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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轩辕,西北暗阁。
武林三家——玄宗、暗阁、无极宫。势力三分,暗阁现下无疑已是朝廷的鹰犬,是轩辕家在武林布下的一桩暗棋。暗阁主暗,玄宗主明。若论奇门谋术,当今唯有我师公为首的玄宗还能与之一搏。就不知自爹爹去世后玄宗的态度如何。
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该怎么做才能保我无极宫人一世安康?
该怎么做才能不违背父兄遗命换得天下太平?
心下一烦,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吱呀——”
紧闭的长窗发出细微的声响。心下一惊,仓促之下捡了外衣飞速披上。
“谁在那里?”
“宫主,是我。”
“萧钥?”
右眼莫名一跳——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你等等!”
迅速将脱下的缚带重新缠在身上。这活看起来简单,但是短时间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宫主?好了没有?”
眉头微皱。慌忙系好绑带。
“怎么那么久?宫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好了!”
披上外衣,草草系上衣带。
现下我只裹了件外衣。虽然有些顾虑,但是就一会应该没关系吧?
尽快打发他走好了!
只穿一件外衣真的非常非常不习惯……
对着镜子拢了拢前襟。开门。
“什么事?”
萧钥见我出来一怔,不知为什么他看着我有些发愣。
突然他朝我靠近了些:“宫主,你脖子上是什么?”
糟!难道没遮住?
下意识不着痕迹得拉扯衣领。
“没什么,刺青而已。我刚准备沐浴,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么?”萧钥抬手,倒是十分自然地朝我脖子伸来:“宫主这幅样子倒是不常见,倒是比平时看起来柔和些。”
反射性地用手去挡,萧钥的手刚好抓住我的手腕。
微微皱眉,淡淡地瞥了眼前这人:“萧钥,你干什么?”
“干嘛这么紧张?”萧钥松开我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了几分。他拨开我颈侧的一小撮头发轻捻,微眯的双眼倒是多了些别的意味。
“宫主脖子上的刺青还挺特别。”
我微微侧身避开:“你就这么在意?”
萧钥一愣,抬起的手又放下。“宫主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我挑眉:我反应很大?
萧钥点头:是,很大。
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回屋,从其他衣物中翻出腰带。
“你到底有什么事?非挑在这个时候来?”
萧钥双手抱臂,倚门。“宫主和以前比,似乎有些不一样。”
“哦?”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哪里不一样?”
萧钥摇头不语,微微带笑的唇线居然带上了三分傲意。
我微怔,只觉得萧钥这傲视万物的神情越发像一个人。
将腰带扣上,又取了根细带将披散的头发在胸前收拢,系好。冲他笑了笑。
“萧钥,其实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挺好。”
萧钥姿势未变,斜眼挑眉:“做得很好?”
我点头,然后冲他伸出一根指头:“除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错误。”
“哦——错误?”萧钥沉默了会,站直了身子。他的笑容深了些:“怎么说?”
我出了屋子来到庭院,萧钥跟了过来。
我走在前面,萧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刻意加快了速度,中途不时回头,他始终与我保持三尺不到的距离。我停住脚步,回头。萧钥离我三尺,他冲我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月朗星稀。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入夜风寒,冷风袭在身上,灌入衣袖。
我叹了口气,转身。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相貌、声音、气质,还有他平日说话时脸上的神情你都模仿得挺好,就连因为习武带上的细微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除了我,只怕其他人都以为是真正的萧钥。”
“萧钥”垂下的右手微微一僵,食指细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声音平静,面上多了几分疑惑:“宫主在说什么?模仿谁?”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宽大的衣袖自手臂滑落,又添几分冷意。
“真正的萧钥可从未将我这个无极宫主放在眼里,他只有在讽刺我的时候才会唤我一声‘宫主’。”右手悄悄覆上腰带,我缓缓对上他的眼睛:“刚才你叫了我几次‘宫主’?”
“萧钥”面色平静。他双眸微沉,低声轻喃:“原来如此。”
似乎被我识破身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萧钥”拢了拢额角的垂发,一手搭上了腰间的佩剑。他朝我又走近了些,不带出分毫慌乱:“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萧钥?”
我摇头:“如果你不是那么在意我的脖子,我也不会这么多心。”
“萧钥”右手抵着下巴,嘴上弧度扩大:“你倒算细心。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我也没料到,名满天下的苏君谋居然真的武功尽失!”
“是吗?”我眉眼一挑,出言驳道:“我也没料到轩辕晏清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让你夜探无极宫。”
“好好好!”他击掌三下,陡然声变:“苏君谋,你的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张狂的笑声。泼墨长发被周身的罡气激得四溢。覆手一掀,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落地,露出阴柔邪气的本来面貌。
三分狠厉,七分傲气,一如多年前初遇时的模样。
暗阁首领、司马双绝,君王左侧——一剑无红司马循。
乌云遮月,疾风吹碎了枯草。
旧敌相见,又是棋逢敌手。气氛自然也非同一般。
迅速退后,与面前的人拉开距离。
随手抽出腰上的千毒丝,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
“在本座面前使毒,苏君谋,你还不够资格。”
一个扶着树干的人影,缓缓自后面走出。魄力逼人,惊起一群飞鸟。
墨绿长衫,玉箫在侧。长发被一根木簪高高竖起。与司马循有着同一张脸,相比之下却更加沉稳。
“我还当是谁呢,没想到你也来了。”
毒师,司马寮。
虽然浑身受制,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司马寮走近,周身的气势似乎比从前更胜。右手猛然一痛,手中的千毒丝掉落在地。他又看向我的发带,随手一扯。
“千毒丝,天蚕锦,你倒是小心。”
司马寮向司马循示意,司马循这才走到我身边。他嘴角带笑,微扬的眼梢却不带半分笑意。
“你没想到我们两个都来了吧?”接过司马寮手中的千毒丝,司马循拿在手里把玩了番。“特意挑你沐浴的时间就是为了防你使诈。不过即便如此你都不让人省心。消失了近百年的千毒丝都被你找到了,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你。还好我哥也来了,不然你的千毒丝我可吃不消。”
“我的确没想到,轩辕晏清会放着偌大的朝堂不顾,这次居然带了你们两个一起来。”瞥了司马二人一眼:“你们司马家的传统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轩辕晏清不傻,他该知道最适合的做法应该是用一人,一人为质。”
“所以才说陛下英明,明知我们司马家是虎狼之心悖主早就成了习惯,却敢用我们。”司马循微微一笑,微微拉低了我的侧襟。指腹在我脖颈处摩挲,瘙痒的触觉令我微微皱眉。“这就是九重刺蘼①?原本以为你武功全失是陷阱,所以陛下让我先行一步探探你的底……早知道你废了武功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
周身七八处大穴被制。司马循将我拦腰抱起。
“走吧!带他回营。”
==============妈妈的,俺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分割线o(╯□╰)o==============
大齐开国一十四年,距离八王之乱落幕七年。
七年前六皇子出生,生母余氏为前朝宫人,出身寒微,在生下六皇子后就辞世了。适逢八王之乱尾声,没人记得这个卑微的宫人。
据说,当年国师仲渊在六皇子出生的那晚夜观星象,说了一句话:天降紫薇,帝星护体;群星环伺,不世之才。六皇子出世,是大大的瑞兆。
果然没多久,八王之乱随着最后一位反王——恒王伏诛的喜讯落幕。诛杀恒王的不是别人,正是恒王的庶子绍崇文。
恒王死后,绍崇文当夜亲刃嫡兄绍崇武以及绍家宗亲三十一人,归顺朝廷。齐元帝轩辕宏兵不血刃地就平息了绍氏一族的叛乱。
齐元帝轩辕宏为了纪念这双喜临门的大事,一高兴将六皇子过继给当时最受宠却不能生育的贤妃,晋封贤妃尹红泪为皇后,封六皇子为太子,除此之外改年号“隆庆”。赐名六皇子“晏清”,顾名思义:海晏河清。
穷兵黩武的时代犹在昨日。现在正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朝廷安逸,百姓升平。
奇谋术派、各宗武学方兴未艾、万家争鸣。
和天下是一个道理。
群雄割据,肉弱强食。
破碎的天下最终会被强者吞噬,剩下的只有那最强的几家。
寻常百姓奇才出,江湖武林匿豪杰。
武林,只不过是天下群雄的另一个战场。
当今天下,但凡修习兵法谋略、奇门武学的,有句话是无人不知的。
中原派别尤其多,但是最著名的,莫过于三家。
玄宗出谋士,暗阁多诡才;武林谁独霸,唯有无极宫。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历朝历代,朝廷与江湖就像江水与砂砾。
两者殊途异类,但始终共存于一个世界。
偶尔交集、互相渗透。虽不能完全相溶,却从未分开。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转眼又是一载。
——时大齐隆庆四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