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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梅降雪,是一个伶人,属于一个叫”灵鸾”的班子。班主叫胡凤舞,是我的干娘。干娘说当年她带领班子初次赴京,半路上遇到那年第一场大雪,穿过一片梅林时,听到婴儿的哭声,便救了它,并给了它一个名字”梅降雪”
到了京城之后,”灵鸾”受到了达官贵人的喜爱,渐渐壮大起来,干娘认?是我?她带来了好运\气, 所以最终也没有将我这个男孩,逐出原本由纯女性组成的”灵鸾”
从小我就跟著学舞蹈、杂耍和奏乐。
唐时女子以丰腴为美,故”灵鸾”的女孩子们也都丰满结实、性感诱人,相比之下,男孩子原本就平板的身材再加上自幼体弱多病,从十二岁我便不跳舞了。处在这群活泼开朗、明艳照人的女孩子身边,常常让我有鸡落凤巢的错觉。幸得大家的抬爱,我现在专心作一个琴师。
今天是第一次为圣上表演。在偌大的殿堂里,女孩子们已跳玩了胡舞、天竺舞、高丽舞等几乎所有的曲目,可天子仍没有完结的意思,我不由心焦起来。今天一大早我的右眼就一个儿劲的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再加上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死死盯著我,更令我心惊肉跳。
以前班子虽经常在王公贵族的府邸演出,但因我是幕后琴师且又瘦小平凡,倒从没人注意过我,今天那双目光格外的非同寻常,于是更叫我不安。
“停!”天子一声令下,我随之松了口气,正要收拾琴具,却又接著听到:”朕的\' 飞将军\' 想欣赏一下\' 掌中舞\' ,可以吗?”
“陛下!”干娘跪下回应,”\' 掌中舞\' 是小女子幼时跳的舞,如今——”
“你班中没有继承人吗? “一个沉肃,比天子更具威严的声音传来。敢在圣上面前随便出口,此定非泛泛之辈,我寻思著,或许就是天子口中的”飞将军”吧!
“这”干娘犹豫了下方说,”掌中舞\' 须由一男子做底盘,小女子班内无有——”
“那就由我来好了!”仍是那个声音,我不由好奇地抬头观望,正好与那双凛冽的目光相遇,我大吃一惊,一直看我的人就是他吗?!
“降雪!”听到干娘叫我,我急忙走过去,”那你就为陛下献上一舞吧!好好跳,别砸了\' 灵鸾\' 的牌子!”
这时我才想起班中只有我学过”掌中舞”那时纯粹是为了班内人自娱自乐,再加上我年幼,一起逗逗我玩的皇上的金口玉言,我们是万万不能违背的,紧悬著一颗心,到外厅换了舞服,我终于站在了那个男人手掌上!
他的手居然比我的脚还大!任我怎样的曲展翻跃,那只大掌如磐石一般,始终岿然不动。好可怕的力气!当我以胸俯在手掌上,四肢在背后紧扣,完成陀螺旋转时,那只手却在我的胸上来回摩挲了一下,我一惊,举目看见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奇异。
糟了!他一定是发现我不是女子了!虽无直接损害,但这也算欺君之罪啊!
终于跳完了这支舞,当我要翻身跃下时,那只大手却猛然翻转,一把把我扣在了他的腋下, 然后这个狂傲的男人就这么站著,对天子说:”陛下,臣要的赏赐就是他!”
在万分惊恐中,我被带到了一栋大得吓人的豪宅里。那个男人就这么扣著我,像夹著一个口袋似的,把我从院门口一直夹到一间宽敞,但陈设素朴简雅的大寝室内。沿途仆人俱投以怪异的目光,我又怕又窘,却又不敢挣扎一下,我真的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大象踢下的一只小老鼠。或许还比不上小老鼠呢!起码小老鼠就比我机灵敏捷多了。
他谴退了所有随从,反锁上房门,然后把我扔到那张大得嚣张的床上,不是我自卑,我的床恐怕还不到它的三分之一呢!我蜷缩到墙角,不知所以的看着他一一退去衣衫,呜他绝对有著一副完美的身材,强壮而不粗胖,彪悍却又柔韧,可是可是他要干吗?
他跃上床,把我压到身下,用那大的离谱的手掌抚著我的脸颊问:”你叫什么?”
“梅降雪。”我不想告诉他的,可他的目光却在警告我不准违逆他!我真是没用!被他轻轻一瞪,就像被施了魔法,乖乖地一点也不能抵抗了。
“多大了?”
“十六。”
“还是小孩子啊! ”他似轻叹般地低语著。从小就跟著班子东奔西跑的,从没有人如此爱恋般的称我一声”小孩子”哪怕我刚刚会走路说话,就不得不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他人的眼色行事了。
这看似无心的一句竟让我心窝一暖,热泪盈眶,原本对他的恐惧之心瞬间去了大半。
“为什么做了伶人?”
“我是个孤儿,自小就在班子里长大的。”
“哦那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还是个男孩子呢!”
果然!他果然知道了我是男的!
“以后做我的人好吗?”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是要我做他的奴仆吗?
“哼哼,”他笑了,却也不加解释,”果然还什么也不懂呐!你的皮肤真好,盈白光滑似雪,清香甜美像梅”
恩?一阵肌肤酥麻的触感传来,我才惊觉我也已是光溜溜的,此刻正和他赤裸相对呢!
“啊? 你、你要做什么?”我吃惊地问,这个男人正在我胸前又啃又咬的,弄的我也全身痒痒的,怪怪的。
“做我想做的事啊。”他心不在焉的说,然后又自顾自的吸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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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自小的经历,加上又是个孤儿,所以我一直缺乏安全和归属感。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也想过如果我像一般的孩子一样有个家,有嘘寒问暖的父母和亲人会又多好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何况,现实的严峻和生活的压力令我也无暇去自怨自怜,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必须勤奋练琴,帮著干娘处理班子内的杂务。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我还从没挨过饿受过冻,还算衣食无忧,我自认不是一个太贪心的人,这样的生活我也从未厌烦过,生活中的些微欢乐也会让我开心许久,只是
只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内心深处常常会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很小很细的,但我能感觉的到,无论是清灯孤枕时,还是人声喧闹时,我都能感觉的到,那是一个孩子的哭泣声,哀哀的,无论晴无论雨,从未停过,从我小到如今,那哭声不断,那孩子也不见长大,他似乎被困在冰天雪地里,为寒冷,为饥渴,为孤寂而不停哭泣著
我是在一阵悠扬的箫声中醒来的,箫声清越婉转,久在艺苑流连,我却从未听过如此清澄纯净的乐声,就宛如在清山绿水间传来的飘飘仙乐大脑渐渐清醒,我却懒洋洋地不想睁眼,柔软舒适的大床,淡淡的幽香,和著这”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箫声在我周遭漫溢,令我有一种人间天上的错觉,好幸福啊箫声婉转曲折,再次重复时我才注意到竟是著名琴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字尾永为妃,
,,
双兴俱起翻高飞,无感我心使余悲。”
怎样的缠绵悱恻,怎样的哀婉诚\挚,当年司马相如凭借此曲赢得美人归的千古佳话,更是给它平添了一份瑰丽的色彩和魅力。在许多喜庆宴会上我也多次演奏过此曲,没想到一管单箫也能如此至美至妙地阐尽此中韵味!
我终于张开了眼睛,眼光转到窗前之人时,才真正地大吃一惊,一时竟忘了言语,只呆呆地注视著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如丝如缎的秀发垂至腰际,发如墨,肤如雪,一双柔荑持著一管翠绿玉箫,金色的阳光透过镂花白纱窗帘在其上闪闪烁烁,好象许多调皮的小精灵在和美妙的乐音嬉戏玩闹,微风袭来,纱帘轻扬,白衣飘飘,似乎就要御风而飞了
“你醒了? “他也发现了我的目光,朝我微微一笑,笑颜如百花绚烂,衬得周遭顿时无了颜色。好美!长这么大,我总算明白了什么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人间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俊美如斯啊!何况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子,听到他的嗓音我就知道了,那声音虽清亮纯澈,但绝对是属于青年男子的嗓音,我可以确定的。
“你好!”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想起身说话,猛然发现自己仍身无寸缕。
“啊不好意思。”我忙用毯子裹住身体,尴尬地红了脸。
“你先穿这件吧。”他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纯白的长袍,见我仍迟疑,他解释道,”是雷霆特意嘱托我照顾你的,穿吧!”
“雷霆?”我更疑惑了。
“怎么? “他比我更吃惊,”你连他叫什么还不知道吗?”他?莫非是指我的脸更红了,真是的,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他叫雷霆呢!
“哦”美人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我。
“我们昨天才见面的。 “我呐呐地说,就这么轻易和一个男人上床,他一定会耻笑我吧?
“你叫梅降雪,是吗?”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真是个好名字呢!很像你给人的感觉。”我给人的感觉?像梅?像雪?我苦笑,怎么可能呢?如冰雪抟成,像寒梅清俊的人儿应该是他吧?
“我叫水灵均。”他在我下床后开始整理被褥,驾轻就熟,似乎习惯了这么做。
“灵均? 你真的非常像屈公笔下的人物呢!”我也笑着说,身体隐隐的疼痛使我不支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也知道屈原吗?”水灵均诧异地问,”伶人也要学习离骚吗?”
“不!”一句”伶人”陡然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我无法自制地冷下了口气,”只是我胡乱看看罢了。”
“哦。”水灵均也觉到了我的转变,便不再说了,”你饿了吧?先洗把脸,我带你去用餐。”东转西转,走迷宫一样地过了好大一会才到了餐厅,在我这住惯了鸽房的人眼里,这餐厅大得不啻一个宫殿,浅\绿的纱帘格外清爽,高大舒适的桌椅仍散发著原木的清香,桌面光滑可鉴,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令人胃口大开的好地方。桌上的饭菜也是琳琅满目,薰鹿肉、火腿、杏仁豆腐、冰糖百合、鸳鸯卷、玉兰片卷、蛇羹和小米粥。
“请尽量吃吧,都是些家常小菜。”水灵均淡淡地说。家常小菜?这可是我有生见过的最丰盛的早餐哪!
“我已吃过了。”见我看他,水灵钧解释说,”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知道雷霆吗? “待我吃得差不多了,水灵钧才插话说。我摇头。按理说像雷霆这么厉害的人物,班子中的姐妹早该有八卦传闻了,怎么没有呢?
“想了解他吗?”想!非常想!
但我仍摇头拒绝了。我只希望由雷霆自己对我讲他的过往,当然,是他自动愿意的情况下。昨日之事就象一个疯狂怪诞的梦,我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赤裸裸的,不光是身体,还有那颗心,尽管是奢求,我依然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小时侯非常羡慕大人,在我眼里,他们是那么高大、威严,以致我必须抬起头很费劲地仰望着,而做事也必须小心翼翼的,惟恐犯了错,被惩罚跪木板或打手心。而且大人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而那都是对小孩子严令禁止的。所以我经常幻想自己一觉醒后就变成了高大魁梧的英俊青年,一直困绕著我的莫名的忧愁也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我变得快乐自信,受人信赖和敬重,我的世界从此阳光普照,再无丝丝的朔风寒雪
不知不觉长大了,我却更忧郁了,因为我长大了年龄,却长不高身躯,不仅远远逊于同龄男孩子,甚至还比不上许多女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讲,哀莫大于此了吧?我也渐渐发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复杂,平日里说说笑笑、情同手足的姐妹,为了争头牌,为了博贵族宠,竟会勾心斗角、互相拆台。而我的心上人更不曾将我这个瘦骨伶仃、其貌不扬的小小琴师放在眼里。每日辛勤劳作的干娘也日渐老去,却仍未寻得一如意郎君,似乎也被迫等著”老大嫁做商人妇”的命运\。
我日渐一日的明白,成人的世界绝非像童话中美好
水灵均真是一个妙人儿,一些沉重的话题到了他那儿就变得云淡风轻,甚至轻松幽默了,他一点也未曾因我的身份而轻视于我,就像朋友一样和我聊天,渐渐消除了我的警戒之心。话题一开,才惊觉我们竟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对于世事民生的诸多看法我们竟也惊人的雷同。从道家的出世无为到儒家的入世有为,从法家的严刑酷法到佛家的慈悲为怀,从上古的盘古开天到现在的贞观之治,一一历数为我们所爱所憎的人物,而我和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英雄自然也同为一人——项羽。
就这样一杯清茶,相对而坐,从清晨一直聊到黄昏,谈到慷慨激昂处,我们击掌为拍唱起了项羽最后的悲怆叹息: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追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毕,我们久久相对无言,沉浸在一种似喜又悲,似忧却悦的氛围里。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有了一位真正的朋友,我人生第一位”高山流水”的知音,我内心深处那个总哭个不停的小人儿也第一次变得悄无声息。我知道水灵均也一定和我有相同的感受,因为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倾诉著他的心声,而那声音和我是同一感觉的。是苍天怜我?是苍天顾我?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感恩的。
“降雪,你多大了?”水灵均若有所思地问。
“十六。”
“才十六啊!”水灵均的表情更为沉肃了,隐约中带著一丝担忧之色。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降雪”他盯著我,”你太聪明了,上天把如此的毓敏灵秀尽赋予你,可你还这么小,又有低微的出身,这不一定是幸事啊!”“是吗?”我淡淡地说,”我不觉得啊,常言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我现在就有了你这位知音,岂非已是幸事一件?”
“哈哈,”水灵均笑起来,”降雪,我是越来越欣赏喜欢你了,那,我现在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说说看。”我愉快地说。
“我呢,虚长你六岁,今年已二十有二,我有意认你做我的义弟,你可愿意?”
“好啊!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话冲出口,我才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不由又呐呐地说,”只是怕我高攀不起啊!”“哈哈!”水灵均笑着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雪弟,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哦!怎么样?叫我一声大哥吧?”
“大哥!”我立即大声叫道,站起身要向他行礼,却被他双手架住,”雪弟,你我既已是兄弟,就不要那么多繁琐礼节,大哥不喜欢,”他用手拍拍我的左胸,”只要心中有大哥就行了。”
“恩!”我也笑着答应了。
水灵均陪我用过晚餐后,在院中假山前对我说:”你快回房吧!大哥也该回家了,本答应雷霆只陪你一会的,谁知眨眼就是一天。”
“大哥再见! “我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忘了问大哥住在哪儿,正想问一下,大哥也抓住了我的胳膊,”雪弟,你可记得回路?要不我”
“哎呀大哥,你不是夸小弟聪明吗?”我笑着说,”这么快就忘了?”
“你这小子,”水灵均用手爱怜地揉弄一下我的头发,”那快回去吧!雷霆怕要等急了。”
雷霆一点也不急,当我赶到时他正乐呢!和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在昨夜和我做过的那张大床正翻云覆雨,乐得紧!我傻在那儿,任凭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你尝过从幸福的九霄陡然坠入地下十八层的滋味么?
那是一种全身麻痹,连思维也停滞的状态,那时你是不会觉到痛苦和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