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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缎面包裹的小盒子仔细检查无误后,才收进上衣口袋,甚至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回到镜子面前看了看里面的自己,注视片刻后,正勋还是决定换下白天的这身深色西服。
出现在音琪住所下面的正勋,深绛色休闲小西装,领口处很规矩地嵌了些黑色绒边,肘部位置同样嵌了黑色绒面,修长米色长裤与浅色衬衣十分协调融成整体,使他看上去比白天更加轻松。
这个时候从健身中心出来的大部分是女孩子,已经无可指责的体形在一再严格控制的情况下,更加让人望尘莫及;而已经无法挽回的状况被一再折腾,也越发不可收拾。音琪和晓彦不属于上面的任意一种情况。学校要进行专业技能考核了,晓彦拉着音琪来这里,无非是想借身体的运动来释放压在精神上的重量。"我们一起吃饭吧,还可以坐着喝东西聊一会。"音琪提议。"咦?今天真难得,居然主动约会了。周五不用和他一起吗?"晓彦喜出望外地瞪着音琪。
"到底去不去啊?不去人家就回去了。"音琪说着转过身去,装作要走的样子。"怎么不去啊?到目前为止,你可欠下好些天的饭啦!""什么?"
"上次说好了,我管业务,你负责周末管我饭。不记得了?"
"哪有啊?""你就认了吧小冯同志,我可是顾问级的待遇,给你跑业务绝对大材小用。反正是你赚了,走吧,今天的地点我定。"
打闹完,两个人说笑着上了公共汽车,在靠门口近的座位上一前一后挨着坐下。
已经过了春分,夏天的脚步正慢慢逼近吧。城市里早已没有了寒意,隔窗望着街上女孩们的衣着,也是件惬意的事情。音琪就常常这样沿街打量那些被装饰得别具一格的店面,或者看看路人身上的衣饰搭配,想象喜好不同的人在性格上的不一样。
明浚喜欢明亮饱满的色彩,搭配起来的感觉总是很张扬的感觉,可他心思细腻,情绪也很多变;正勋的穿着总给人素净柔和的感觉,他温和纯粹接近完美,而内心坚定,充满信念;
晓彦喜欢自作主张的搭配,传统的绣花短旗袍与韩式的针织小坎肩,再加上从文庙一带淘来的别致手包,又冷静又华丽,是个永远大胆自信的家伙;
自己呢,总是在安全的规则里生活,寄托于纯净的单色的简洁的那些,甚至希望它们具有保护和隐藏的功能,这是怎样的冯音琪?音琪想起了jean,他
"下车啊,音琪。"已经跳下车的晓彦冲着依然坐在座位上不动的音琪喊着,打断了她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你在发什么呆呢?叫那么大声都没反应啊。"晓彦走在前面,回头问道。
音琪沉默着跟在晓彦后面,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因为她弄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想起jean。这时候正好经过一面玻璃墙,偌大无比的墙面将街景复制拓宽,音琪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玻璃镜面前注视里面另一个自己。她呆呆地想到,这个时候或者自己的潜意识会显现出来,也就能解释那种始终困扰自己的忧郁不安和期待了吧。晓彦走出好远回头说话时才突然发现不见了人,看到音琪一个人伫在原地,便又走了回来。
"音琪,怎么了?"晓彦看看周围,问道。"哦,没什么,我们走吧。"音琪说着,伸出手挽住晓彦的胳膊,两个人紧挨着肩向前面街角平时约见面的中西餐厅走去。
点完各自喜欢的食物,晓彦才问端着水杯喝水的音琪:"你今天有点不大一样。""嗯?"音琪望着桌上的饮料目录,又轻轻抿了一口水。
"音琪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没有。"音琪将目光从饮料目录移到晓彦这里,有些躲闪。"真没有?"晓彦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音琪,然后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做什么?"
"确认一下。"说完,晓彦拨通了正勋的号码。"晓彦,我真没什么,你干嘛呢?"见晓彦真要打电话出去,音琪急忙伸手去夺。"嘘"晓彦示意音琪别抢了,已经接通了。
"喂许正勋,忙什么呢是的,是我音琪?她和我在一起啊,就在你工作室附近电话?哦,应该不会要不要她听电话那好吧,待会见。"晓彦将电话放回包里,问坐在对面的音琪:"你的电话呢?""在包里啊。"音琪一脸纳闷,不知道晓彦又在想什么。
"找找看。"
"怎么了?"音琪说着拉开包链,可找遍包里每个角落也没看到自己的手机。才想起刚才在健身中心洗完澡后只把包拿出来就锁了柜子——"哦,可能忘在健身中心了。""结果,许正勋打爆了也没人接听。""他在哪里?"
"应该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吧。说是想叫你去见他的朋友一起吃晚饭,可你又不接电话,他只好一个人去了。哦,他等一下会过来接你。"晓彦一边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一边提醒音琪。"晓彦,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
""
晓彦放下刀叉,拿起水喝了一口,态度严肃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说道:"喂,冯音琪同志,你今天整个就不对劲。现在,咱们就这个问题认真沟通一下: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说吧。""晓彦"
"我可跟你说,世界上只有一个许正勋,要不然"晓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音琪说半句,叹口气又接着说:"可就这样的人那么死心塌地对你,你还在这像个怨妇似的-不知道-啊什么的,真急人啊。还有啊,你脖子上的戒指要他替你戴在手上,那样我们这些人就更安心啦。都那么多年了""晓彦,我好象有点喜欢jean"音琪的声音很小,但晓彦还是听清楚了,尤其是jean的发音。"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喜欢jean。"即使是用最小的声音承认,突如其来的情感变化还是吓到音琪自己,她望着桌布沿垂下来的流苏,愣愣地。
"你疯了?冯音琪!那只不过是你们才见过几次面啊?他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晓彦激动得几乎想将音琪整个人从内到外弄个清楚,她真怀疑是不是音琪哪里受到刺激才说出这样让人讶异和生气的话。
"我知道,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好象控制不了我自己"音琪想起jean的背影,他的影子在哪里,就连那个地方的空气都变得膨胀起来,那种热量通过教室里有限的空气传达到她身边好几次,她都因为那种莫名的紧张而弹错音。
"你脑子坏掉啦"晓彦着急起来,想着要让她别再往牛角尖里钻就好,便耐心地劝音琪:"音琪,你听我说,你可能只是一时被他那种样子迷惑了,要不对了,是不是他借上课的理由诱惑你?看他望着你的那双眼睛,就很奇怪。所以你别上他当,喜欢一个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别忘了,你喜欢的人爱的人都只有许正勋,你们要结婚了。"音琪抬头有些怯弱地看了晓彦一眼,说:"晓彦,我应该怎么办?他好像一个人"
"你别犯傻啊!多想想正勋吧,他那么好,你忍心"晓彦没有说下去,完美的爱情都无法打动她的话,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了。坐在那里的晓彦暗自叹了口气,望着音琪的目光淡淡的有些冷,突然觉得音琪一下子陌生起来。上来的东西都是两个好朋友平时爱吃的,却都没怎么动。晓彦看到正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向对面的音琪说了句"他来了"后,笑着向门口扬了扬手。
"才开始吃啊,看来我又没算好时间。"正勋在音琪身边坐下,望着桌上的食物用歉意的语气说。
"没有,在健身中心的休息时间偷吃了点零食,所以都不觉得饿呢。"晓彦一下子回到之前的状态,好象什么也没发生。坐在一旁的音琪不说话,无措与求助似的眼神片刻都不离开晓彦的脸。正勋回头看音琪的时候,一眼就感觉她的情绪不大对,便关心地问:"音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累而已。没事的。"
"对了,我答应国外的同学九点在家等视频电话。正勋,音琪我已经完整还给你了。我走了。"晓彦说着拿起提袋起身离开,她听到音琪在身后叫了声"晓彦",便回过头去朝音琪笑了笑,只有两个女孩知道这笑的含义。
目送晓彦离开,正勋便开始担心身边的音琪:"感觉好点了吗?你都没吃什么。"
"正勋,我有些累,我们也走吧。"
"好吧,稍等我一会。"正勋说着离开了座位,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车上,见沉默的音琪一直靠在坐椅上望着窗外的方向,一副倦怠的样子,正勋想到她是真的困了,便轻轻将坐椅的斜度调大,也拧小了车内的音乐。望着身边已经睡着的音琪,正勋将车慢慢停稳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盖上。坐在驾驶座上,身边女人熟睡的样子让他觉得安心,如果命运对人生的安排就是现在这样,自己非常幸运,也很幸福。
7
翌日,音琪还在漱洗,门铃响了。打开门,是个穿外卖制服的男生,很礼貌的样子。
音琪有些诧异地问:"请问找谁?"面前的男生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好象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请问您姓冯吗?"门口的制服男生有些谨慎地问音琪。
"是的,有什么事吗?"音琪边将肩上挽好的头发放下来,边问
"这样,是昨天一位姓许的先生替您定了一罐柴火粥,说是这个时间要送来的。"男生舒了口气,解释道。"哦好的,谢谢你。""小心烫到,刚离火就拿来的。"
""音琪表示谢意地笑笑。她接过服务生手中的竹编篮子,等服务生走了后才将门关上。
将篮子里的小铁罐盖子揭开,米粥还在里面慢慢地冒着泡泡。这是中国南方乡下灶间才有的食物,一般农家人常在生火后熬一罐给家里的孩子和老人吃,可在上海,算是难找的了。
还是小时候吃过的音琪,被那股香热的气味给馋住了。她拿出小面碗和勺子,正好盛出稠稠的一碗。
将cd送进碟机里,音琪在桌子前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始一勺勺将米粥送进嘴里。
还会遇见你吗?
如果雨再次迎向地面风又回到树林
她端着小面碗里的走到阳台上,向下眺望那些从院墙上垂下来的白蔷薇,以及一些总也见到却一直叫不出名字的紫红色花簇。音琪想到昨天自己和晓彦提起的话。
"我好象有点喜欢jean"
几乎有些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如梦的残片般,在经过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后也没有能从这个世界消散去。因为所说的话真实的存在,音琪突然觉得害怕起来。碗里的米粥因为没有添加盐或者糖之类的调味品,淡淡的味道慢慢变得有些奇怪。她将碗放回阳台边的藤几上,又回到栏杆那里。
还会遇见你吗?如果月光牵引我的脚步潮汐为你奔向岸边
过了很久,音琪才转身回到房间,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只盒子放到床上后,自己便在地毯上屈膝坐下来,将它打开。丝绒布袋。黑色木雕熊。沾着淡淡血迹的信封。颜色发黄的纸片。一根系着镜头框架的的手工项链。
牵系往事的物件像魔咒般困缚她的心。不管自己需要多长的时间才会从记忆中抽身离开,也会一直等,这样的人就是许正勋。开始的时候,他的手一直紧紧拉住她,不让回忆将她带走。现在,他安静地站在附近看着,等她自己走过去音琪看着正勋用心用时间为自己和他培育出情感的幸福花园,她警告过自己:不能用自私的记忆去践踏。所以她才努力管好自己,多为他付出自己的心,如果幸福同样可以赠予的话,她的要全部给正勋。可是
音琪拿起盒子里的项链在手里抚摩着。"这是什么?""马来文。像符号一样,漂亮吗?"
"应该是有什么含义的吧?""唔,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刻在上面好看。""才不信,一定有什么意思。说呀,象征爱情?""唔不是。""那是什么?告诉我啊。""不能说的。"求你""怎么求?表示一下?"
""
"可以说了吧。""是预言,关于我们的。""预言?它说什么了?""这个说了就不灵验了。""你骗我。""没骗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音乐的情绪像被时间揭示的预言,渗进音琪的身体,她将脸埋在床沿上,紧紧贴着项链,想像曾经留在上面的体温,眼泪忍不住汩汩地溢了出来。"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个人和你有一样的眼神,就有奇怪的感觉。我因为害怕而逃跑了。他靠着窗户站着不说话,像你一样的轮廓,转身过去看到他的背影竟以为是你我怎么了?因为我决定要和正勋结婚你又让我感觉到这些?你不高兴吗?让我在jean身上看到你的影子可是,正勋他他那么善良,温柔,你一定要祝福我们,一定啊所以我的明浚会明白这些的,会的"
小声抽泣的声音被压抑着,音琪转身过来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眼泪一个劲地流下来。对过去无法释怀的感情正消蚀她面对正勋时的所有热情。碎裂的疼痛,因为不能给正勋同样的爱的愧疚,像在心上拉扯的锯。她蜷缩在房间里,望着手里的项链,艰难结束这些纠缠:"看见了吗?我要重新开始,要从被你遗弃的人生里走出来,所以,你也要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