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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气派的金玉大车整个颠了一颠。
车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怎么回事?”
银月武士驾着车从地上“异物”身上碾压过去,回头看一眼,
禀道:“公主不必在意,不过是个肮脏流浪汉,被压断两条腿
而已。”
车内公主不言语,只是一只纤纤素手伸出车窗,手腕上一殷红
如胭脂的梅花印记。往地上洒下一大把金币。然后就是吩咐一
声:“继续前行。”
银月武士一甩鞭子,马声嘶扬。两匹神骏异常的黄骠马又是拉
着皇家大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呼啸而去。
地上双腿都被辗得大腿骨骼粉碎的赵钧,身边滚落了一地的金
币,在灿烂的阳光下当真是耀人眼目。
围观的行人全都盯着地面,不是人却是那金灿灿的钱币。
葯铺二楼小窗打开,一个蒙面纱的华服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地
上的流浪汉。
赵钧忍着剧痛,手臂一挥,将地上金币悉数扫过来,揣入怀中
。
墙角处走来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全都盯着赵钧怀中若隐若现
的金色,眼中全是贪婪,脸上全是凶狠。
赵钧摸出那把破刀,眼中竟现出杀气。
他现在身无分文,如果真的要去求医,这些金币是必不可少的
。
那些乞丐们集体倒退一大步。
那把被人扔掉的破刀着实看得可笑,但是,握刀的人,眉宇间
的煞气,竟是让十来个乞丐在这个躺在地上被压断了两条腿的
“流浪汉”面前停下脚步。
血从流浪汉腿下渐渐淌了出来。
那些乞丐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一个道理:地上这人再
怎么有种惊人的气势,那么多的金币也不该属于他。如果自己
不动手,总还是会被别人抢去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为首的乞丐头子一挥手,率兄弟们扑去。
赵钧手中一把破刀险些给了那乞丐头了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
恒康葯铺掌柜及时出面的话。
此掌柜不仅医术出众,且人品一流,经常免费为穷人甚至乞丐
们送医送葯,被整个萨珊的穷苦百姓都奉为神明。
所以恒康掌柜卓尔木要帮助那个断腿的流浪汉,所有乞丐也只
有磕几个头后惭愧逃散的份儿。
卓尔木指挥着手下的小伙计,把紧攥一把破刀的流浪汉抬进了
葯铺里。
卓尔木相貌不是很英俊,但眉宇间自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可
谓气质超群,卓尔不凡。让人一见之下顿生好感。
赵钧连连谢过,主动拿出怀中所有金币,却被卓尔木阻止了。
年轻的大夫只说一句:“救你,是因为我妻子开口请求。”
赵钧一脸的惊诧,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一个
月兹国女人。
看到对方的惊诧,卓尔木也只淡淡一笑:“我妻子说了,你是
她在帝都的一个故人的好朋友,所以才求我的”
赵钧更是有些迷惑了,只是盯着大夫不言语。
当然,人家的妻子,为夫君的不开口,自己也不好请对方出来
相见。
卓尔木也不加解释,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兄台目前虽
然落魄,但眉宇间却是气度不凡,有大将风范。想必在帝都,
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却也没再细说下去,卓尔木为病人的断骨做了初步处理,转身
离开了。
此后几天,卓尔木每日定期来亲自检查,开方子敷葯,诊治得
极为细心。却又分文不取,赵钧过意不去,卓尔木也不多解释
,在对待病人上着实尽职尽责。
赵钧猜想一定是那位月兹国夫人的意思,但他想了几天都想不
出是何许人也,就开口小心问“能不能把夫人请出,当面拜谢
?”卓尔木却是婉言谢绝。赵钧无奈,只有强自按捺下好奇心
。
赵钧伤残的两腿与一条手臂在对方精湛的医术下,倒也一天好
似一天。
只是那位神秘的夫人,却一直未能露面。
卓尔木医术自不必说,人品又是极好。且学识渊博,谈古烁今
,举止言谈很是儒雅。赵钧不禁暗想能配得上如此人物的女子
,想必也是不凡。而且看得出,这位月兹国的神医很爱自己的
妻子,偶尔谈及妻子,眉宇间不自禁地流露温柔之色。和大衡
一样,月兹国的男人,只要条件稍稍好些,都会娶几房小妾。
而家产万贯的卓尔木居然只有正妻一个,这让赵钧知情后着实
靶叹了一番。
每日卧床不起,难免闲极无聊,就猜想这位神医唯一的夫人究
竟是怎样一番模样。当然,人家夫人不愿意出来相见,自己也
只有按下好奇心。
言谈中,赵钧渐渐知道了卓尔木师从一大衡医术高手,至于师
案的真实身份,却也不肯吐露。赵钧自然也不会追问。那个卓
尔木却像是半点好奇心也无,从来不问赵钧的身份来历,落魄
的大将军更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赵钧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赵金,在恒康葯铺受到了真正客人的
待遇。
每日躺在病床上,日子过得太也悠闲。时光的流逝是如此的缓
慢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卓尔木果然医术了得,赵钧的腿伤
好一大半。这样下去,再个把月,也许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等待恢复的日子过得如此的单调乏味,赵钧沉睡的时间越来越
长。
然而,最近几日,每次醒来都会明显得头痛。腿部的伤势恢复
突然停滞不前。偏偏最近几日卓尔木被国王召入宫中,一直没
能回来。那些神医的徒弟也查不出所以然,只会让病人“好生
静养。”赵钧心下起疑,却不声张。从每晚送来的一碗汤中嗅
出了一丝丝的异味。他不动声色,故意当着葯铺伙计的面像往
常一样喝下整碗汤。等对方收拾碗筷一走,马上以手指抠着喉
咙,将当晚吃喝下的东西几乎全呕吐在了便盆中。
哪怕汤饭中渗着什么奇怪的葯粉,也吐出来十之八九。体内残
存的一点“毒素”自然奈何不得赵钧。
当天晚上,赵钧早早的合了眼,看上去就是在熟睡。心下却一
片清明,房内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赵钧的耳朵。
一直等到半夜
紧闭的窗户果然被轻轻地推开。
赵钧没有睁眼,听得分外仔细一个轻功极好的人从窗外跳
入,轻轻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那人眨眼就窜到了自己身边,摸向断腿上的绷带,手脚利落地
解开。几乎就在同时,赵钧嗅到了一种葯膏的淡淡的气味。
他睁开眼,冷不丁把对方的手臂抓住。
对方一惊,手中玉制葯盒咣当一声响,摔到了地板上。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赵钧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榻上人用力捏紧对方的手腕,几乎要把那只有自己一半粗的手
腕捏断。恨恨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想置我于死地吗?”
苏宇忍着手腕上的痛,哼道:“你想这么容易就痊愈?没门!
”
赵钧恨极,爬不起来,干脆低头在对方手腕上狠狠咬下。登时
咬出了鲜血。
苏宇忍着痛,扯不出来,弯起膝盖,在对方小肮上狠命一顶!
赵钧剧痛之下果然松开口,苏宇慌忙收回手臂。却见对面人突
然向前一扑,把自己扑倒在地。
重物落地板的声音,滚动声,桌椅倒地声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满地乱滚。赵钧抽一巴掌;苏宇半边脸肿起
立马挥出一拳;然后眼睛青紫的赵钧报以更沉重的拳头;接着
鼻子流血的苏宇抬起膝盖,再死命一顶;肋骨险些被顶断的赵
钧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肩膀;肩膀上险些被咬下一块肉的苏宇咬
紧牙关直卡对方的脖子
所谓零距离肉搏。两个本来身手不凡的大男人此刻却变得仿佛
丝毫不会武功,就像是最粗野的庄稼汉,不顾死活的扭打在了
一处。
屋内乒乒乓乓,响成一片。惊动了整个葯铺。
两层小楼的每一个房间都亮起了火,脚步声,嘈杂声,所有人
找到趁手的家伙,还没奔到房门前,就见女主人在几名女仆的
陪同急匆匆赶至。
仿佛感觉不到外面一大群人的到来,两个抱在一处的男人仍然
是拳头腿脚,加上牙齿。满地板乱滚,打得不可开交。
门一下子被踢开,很多人举着烛台,把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地板上两个男人终于停止动作,齐齐抬头。
门口一大群人几乎全都张大嘴巴,看得呆了。
地板上应该是两个男人,只是这两男人怎么会是这般德性?
斑大黝黑的仰面躺在地上,瘦削雪白的骑在他身上。
两个人都是衣衫零乱。
黑脸的本来只穿着一条中衣,此时连那条中衣也几乎被撕碎,
几乎不能遮羞。
骑在他身上的白脸少年,束发的簪子都不知哪儿去了,蓬乱的
长发将面孔半遮半掩,虽然半边脸肿起,尚能瞧得出模样甚是
妖娆。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扯了一半,露着一弯雪白的肩膀头,
以及肩膀头上那新鲜的咬伤。还有那精瘦的布满新鲜抓痕的胸
肌,如果不是看胸部平平,恐怕门外一大半人都会认为以风騒
姿态骑在黑脸客人身上的是一位绝色女子。
两个人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瞧这满地的狼藉,刚才当真是好一番大战。
门口有一人噢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
紧跟着“噢噢”声不绝于耳,所有人恍然大悟。
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两男人还没有实
质性突破。
不过这一来大家更是佩服之至了。瞧这满屋的狼藉,光一下“
前戏”就这般激烈,这要是真来玩“实质性的”还不把整个
屋子给拆了!
佩服之后又颇有些意外,不想这个黑脸的客人居然有这般绝色
小情人主动送上门
众人仔细看看尚且骑在人家身上的美少年姿色,再望向地上的
黑脸相公,这十多双眼睛中的钦佩,可就与方才又有了大大的
不同。
地上两男人同时一呆,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很快明白过
来。在门口大群人肆无忌惮的目光洗礼下同时红了脸。只不过
白脸的是白里透红,黑脸的是黑里透紫。
苏宇骑在人身上,上不是下不是,窘迫异常。
赵钧咳一声,把个窘迫异常的美少年伸手推开,推到了地上。
然后从地上爬起,随手扯扯遮羞困难的中衣(月白色大裤衩)
,顺便解释:“刚才我们是在打架”
没人相信,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苏宇从地上跟着爬上,满身的破衣烂衫,抬起头,看一眼门口
的一大群人,复又低下头,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瞪着
众佣仆簇拥着的女主人,眼中难掩惊诧。
苏宇脱口而出:“是你!”
赵钧抬头,只见人群中当先的是一纱罗珠宝包裹着的绝代佳人
。那双碧绿的大眼睛中,全是泪光,望着地上的苏宇,眼神中
竟是形容不出的悲苦。
赵钧一呆,很快认出了此女子正是当日在将军府外苏宇向自己
介绍的“妻子。”
他很快想到,苏宇的“未婚妻”一定是卓尔木的爱妻。原来此
女已嫁作他人妇,看来这个苏宇“千里追妻”也必然是无
丙。
苏宇眼中仍然是惊诧,眼儿媚眼中仍然是悲苦。赵钧冷眼旁观
,心下大是不爽:看来这女子对小宇旧情难忘。偏偏这女人长
得这般美,当真是糟透了。
赵钧心下恶劣,只见那位绝代佳人转身分开人群,奔离。
他心头刚刚一喜,马上又被糟糕现实打击得心情恶劣无比。
这个该死的小宇,居然看也没看他一眼,望着那个女人,追出
。
如果赵钧腿脚灵便,非得爬起来跟着追出去不可。
可惜两条断腿仍然是断腿。他只有拖着一双断腿向前爬行了几
步,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心下懊恼异常,举拳砸
下,愣是在花梨木地板上砸出个大坑。
葯铺外,只有蛙鸣的花园中,苏宇飞身而起,从美人头顶上跃
饼,跃到她面前,拦住了。惊喜道:“眼儿媚,果然是你。”
眼儿媚抬起头,只说一句:“苏相公请尊重,眼儿媚已经嫁为
他人妇。”
抬起头,见对方先是一呆,继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眼儿媚眼泪顿时流出来。
苏宇向来最怕女孩子在他面前哭,眼儿媚这一哭泣,他登时有
些慌了神,慌乱中竟没头没脑说出一句:“你别哭了,我刚才
真的是在屋内和他打架”
话一出口登时后悔,脸皮紫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却见眼儿媚眼泪流得更快更急了。
破衣烂衫又露出一大弯雪白肩膀头的苏宇站美人面前没话找话
:“你夫君就是这葯铺的掌柜卓尔木吧,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了
。有才又有德,是个少见的好男人,你遇到了一个好夫君了,
你又是个好姑娘,有他在,这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
眼儿媚原本是泪流满面,这时却渐渐的止住了眼泪。低下头,
默然无语。
的确,卓尔木是无论从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好夫君。婚后,他
对自己的温存体贴、关怀备至,是从小卖身为奴的眼儿媚之前
都不敢想象的。
卓尔木对自己那般好,自己又如何能在别的男人面前哭泣流泪
?
她终于擦干眼泪,艰难说出一句:“主人也是个好人,是眼儿
媚”
说到这里,停顿半晌,才说出了:“眼儿媚的确不应该在别的
男人面前哭泣。但愿眼儿媚从此从此再不会见主人的面!
”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跑到仆佣中间。一女仆上前,为女主人披
上孔雀毛的华贵披风。然后一群仆佣簇拥着,簇拥着低头不语
的女主人回了卧房。
苏宇怔怔地站在原地,回味着对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终于叹口气,一言不发地奔出了葯铺后花园。甚至没有再去
看赵钧一眼。
他每日混入厨房,在那碗汤中下了迷葯。再于半夜溜来,撕开
赵钧的绷带给他伤口上撒点恶化伤势的葯粉,让赵钧至少再晚
半个多月恢复,不过是在拖时间。
月兹国唯一的王子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从母后的国土返回撒珊
了。希望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苏宇完成这件大事。
如果大事能完成。只要赵钧的伤势还没恢复,他苏宇就有本事
带着这个战败的将军正大光明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