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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难你何事了?”他的目光全然不像他的手那么强硬而是温存柔和带有湖水一般粼动的波光。
我咬咬嘴唇努力镇静下来不再挣扎直视他双眼道:“臣妾不是妃嫔。”
“那是你不肯受封。”他仍然淡定地望着我“朕不会勉强女子。”
“那陛下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我反问。
他听我这么说却双眸轻眯暗哑调笑道:“你说呢?”
我冷冷回答:“陛下在做的正是‘轻薄’二字。”
“朕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所对你做的是‘宠溺’二字原来竟是‘轻薄’么?”他低头浅叹道“既然如此”
我感到他的手松了立刻想起身闪开不料他只是迅将手挪到我的腰后而另一只手则竖起食指抵在我唇前说:“休要讲话璎珞。”
他的脸距离我的只有两寸而已我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只鼻嗅到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和药味混合进他身体奇妙的味道皮肤感知到被一种烧之人身上特有的热量所笼罩。他略有血丝的眼中此刻并无半丝戏谑或威吓却是灼热而专注地正逐一扫过我的额眼鼻腮口
“陛下”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不知是紧张还是惧怕只觉得浑身开始汗涔涔。
“不要动。”他缓之又缓地在我面前闷声微喘低声道“让朕再好好看看你吧。”
我怎么可能不动这情形于我太过不利。我的腰被控在他臂中而脸就在他面前。不现在不仅仅是面前了他双眸带着隐秘的需索火焰深深望进我的眼目不转睛。继而微微歪过下颌将脸庞慢慢地靠近、靠近我不住往后退却因空间有限仰了几分便再无后路只得伸手去推住他胸口但他却像早有所料般已经施力在胸膛上在受推拒的一瞬间便将我压在了龙床柔软的樱草色褥垫之上。
我清楚听得他的喘息带着那胸中压抑的沉郁病气。他蜻蜓点水般抚过我的脸颊再次将唇靠近。我忽然想起在云梦山无边的云雾林涛里那一刻文禾初次轻柔而湿润的吻。我闭上眼一秒然后看着他平静地道:“陛下再往前一寸便无法回头。”
他停住了。我以为这人又要开始脾气但他没有。他只是又盯着我看了一刻深深吸入一口空气似乎要控制眩晕般静止了半晌继而直起身子起身的同时也把我拽离了龙床。
我立刻顿礼道:“请陛下”
“慢。”他打断我沉吟一下说“你与朕都当知道一件事情。朕当知道的事情乃是‘不可强求’四字那你可晓得你当知道的是什么?”
“臣妾当知道的是陛下素来的恩赐抬爱。”我回答。
“朕还以为你并不清楚。”他仍深深相望苦笑一声“你既然明白朕疼你那便够了。只是朕仍想知道若当初你先遇到的是朕又会如何?”
那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先遇到我除非他是镜的拥有者。我抬头看着他憔悴的脸答道:“文禾对臣妾表白之时说的是他爱臣妾。皇上呢?”
他想了想眉头微蹙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回答。
“皇上说的是‘想要’。臣妾了解皇上只能说想要不能说爱。可是臣妾要的偏偏就是爱皇上要如何给得?”我望着他一瞬间落寞的表情狠狠心说道。
“朕十分明白。”他苦涩地边说边侧过脸去把目光投向窗外“所以朕不为难你了璎珞。只是你可还有什么要求么?”
要求?这时候让我提什么要求?我一头雾水但既然如此机不可失我抿抿唇空礼道:“臣妾请去南京。”
他依然看着窗外湛蓝明亮穹中那些轻柔的流云久久都不一言。我不愿再去琢磨他那紧绷的表情和微抖的眼眸只静静等着回复。
“朕本来就是要放你走的。只是没想到你即刻就要走得那么远呵呵。”他笑终是回过头来“平身吧以后你不再是宋掌籍。”
“谢陛下!”我再次顿起立仍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自由了。但转而又想起方才他拥着我时的那句“让朕再好好看看你”突然明白其实传我来之前他就已然是打定主意了的。
“山遥路远世事动荡但望保重。”他稳稳坐在那里语气与他的姿态如出一辙。那双冷静平和的眼睛并无任何痛楚流露但我却注意到了他紧紧抓在手里的那方袍角。
“民女就此拜别陛下也恭祝陛下安康如意。”我慢慢地行礼起身。在他不可言喻的目光中无声地后退出去。
“再会了璎珞。”在我已看不到的帷帐之后他轻轻地说。
我从乾清宫出来便奔尚仪局。但是我的度显然没有传令太监快等我到了尚仪局两位尚仪已经站在屋子中间等着了。她们俩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拿出了一道刚刚送达的简单手谕宣读一下“兹令尚仪局宋璎珞掌籍免职除籍即刻出宫钦此”就得了。
我走走形式叩谢圣恩便算自由身了。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和带走那些日用琐碎都是宫里提供的但我很想再见见徐瑶。仿佛知道我的心意似的徐瑶立刻出现在门外。她看了看两位尚仪过去说了几句话便出来对我道:“我送你出宫吧。”
我和徐瑶往宫门去躲着太阳走在高大宫墙的阴影里。我瞅瞅她如秋水无波的脸道:“璎珞此去不知还能否相见多谢徐典籍这些日子的照顾璎珞衷心感激。”
“不必客气且不说我们有点熟人亲戚关系就算没有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照顾也是应该的。”她微笑回答“你如今要走了其实是好事虽然我有不舍。”
“我也有。”我和她对视一眼都笑了。她再也见不到潘云腾了我很清楚但我并无可怜她之心却更多是敬佩。这敢爱敢恨不卑不亢又有坚忍的女子世间几多?
她又沉默着走了一阵说:“宋姑娘我仍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但请直言我会尽力。”我说。
“你是知道的我的表妹玉拓也喜欢那个人。我如今在宫里一生如此了但若有可能”她看着我“我是说若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还请帮忙撮合。我那表妹虽然身形生得不如意些却是真正的好姑娘有肝胆有才德如果那个人并不嫌弃她的容貌他们其实很合适。”
“这个”我回去就得看看那两个人到底闹的是哪一出才是。可是徐瑶所拜托我的这件事情倒让我愈为她难过了。
“但如果他嫌弃玉拓容貌那他也配不上玉拓的心便算了。”她接着说“我也只能跟你说一句罢了如有可能还请稍加费心。”
“璎珞记下了徐典籍放心。”我见她如此也只好应承下来。
“多谢。”她又是一笑继续往前走。
在宫门口最后一次使用牙牌然后交出。又与徐瑶依依道别之后我走到了宫城大门外头。虽然我站的这地方依然在高而厚的宫城墙阴影之内但以往的压迫和郁结都不见了。因为我自由了因为他终于决定放我走。那张消瘦脸还留在我的脑海里连同那不带微澜冷静平和而暗自控制的最后表情。
再会或者永不再会请兀自珍重。我站在冰冷肃穆的宫墙脚下对着乾清宫的方向只心默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