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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凛冽。司马寮冲我一扫,目光凌厉。
突然,哥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禁制。他足下流风四溢,顷刻间电光闪石般向银簪的方向掠去。
司马循这才反应过来飞身去阻,柔韧的身姿如游龙惊鸿,化作一道绿影,急速破空冲哥哥就是一掌。
双方带上了十分的霸意,如同争龙与斗虎,迸发出极大的气场。
哥哥旋身躲过。凌步踏空,步履极幻,刹那间竟然生出了数十个重影。他袖风一扫,生生劈出一道白光,与飞扬的黑发融为一体,破开司马循衣袖。
司马循双眸一凛,招式凌厉,神形飘忽,身形极快,恍若鬼魅。
四掌相接。两股狂气相击,顷刻化作锋利的戾气,万迹皆灭。
指风如雨。
司马循被逼的退出了十丈开外,跌坐在地上。
凝滞的气息。司马循一动不动,秀眉深拧。结果立分。
他眼带寒意,面色又阴沉了几分。眼神中带着狠厉。
“——你、练成了百步惊云。”
哥哥理了理微乱的衣衫,神色淡然。
司马循几处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哥哥自僵着身体的司马循旁边走过,将地上的银簪拔了出来。
“——你赢了。”
司马循的语气万分不甘:“按照约定我不能对考生动粗……”
“——但是有人捣乱就不能放过!”
司马循的声音大变。骤然间,一曲箫声传来。
锐利的音调,诡异的曲风。
他起身破势而出,出乎所有人意料迎面向我袭来。
我愣了,只听见爹爹和哥哥大叫了一声“司马循!”
“不对!这是一曲勾魂!”祁王大喊:“是司马寮!”
一曲天音沧海济,波澜俱起勾魂来。
根本来不及躲开,眨眼间司马循就杀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眸子没有神采,身体的关节如同木偶,右臂似被人提线般扯起,突然紧锁住我的咽喉,似乎随时一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司马寮!你放开她!”哥哥率先沉不住气,冲座上的司马寮大喊。
氛围骤紧。
司马循眼神空洞。他的表情生硬,身上的傲气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与平时相悖的沉稳、老练。
爹爹智谋超群,但是不会武功。他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司马寮,你何苦要为难一个孩子?”
已经失去意识的司马循冲爹爹侧身。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出来的竟是司马寮的声音:“不过是一个书童而已,丞相怎么这么激动?”
爹爹隐忍不发,脸色不怎么好看。
司马寮没理会爹爹,转身,继续对我说:“你可知考场之内禁止焚香?”
语气平缓,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禁止焚香?上一场你给展肖唯毒让人点香计时的时候怎么没说禁止焚香?
——当然这话我没敢说。
地上的回梦香被他踩熄,连同破碎的磁碟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低头,面无表情。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好,我就放了你。”
台上,司马寮看了眼哥哥。我明显感到脖子上的手紧了紧。
“你叫什么名字?和苏家的关系?”
我想起哥哥之前诓展肖的话,回答:“我叫苏秀,是苏哥哥的表弟。”
“哦?表弟?”
他没多说什么.
“既然是表弟,怎么又成了书童?”
……总不能说是为了防止你给哥哥穿小鞋特意跑过来做帮手的吧?
想了想,只能扯出个最平常的理由:“三年后我也想参加考试,所以求着哥哥带我来长长见识的。”
我极力露出委屈的模样,觉得自己装的还不够,又添上一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司马循表情木纳,看不出想什么。我总感觉司马寮透过司马循的目光审视我。
司马循看了眼碎掉的回梦香,又问:“是谁叫你点香的?”
……我能说我和哥哥早就知道他心术不正会使毒所以我们早就防备了吗?
——显然不能。
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旁边有人说话。
“是我。”
整场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轩辕离突然开口,我几乎快忘了他也在这里。
轩辕离翘着腿。他扫了我一眼,淡淡开口:“我找玉玑子要了回梦香点着玩,不可以么?”
虽然轩辕离看我的眼神带着些疑问,但是似乎没准备拆穿我。
——他在帮我解围。
脖颈上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司马循双眼空洞,脑袋微微垂侧着,更添几分诡异。
突然厅内出现小小的骚乱。不知什么原因,脖子上的手细不可查的一抖。
“住手”。
这是一道极好听的声音。
清亮、平和,不急不缓,还透着丝丝的威严。
面前,司马循突然倒地不起。
——我至今记得轩辕晏清十四岁时的模样。
这段记忆犹如深埋在海底的碎片。
虽然模糊,偶尔也有阳光透过,折射出的不凡的光彩。
委婉沉吟,或浓或淡。
似黑夜里阑珊的灯火,冰冷,却带着暖心的温度。
痛彻心扉,又带给人希望。
高楼之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缓缓走出。
他神情恬淡,有着精致的五官。星眸中透着非凡的智慧。
身姿挺拔,透着昙花般的气质。月白色衣袍,纤细却不柔弱的身体。
文雅,又充满力量。
他似乎每走一步都散发出耀眼的光彩,让这片沉闷的厅堂熠熠生辉。
……我怎么就觉得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不知是谁率先叫出声:“太子殿下?”
只听见身后一阵衣料摩擦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人竟然都悉数跪下。
太子?他就是这次春试让无数考生怨声载道感叹时势太背考运不济难倒一干少年英才让无数人痛斥真真遭罪的始作俑者——太子?
好吧,长成这样的太子还是值得原谅的。
太子眉目俊秀,温雅的双眼扫过众人。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他走上高台,步子不疾不徐。
台上,包括我爹爹和司马寮在内,一众考官向太子行礼。
他给考官们一一回礼。性子不温不火,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
太子走到司马寮面前。他朝我这边轻轻一扫,不见喜怒。
“寮先生,可否解释解释,何故如此?”
司马寮没说话,一旁的祁王早就火气十足,率先开了口。
“太子有所不知!”祁王狠狠瞪了眼司马寮,语气里透着火气:“今日两位司马先生好生威风,居然给考生喂刑毒,好好一孩子非要弄得人家血溅当场,传出去以后还有谁会来试举?”
太子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瞥向司马寮,重复问了句:“先生,何故如此?”
司马寮不卑不亢,虽然言语恭敬,但是没有丝毫悔意:“太子爱才,草臣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非常之时自然要用些霸道手段,如果选出的净是一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酸气儒生,想必太子不会十分满意。”
“话虽如此,但是考生因你而伤确是事实,退下吧!”
司马寮拱手,似有不甘,但还是说了声“是”,退到了一边。
司马寮退下后,太子转头看向我爹。
“苏丞相,本宫知道你有自己的用意。”他淡淡扫了眼台下数十名考生。考生们神情各异。“丞相可否说明一下,为什么您的题目尽是跟喜好、志向相关的?”
爹爹面容俊雅,露出一抹细不可查的笑意。
“太子是觉得微臣的问题太简单了?”
“不敢,只是想知道丞相的用意。”
随着太子的到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
徐徐的暖风自天井灌入。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寒雨竟然停了。
墙角的嫩草沾上了雨露,被破云而出的暖阳折射出点点光辉。
爹爹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渐散,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脸上。
“微臣的问题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不简单。”
听到此,考生们的脸上表情各异,心思各有不同。
爹爹继续说:“事无巨细,其行必有动机。听其言、观其行、窥其志、察其心。心志高洁,其志必远;志高意远,胸怀必定宽广;胸怀开广,眼见定当不俗。”
爹爹从考生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声音沉缓:“问题简单,但是能看出一个人的胸襟,以及他的远见。”
太子顿悟,展颜微笑。他了然地点头。
“难怪丞相考君谋的题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原来是因为深知他见识不俗,所以不必再考。”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问旁边的哥哥:“之前丞相的问题君谋还没答完,何不现在说说——如何为谋?”
哥哥看了看太子,然后又看向爹爹。爹爹似乎也想听听他的答案。
哥哥的目光多了份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强者谋局,智者谋人,能者谋心。但是谋局不如谋人,谋人不如谋心。”哥哥背着手,语调分外平静:“——其中最难的、最基本的也就是谋心。”
“好个谋局不如谋人,谋人不如谋心!”太子豁然一笑,曜石般的双眸迸发出夺目的神采。他转头冲爹爹说:“丞相得子如此,一定欣慰非常!”
哥哥看向爹爹,爹爹的神情倒是平静。
哥哥面容冷清,嘴角微微撇了撇。爹爹气质沉稳,但是嘴角的弧度暴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两个人看似平和,想必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我在台下,哥哥和爹爹在台上。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人居然那么相似。
无意间,我和太子的目光对上。太子冲我微微一笑,向我招手。
我呆呆的看着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脑子里突然浮现一行诗:白眼望青天,玉树临风前①。
我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生怕让他等久了。
太子眉眼弯弯,此刻我和他面对面才发现,这个人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你叫苏秀?”
我点头。
“你刚才说你三年后也会参加春试?”
我脑子似乎断了根弦,彻底把爹爹和哥哥扭曲的表情当成了空气。
于是,我继续点头。下一刻,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你也来太学院吧,本宫期待你三年后和君谋一样,才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