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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已去。
大吊灯上作为装饰的水晶挂珠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但是依然没有停止摇晃。
皇帝和斯宾塞斯卢卡斯等勋贵已经走出内室,重新和贵族们呆在一起。
史坦利三世皇帝站在一扇落地窗前,凝视着外面昏沉的黑暗。
负责“保卫”官邸的皇家卫士一次又一次报告的一次比一次糟糕的情形已经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不过一边的卢卡斯冷眼看去,年轻的皇帝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打算玉石俱焚么?如果这样,就算辛格评议长能迅速控制局势,自己也难逃毒手了。
不久前还风情万种的贵妇人和大小姐现在只能缩在侧室里相拥而泣,被皇家士兵严密看管着,而大厅里留下的基本都是官僚和贵族,他们或呆立或颓坐,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因为几个敢于此时摆贵族架子的人已经尸横就地——完全不给他们辩解争吵的机会,皇家士兵的警告就是冷冰冰的剑锋,这些死忠皇帝的御林军显然不是按照常规从贵族子弟里挑出来的,他们向贵族动手的时候毫无顾忌,也不知道是皇帝就这么下的命令还是他们也需要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
“陛下,为了您的安全,我们是否先撤离这里”唯一能说的上话的斯宾塞斯总算说话了。
“哼。斯宾塞斯大人,难道你还看不到我们年轻陛下的决心么?”卢卡斯还是喜欢抢别人的话头,但是现在他打断的可不是小小的失势伯爵,而是站在皇帝身边的外务大臣,他梗梗着脖子,蔑视着斯宾塞斯,一副豁出去地模样:“这一战可没有讲和的可能。这里同僚们的鲜血还不能提醒你么?难道满屋子的人里除了您,全都是真心实意跟着评议会的?如果说评议会是为阿古斯人遮风挡雨的屋顶,那么他们就是帝国的基石!陛下今天的暴虐无异于自毁长城只不过我们的陛下清楚,一旦评议会挽回局面,那么我们这些贵族官员虽然可能受到严厉地惩戒,但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依然会是贵族,就算不能参与阿古斯政坛,但仍然不失华服,美食。庄园”
他讥讽的冲转过身来冷眼看他大放厥词的皇帝一笑:“我们的皇帝年轻的史坦利三世陛下会剩下什么?到时候,他连体面的退位都做不到!一个法术,一杯毒酒,甚至一根绳子,就是我们皇帝能得到的唯一东西!”
年轻的皇帝似笑非笑,眼睛里却杀气森然:“你倒是很清楚形势。卢卡斯,让你当首席大法官还真是可惜了。你以为我会输?就算我输定了,你又凭什么以为辛格会把你这条狗放在心上,会来这里救你?”
“辛格评议长当然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其实。实际上现在我倒是很希望皇帝陛下您能旗开得胜,顺利接管评议会,这样就算我不会被您宽恕,起码也能多活上一段日子”卢卡斯语调平静,反而没有了刚开始地那种慌慌张张的感觉:“但是陛下,您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战胜评议会,战胜辛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给您自己。乃至给阿古斯帝国掘墓!如果辛格评议长真的发怒了,将阿古斯彻底改变成评议会统治下的法师国家完全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帝国就真的完了!”
“住口!”皇帝铁青着脸:“贪生怕死的懦夫!”
他不仅仅是冲卢卡斯吼叫,也是冲着大厅内所有官员贵族:“阿古斯的辉煌是历代皇帝率领臣民劈荆斩棘出生入死换来的!不是什么不知所谓地法师!你们的血性呢?你们的荣耀呢?你们以为贵族就是朝堂里的应声虫,舞会上的交际花。卧室里的乱伦者和色情狂?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贵族?为什么你们现在是贵族?我告诉你们,这是因为你们地祖先在这片土地上杀掉了所有和他们为敌的人换来的!所谓贵族,就是最强的海贼,山贼,马贼组成的!就算卢卡斯说的没错,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只有胜,没有败,败就是死!死就是阿古斯帝国的末日,那么作为阿古斯的贵族,你们就要和我一起为帝国殉葬!
皇帝的咆哮在大厅内引起了騒动——皇帝陛下疯了么?就算你是帝国皇帝。也没资格任意处置我们的生死,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
“陛下!您这是一意孤行!为了帝国地将来,您必须考虑和评议会的大法师们将和了——”一个看起来也是武将出身,但是明显已经开始谢顶和发福的胖大贵族在人群里高叫着。
史坦利三世一下子把目光投向他,好像一只被困入绝境的孤狼。这种眼神让胖贵族一下子闭嘴了,他努力缩着自己的大肚子,真希望自己没说过什么,同时明白无论贵族的身份有多么值得炫耀,惹恼已经发疯的人都是不明智的。
但是已经晚了。皇帝猛的一挥手。胖贵族油光发亮地脑壳就带着周围一圈儿发茬和甩溅到别人脸上的血迹飞了起来,好像被用很蹩脚地方式扔出去的飞盘一样。
胖大贵族张了张嘴。神色很茫然。他的眼球上翻,似乎要看看自己的头顶怎么了。随后他扑通一下跪倒,向前栽到另一个贵族官员身上,那人几乎把眼睛瞪出眼眶,极度恐惧的看着胖贵族颅腔内已经被削掉一部分的脑子,手忙脚乱的去推,却不小心把手指插进胖贵族的脑袋里,随着温热粘稠的感觉传来和胖贵族打嗝似的一声“呃——”绝望的惨叫回荡在整个大厅中。
“阿古斯没有退路我没有退路你们也没有。”皇帝冲那个正收剑入鞘的士
一个赞赏的眼神,声音冰冷:“诸公,静下心来和我果吧!”
“结果已经出来了,陛下。”
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已经晕过去的不算。
欧沙利文以少见的不修边幅之态出现在门口。
“欧沙利文伯爵?太好了!情况怎么样?达尔纳和康德大师已经控制住评议会了么?接连发生的地震又是怎么回事?”斯宾塞斯马上迎了上去,既然他从法师区回来,那么现在。尤里-欧沙利文自然又是值得重视地人物了。
“欧沙利文,我的朋友,希望你给我能带来好消息。”皇帝站的笔直,但是心中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他最好别抱什么希望,因为从欧沙利文的样子上就能猜出大概——但是皇帝还是这样说,其实就像只是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抓着牧师的手问“我还能恢复健康吧?”一样,自欺欺人而已。
欧沙利文穿过人群,走到皇帝身前,单膝跪倒。
“尊敬的陛下。我恳求您马上离开瓦坦城。”欧沙利文一字一句的说着:“皇家卫队完全无力与评议会地构装兵器抗衡。康德法师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离开,目前下落不明,达尔纳大人正在率领军队抵抗,但是恐怕凶多吉少有理由相信,整个七罪塔,现在都成了辛格的钢铁堡垒!”
皇帝呆住了。离开?离开了瓦坦,我还是皇帝么?
欧沙利文抬起头:“陛下,您必须马上跟我走!现在只有先逃离瓦坦城,到别处重整旗鼓。号召民众起来反对法师才是上策!我们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仅凭军队,我们是没法与评议会正面对抗的!”
一记耳光落在欧沙利文脸上。作为一个能和魔化精灵拼速度的战士,皇帝的掌掴在欧沙利文眼里就好像是慢动作一般,但是他没有躲开这一掌,只是看着史坦利皇帝扭曲的脸,目光中充满了惊愕,屈辱,和不甘。
似乎觉得不出气,皇帝又抬起腿来一脚将他踹倒:“混帐!混帐!你回来干什么!达尔纳在拼死力战,你却回来告诉我这种没什么用的消息。还想唆使我逃跑?我是阿古斯的皇帝!瓦坦是我地家!你想让我去哪儿?马兹提卡?那种野人横行的热带雨林是皇帝应该去的地方么?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该死的康德!你和该死的康德一样,背叛了我!你的家族也是!”“背叛?您在指责我背叛?”欧沙利文从地上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皇帝,看着曾经是自己小时候玩伴的人:“您怎么能把我和康德那种小人相提并论?”
他地怒气也被皇帝的一掌一脚彻底激发了:“为了阿古斯帝国,我时时处处处于危险之中,而且毫不犹豫——我为了对抗评议会。甚至违背了曾祖父‘不得去打搅卢姆大法师’的遗训,亲身去沼泽找他,寻找打败辛格和评议会的方法,换来了什么?您剥夺了我的军职,将我打发到海外;我为了能够借助红袍法师会的力量,不得不和喜怒无常地红袍导师伊莎贝拉周旋,我得到了什么?不闻不问,没有任何支持;我甚至为了联合只是可能会帮助我们的人,为了取信于他,不得不把我最心爱的。卢姆大法师赠予我们家族的神奇兵器阿特拉斯都交到对方手中,我得到了什么?我的父亲不明不白的被从戒备森严的帝国监狱带走,死于非命!”
“为了帝国,我付出了多少?而你现在却说我和我的家族背叛了你?为了我欧沙利文家族的名誉,史坦利,我请求你收回你的话!”
“名誉?哈哈哈,阿古斯帝国都要完蛋了,小小地欧沙利文家族还要名誉来做什么?”史坦利狂笑起来。
他突然停止笑声,一脸的穷凶极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有你老子,你们的算盘我会不清楚?你们的效忠只是建立在你们为你们那可怜的家族谋好处的私欲之上!有好处你们就做出一幅忠诚嘴脸。没有好处就马上背叛皇室,你说,你想干什么?假惺惺带我出瓦坦城,然后抰制我,用我的名义蒙骗阿古斯的人民,满足你的权欲?”
乒!水晶大吊灯终于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痴心妄想!”史坦利大吼,看起来他已经有点精神错乱了:“我要处决你!以儆效尤!没人能临阵脱逃。这里是我地战场!我要在这里等待达尔纳胜利的消息!”
“陛下!”斯宾塞斯一脸惶急地上来拦住皇帝,他要制止年轻皇帝的疯狂:“欧沙利文伯爵和他的家族一向是对阿古斯和陛下您忠心耿耿的啊!伯爵说的对,离开瓦坦,从长计议吧,陛下!求您了——”
热血喷溅在皇帝身上。斯宾塞斯大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帝,随后又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由右肩到左胯的可怕的伤口。
外务大臣颓然倒地。史坦利双手持剑,喘着粗气。看来在今夜的战争中,他从小受到地剑术训练还是得到了一些发挥的。
然后他向欧沙利文举起了剑。
“都是叛徒!死一个少一个!你们这群寄生虫。一有机会就爬到我头上来!你以为我不能阻止评议会带走非埃特么?是,我是不能,但是我根本也不想!怎么能为了一个过气的前伯爵影响今天的大计划”
欧沙利文一边清晰的听着皇帝的话,一边被剑锋逼的不断后退——又变得面无表情。
“为了阿古斯!我判你死刑!”皇帝将欧沙利文逼到门口,挺剑刺去,而欧沙利文竟然也好像躲不开似的
呆呆的看着——
一个身影突然拦在欧沙利文身前。是个老人。皇帝地宝剑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就像一束光线投入水中。没人知道欧沙利文家的老管家那夫是怎么进来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家伙会有这样敏捷和力气。他双手抓住皇帝的剑。任凭史坦利怎么用力抽,用力搅都不松手——脸色平静,好像没有任何痛苦。
欧沙利文惊住了,随后清醒了。
“混蛋!都是混蛋!来人——”
史坦利的声音截然而止。
他瞪着眼睛,张着嘴。喉头动了一下,一道红线清晰的出现在阿古斯帝国皇帝的脖子上。
“不是我背叛了你”欧沙利文看着他,温热的血被皇帝体内的压力挤出来喷溅到伯爵漠然地脸上:“是你背叛了我,史坦利。”
他杀了皇帝!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反应已迟的皇家卫兵扑上去,要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人碎尸万段,但是迎接他们的是飘渺不定。近乎无影无踪的刀光。史坦利花大本钱培养训练出来的心腹士兵对鬼魅般地伯爵束手无策,欧沙利文在大厅内游走着,借助柱子,贵族,甚至士兵们自己的身体隐藏和防御,而每一次出手则必然带起飞溅的血花
短短片刻。厅内用来控制局面的士兵已经被他杀戮殆尽。
剩下的人们呆立着。
“欧沙利文伯爵!我们知道您杀死皇帝只是逼不得已的!陛下已经疯了!”卢卡斯大法官第一个壮着胆子走上前来:“现在,请您带领我们!请下命令吧!”
欧沙利文漠然的看着卢卡斯,对这个抱着评议会的粗腿欺压了自己很久的帝国重臣甚至激不起厌恶的情绪。
“带领你们?”他朝倒地上地老那夫看了最后一眼,有点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干什么?去哪儿?有什么意义?结束了”
伴随着伯爵有些沙哑的尾音,卢卡斯府邸猛烈摇撼起来——贵族们炸窝了,奔跑逃窜,互相推搡,拼命的往外挤。
七罪塔拔地而起造成的剧烈变动也影响了正在致力于相互毁灭的摩利尔与达古拉丝,实际上她们因为之前与阿瑞莎的战斗和为了在大地崩裂的坠落中自保,几乎已经将魔力和储存的法术消耗殆尽——现在不过是在周旋而已。
但是周旋对达古拉丝来说显然就是胜利。她向后跳落在一根粗大地铁管上。用火焰长鞭卷住管子,目光中饱含着胜利的喜悦:“没用地!你感觉不到么?这个茧里面的能量马上就要被抽离干净了!放弃吧!胜利的是我!”
“现在谈论你的胜利还为时过早吧!”摩利尔也在地震般摇撼的巨茧上稳定住身形,但是心里想的却不像嘴里说的那么有信心。
摩利尔天生的敏锐感觉告诉他,脚下的钢铁之茧正在死去。或者说,它曾经是一个充实的罐子,盛满了不可思议的能赋予钢铁生命的魔力之水,但是现在,辛格正施展空前的法术,毫不留情的将罐子倒空。榨取每一滴力量来供给他那庞大的近乎不可思议的计划
“我们在上升!”达古拉丝炫耀似的叫喊:“老辛格做了什么?真想出去看看这是怎样的奇观!”
喷涌的闪电风暴已经停止了,一度充满了整个空间的蓝色电光已经归于黯淡——现在又恢复成间或一道电流顺着管线流入黑暗的虚空。
摩利尔横移了一小步。脚下发出一声裂响。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踩断了一条蚯蚓状的铁管。巨茧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锈斑,好像浸了水又堆在阴暗的角落里的布匹一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发霉。
笨蛋。摩利尔试着说服自己里面的四十七没事,但是缺乏理由。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位自己和这个奇怪构装体之间的关系,或许在踏进沼泽中残败的法师塔那一刻起就注定她将与四十七之间有扯不清的联系,而不仅仅是一个法师主人和她找到的工具而已。条理清晰却又稀奇古怪的言论,对主人肆无忌惮的违背和忤逆,鼠人地洞中可怕可笑又可喜的出场,还有自己在神殿冒险后的昏迷状态中醒来后隐约回忆起来的以至于在那些被伊莎贝沙用各种骇人听闻手段折磨的日子里,自己能坚持着熬下来的动力之一就是要去找到被辛格投入冥河的四十七,哪怕只是残骸
摩利尔突然赌气似的把匕首猛力一摔。这个举动吓了达古拉丝一跳,因为她也正有点忐忑的盘算在锈蚀巨茧里囚禁的四十七会不会被辛格彻底弄坏。
不理达古拉丝诧异的目光,摩利尔一跺脚,几年来第一次卸掉伪装,宣泄情感:“你这个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笨蛋!现在好了!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呢!你自己想办法从这个鬼东西里爬出来吧!”
话音刚落。
好像利刃刺穿皮革,又好像包裹了铁甲的大船破开水面的坚冰,五根可怕的尖刺冲破铁茧的外壳,从两人之间伸了出来。尖刺继续上升,好像昆虫的肢爪般一节,两节,三节可以看出它们组成了一只钢铁怪手的五根指头,随后手腕和一部份小臂也露出茧壳,按照奇异规律组合交错的钢甲铁骨之间是错综复杂的金属组织,起保护作用的铠冑锐利如刀斧,仅仅这一段手臂部份就差不多和摩利尔一般高了,而似乎是因为这支钢铁巨臂的吸引或者感应,强烈的蓝色闪电猛然从虚空而降,殛落在刀剑一样的尖爪上——摩利尔和达古拉丝仓皇后退,在她们中间,则是冲天而起的蓝白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