾起一个笑意。

    “来,手这边——”

    “走开!”赵文步隐忍著怒火的声音在孙康义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装出一脸无辜“可是我还没教会她——”

    “等你教会她,她大概就成了你的人了!”他咬牙进射出话。

    “这样不好吗?”他贼兮兮的反问。

    “不好!”赵文步瞪了他那张嘻皮笑脸的面容,一把将他拉开,站到姚采香身旁拿走她手上的弓箭“你看着。”

    他对准标靶,拉开弓将箭头拙在弦上“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看到了没?”

    她愣了愣“看、看到了。”好快。

    “那还不练习!”他的口气很冲。

    她呆呆的点点头,拿走他手中的弓,搭上一支箭,本想依样画葫芦,但她的力道不够根本拉不开弓,这箭哪发得出去。

    赵文步眼看箭矢一根根软趴趴的仅落在离他们一、两步远的距离,胸口的火气越来越旺,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孙康义跟江至祥以手时靠在镂空的栏杆,支撑著越来越重的头。

    “惨了。”

    “是啊,我这大刀破冰的力道好像太大了,一下子掉到了地心,火焰滚滚了。”

    两人一人一句,很有默契的转身回房去,还是不看得好。

    风探头看看主子跟那个美人,再看看主子的两名好友,也跟著转了身子尾随在他们身后。

    但两人一豹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赵文步怒不可遏的狂吼声——

    “你怎么如此白痴,连弓都拉不好!”然后是姚采香气愤难消的声音“你要教就教,不教就拉倒,干么骂人白痴!”

    “你本来就是白痴,连弓都不会拉,跟人家比什么赛?”

    “那是我的事,没人要你跳出来教我!”

    “敢情你还很喜欢让康义在你身上摸来摸去!”

    “你莫名其妙,胡说八道!”

    “而你满脑子豆腐乳——”

    “赵文步,你别越骂越顺口——”

    “那是因为你这个人从头到脚就只有一个蠢宇可以形容!”

    听见两人唇枪舌剑,孙康义跟江至祥又交换了目光,笑咪咪的走回头,风也咧嘴一笑,跟著转身趴在栏杆上,看着在池边气呼呼对呛的两人。

    而偌大的争执声,自然也引来惊惶失措的姚伦德夫妇及姚宇钧,他们急急忙忙的来到池边。

    “采香,你在干什么?怎么对小王爷大小声的!”姚伦德边念女儿,边跟赵文步道不是。

    “是他先骂人的。”姚采香不平的控诉。

    赵文步脸色铁青“扰了各位安眠,抱歉了。”没再多说一句,他甩袖回楼上厢房。

    “妹妹——”姚宇钧看着妹妹眼眶泛红,已见泪光。

    姚采香咬咬牙,将泪水逼回眼眶“没事了,我回房去了。”在泪水狂流前,抱著弓箭跑回房去。

    姚家三口互视一眼,再抬头看了笑嘻嘻的孙康义跟江至祥两人,实在被搞迷糊了。

    这一晚也就这么迷迷糊糊过去,但之后的每一个晚上,赵文步都发现姚采香躲在房中,练习拉弓射箭。

    他藏身在她阁楼外暗处,看着咬著牙继续努力拉弓的她,稍后她神情痛苦的放下弓,盯著那双红肿破皮、起了水泡的双手

    凝睇著她那忍著痛楚,咬著牙,锲而不舍的再拿起弓试拉时,他迷惑了——他真的不明白,跟那头白猪的比赛值得她这么拚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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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要去胡家的葯膳堂?为什么?胡渊的花草山石不是全被咱们收购装上船去了?”孙康义不解的看着用完早膳就言明要到胡家的趟文步。

    “又没人要你跟。”他神情复杂的步出冠玉斋,风则紧跟在后。

    赵文步伸手摸摸它的头,回眸瞥了姚采香的闺房一眼,眸中有著一抹思索之光。

    孙康义跟江至祥可没错过这个眸光,雨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偷笑。

    “原来是要帮臭屁西施去打探军情啊。”孙康义话说得直接。

    有人晚上常常下睡嘛,溜到人家闺女房外偷窥,他们可没睡死,很了的。

    “无聊!”趟文步斥责一声,俊脸却微微涨红。

    他甩了衣袖,大步离开姚宅,风亦步亦趋的尾随在主人身后,而两个友人也是厚著脸皮的跟著,想看看有什么好戏可瞧。

    而就在那雕梁画栋的楼台后,姚采香掩身在闺房窗帘后,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

    打探军情?可能吗?他这几天理都不理自己

    她眸中飞上一抹落寞,摇摇头,甩掉那股落寞,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突地将它们放在桌上,拉起裙摆快步的下了楼,也跟著出门了。

    但才到大街上,就有一个温柔清亮的嗓音响起“采香!”

    姚采香愣了一下,但眸中立即一亮,这不是——

    她开心的转过身来,看着许久不见的好朋友张美妤“你回来了!”

    “是啊,在江北的爷爷奶奶家待了三个月,好无聊呢,但终于回来了。”张美妤笑得开心,皮肤白皙的她一袭鹅黄色绸衣,虽仅有中等之姿,但给人一种相当纯净亮丽的感觉。

    “听说杭州来了个小王爷是不是?还住进了你家?”张美妤提到这,脸倒红了。

    姚采香点了点头,看着这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这会不知怎的,思绪竟烦杂起来。

    “呃,那你有跟他——”张美妤拉长了尾音。

    她连忙摇头“我跟他没什么,没什么的。”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刚刚来找你时先遇上了郝凌车,她要我别凑热闹,说你跟小王爷已经成了一对了。”

    那个大嘴巴!姚采香腼腆的忙摇头“她胡说,你知道的,她就这样。”

    “那就好,听说那个小王爷人长得很俊,我很想见见他。”

    “可他这会儿不在我家。”

    “去了哪里?”张美妤可是行动派的。

    “呃,我、我不清楚!”她支吾其词,可天啊,她怎么会跟这唯一的好朋友撒谎呢?她是唯一知道她的隐疾,但守口如瓶多年,交心的好朋友啊。

    可——是担心吧,张美妤虽然有著温柔娴熟的外貌,但因家中经营茶馆,她的个性是属开朗外放,直来直往型的。

    “不清楚?”张美妤甜美一笑“那也没关系,我们就到你家守著,他们总会回去的。”

    “呃——是啊。”她尴尬的直笑。

    姚采香同她转身走回家里,两人喝茶聊天,但她一直心不在焉,看着开心的说著要当小王妃的好友,她的心情是直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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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赵文步等一行人正站在胡家葯膳堂的中庭,看着一名戴了一个单眼黑色眼罩,神情漠然的黝黑大汉在敦胡大虎射箭。

    也不知道是该名黝黑大汉教得好,还是那头肥猪仔有天分,这每一支箭咻咻咻地竟全中红心。

    “哈哈哈小王爷,孙少爷、江少爷,看到了吧,这一次我一定赢臭屁西施,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跟我道贺恭喜。”胡大虎抖著两颊下垂的肥肉,笑哈哈的看着他们。

    “道贺恭喜?”孙康义狐疑的瞥了笑得都快流口水的肥猪一眼,再看看脸色丕变的赵文步“不会又是——”

    “就是大喜嘛,我赢了姚姑娘,她就要嫁给我。”胡大虎呵呵笑道。

    孙康义跟江至祥不约而同的仰头翻了翻白眼,同时往后转,喃声道:“为了不暴殄天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教会某人——”

    但两人阔步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赵文步杵立原地不动。

    “文步!”两人转身走回去,却见他上前,对著那名仅在他们进来时点头拱手招呼的黝黑大汉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庞雄拱手低头“小的只是一名在江湖打滚的混混,不值得小王爷过问。”

    他一挑浓眉笑道:“既是江湖打滚的混混,为何会出现在行医配葯的葯膳堂中?又为何会成为胡少爷的师父?”

    “小王爷,他是我爹的好朋友——”胡大虎抢先一步回答,但同时间一个斥喝声也跟著响起。

    “大虎!”

    赵文步回过头,就看到胡渊神情略显紧张,但仅只刹那又恢复成尔雅自若的模样。

    他笑笑的走过来,先向赵文步等三人行礼问好,这才指著黝黑大汉道:“实不相瞒,多年前他与人恶斗重伤在身,是我将他医好的,尔后,他只要行经这儿定会入门拜访,而这一次是小儿硬将他留下来拜师的。”

    “才不呢,如果爹的手臂没受伤,我就不会留——”

    “你给我闭嘴!”胡渊脸色丕变地怒喝多嘴的儿子。

    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三人飞快的交换目光,赵文步随即蹙眉,直直的睇著胡渊那双黑眸,是了,莫怪乎他觉得眼熟

    他微微一笑“胡大夫,打搅了,我们先走了。”

    胡渊抿著薄唇,看着三人一豹离去的身影,双手握拳,气得浑身发抖。

    “爹,你怎么了?”胡大虎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胡渊怒气冲冲的猝然转身,扬起手,狠狠的掴了儿子一记耳光。

    “爹,呜呜娘、娘爹打我”胡大虎边哭边找娘去了。

    “打了他也没用,事情露了馅我们就安分点,过不久,少主应该就抵达杭州了,到时看少主的安排再说。”庞雄冷冷的提醒。

    胡渊深吸了口气,也只能点点头,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