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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在寒风中到来。对大多数人来说, 这个新年天公太不作美。天地灰蒙蒙的,一眼望去,世间糊成一片,一派笼统。没有阳光,没有热度,冷风钻衣,叫人恨不得躲在被窝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却无论天气如何,年都是要照常过的。
因本家不在京城, 二夫人大夫人的娘家也不在京城。这大年初一, 大年初二,陈府里的人便窝在自个儿的府里,互相拜年。而到了大年初三, 不愿出门也得出了。这出门的第一站, 便是大姑奶奶家。除了称病的陈初燕外, 所有的人都必须去大姑奶奶家。
陈昌浩对大姑奶奶母子俩厌恶至极,出门前极其不甘愿地抱怨了一句:凭什么要他们一家过去给他们拜年,而不是他们过来。
二夫人却看似心情不错,好言说道:“亲戚间总该相互走动。论理大姑奶奶是你父亲的亲姐姐,她为大,自然该我们过去。”
陈昌浩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哼”字, 不可置否, 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陈初兰在上轿子前双手抓着帕子, 绞了又绞, 脸上没显露什么,但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这漫空压在头上的灰云,简直就是她内心的完美写照。她敢打赌,这么多日不见,那个该死的邱广裕肯定早已想到了什么法子,让她落单,叫她不得不去独自面对他!当然,她从来就没有怕过邱广裕,只是烦他,就如一个人不得不去面对一坨屎一样,那种恶心烦躁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打消不去。
倒是陈昌浩私底下不停地给她打包票,说他绝对会护着她,肯定不会让邱广裕找着机会来骚扰她。
陈初兰谢过她的大哥,不过至始至终心情都没好起来。因为便就是不用独自面对邱广裕的骚扰,只光坐在一张大桌上一起吃饭就够她恶心好一阵的了。邱广裕长得颇为英俊,偏就是她瞧见那张脸,就有种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感觉。
陈初兰郁闷地上轿,悻悻地瘪着嘴,等着一摇一晃的轿子将她送到附近大姑奶奶的家里。
大姑奶奶的家她们曾经去过,在关系没有破裂之前,但也仅仅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这一回进门,陈初兰发现里边居然焕然一新,率先映入眼帘的各种摆在过道楼间的绿植娇花就不用说了,细瞧之下,她发现竟连窗棱门扇都换成新做的。陈初兰讶异极了。单单为了一个新年就如此隆重,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京城里寸土寸金,这座宅院不过是邱家为了邱广裕在京求学而临时租下的,有谁会把钱花在一座临时租赁的宅院上?陈初兰心想:“莫不是大姑奶奶家有什么大喜事?”
而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姑奶奶带着邱广裕和邱明月,站在内宅大门口,待陈家一行人的轿子一停,她便牵着那一双儿女喜滋滋地迎了上来。邱明月如她母亲,满面红光,一副家有喜事需要分享的模样。而邱广裕,不卑不亢,一如既往,面上微微带笑,谦恭有礼地向陈家一行人拜年问好,俨然已经是他们家中可以主事的男丁了。
邱广裕对待每个人都是风度翩翩,面如春风。在向陈初兰问好的时候,他也是如此。那眼中,波澜不惊,仿如湖水般平静,似乎陈初兰早已是个与他无关紧要的人物。陈初兰礼貌地回应他。倒是陈昌浩,突然毫不客气地一步上前,挡在了邱广裕和陈初兰之间。
本来两家人相互拜年,其乐融融,瞧起来无比和谐。就似往日一点矛盾都没有过。可是陈昌浩这么一个动作,瞬间就让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昔日大姑奶奶亲自跑到陈府请纳陈初兰的事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被人记起,众人的脸上立马难看和尴尬了起来。
还是大夫人反应快。关于大姑奶奶所干的这件混账事,她是听二夫人抱怨过的,但毕竟与自己无关,此刻她便第一个站出来打圆场,只见她一把将陈昌浩从邱广裕面前拉开,对他轻斥了两句:“堵在你大表哥面前作什么?就算许久没见,想念你大表哥,也犯不着靠那么近去瞧个仔细吧?”说着,自己便哈哈干笑了两声,似乎自己所讲的是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但她的笑声并没有让现场的尴尬减少几分,不过她很快就转移话题,把大家的关注力全部换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哎呀,我说,大姐,我这才进门,就发现你们家很不一样了,难不成有什么大喜事?可别告诉我,仅仅因为过年就劳师动众,把家弄得这般漂亮呀!”大夫人满脸堆笑,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姑奶奶。
大夫人的这番问话可问对了。从大姑奶奶的表情上看,就好像她已经等人问她这个许久了。大姑奶奶几乎就在一瞬间变脸,由一副不悦又不好发怒的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满面堆笑,喜气洋溢的模样。“哎哟,”她合掌一拍,笑得合不拢嘴,“只不过稍稍装潢了一下,哪就有你说得那样好。”她的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缝,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二夫人连忙接话:“大姐你这就谦虚了,真的好得不得了,看看这花景,这新草,这窗格门扉,哪一样不是赏心悦目,哪日我家我有喜事,肯定要找你取经。”
大姑奶奶一听二夫人这么一说,笑意更是止不住了,终于,她不再卖关子,兴奋地说道:“是我家阿裕!他的婚事定啦!”
“啊?”这话一出,众人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陈初兰睁大了眼睛看向邱广裕。
却见邱广裕冲着她微微一笑,淡如春风。
陈初兰皱了一下眉头。
“说了谁?”大夫人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姑奶奶滔滔不绝:“是刘阁老的孙侄女,先前也同你们讲过的。年前终于定下了,庚帖也换了,这不,趁着过年喜庆,我就叫人把家里重新翻修了一番。说起来,这个刘阁老的孙侄女,是个极好的,她父亲极有本事,进士出身,如今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听说年后就有可能升任为左侍郎,前途无量。”
说那刘阁老的孙侄女是个极好的,可偏偏句句不离人家的父亲。
陈昌浩冷笑着撇了撇嘴。
大姑奶奶说过两日刘家的人就会过来“走亲戚”,也难怪她要把院落房子装潢一新了。
大家伙儿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总算大姑奶奶介绍完了她亲家的情况,才陡然一拍掌,恍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笑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快快,进屋聊,进屋聊!”这说着,引着陈家一众人朝大屋走去。
三位大人在前。孩子们在后。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男孩们垫后。邱明月挽着陈初夏的手,进屋前,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那陈昌浩一眼。邱明月自从那日陈昌浩将她的哥哥打成那样后,就同他不对付了,偏生今日陈昌浩还不安分地想要制造矛盾。
陈昌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他斜眯着双眼,一脸冷意地瞥着走在边上的邱广裕。
十六岁的邱广裕比他高大许多,似乎在邱广裕眼中他只是一个小孩子。邱广裕双手负背,大步进屋,瞧都没瞧那陈昌浩一眼。
陈昌浩从鼻腔里重重地发出了一个“哼”字。
大厅之内烧着木炭,暖意浓浓。邱家和陈家人围坐一起,说笑声不断。但基本都是互相恭维。
二夫人说:“恭喜阿裕说了门好亲,阿裕今后前途无量啊!”
大姑奶奶说:“你们家兰丫头也一样前途无量!都是公主身边的女官了!”
大夫人说:“等阿裕考上了进士,就可以跟二弟同朝做官。我们亲戚间可更要经常走动。”
大姑奶奶说:“说到做官,你们家燕丫头可要做皇子妃了,这是天大的荣耀,今后我们阿裕在朝恐怕还要托你们多多照顾呢!”
……
三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互相说着讨喜的好话,个个笑得好生开心。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孩子们原是坐在各自的母亲身边,不过很快的,就凑到了一起,说说笑笑起来。
陈初兰,自然是孩子们当中的焦点人物。
作为能够接近天家的公主伴读,早在进屋不久后,她就被好奇的大姑奶奶好生地询问了一番,而现在,她又被邱明月给“纠缠”住。邱明月性格大大咧咧,和陈初夏很相似,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兰表妹,公主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仙女一样漂亮?你见过皇上吧?皇上长什么样?是不是头带金光,像玉皇大帝一样?还有骁王,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俊美?皇宫大不大?地板都是用金子铺的吗?骁王府大吗?是不是只比皇宫小那么一点点?……”
邱明月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陈初兰都快招架不住了,有时候只能以“皇家的事,我也不知道”来搪塞过去。
邱明月听得很开心。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皇家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遥不可及,但陈初兰却能和皇家近身接触,并把知道都告与她知,她怎能不高兴。
邱广裕也同他们坐在一起。陈昌浩依旧如临大敌一般死死地看住他,一脸随时要起身揍人的模样。却是邱广裕面容平和,静静地听着,看不出有多大兴趣,但也瞧不出没有兴趣。
当邱广裕的目光放到陈初兰的身上时,陈初兰便浑身不舒服。虽然那目光一丁点没有侵略性,平常得就像在看其他几位表弟妹一样。
这样时间渐过,大姑奶奶留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吃午饭。午饭时间未到,邱广裕先行离开,说是要去厨房催促一下。陈昌浩立马说要小解,随即起身。
众人瞧不出异样。陈初兰轻轻干咳了两声,她明白陈昌浩是去盯那邱广裕了。有陈昌浩盯着邱广裕,邱广裕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陈初兰怎么都没想到,她低估邱广裕了,邱广裕的无耻程度是任何人无法想象的!
用餐的大厅在院子的左侧。丫鬟过来通知酒席已经摆好,大姑奶奶领着众人出屋向左侧大厅走去。却是陈初兰才一走下石阶,一瓢冷水就从头顶上方浇了下来。阴霾的春节,天寒地冻。陈初兰当场如入冰窟。她整个人都被水泼呆了。
“啊啊啊啊——”春桃还未说什么,原站在屋子外头等候的柳芽尖叫了起来,“姑娘——姑娘呀……”她叫着就扑了过来,又惊又慌,居然拿手去拍陈初兰湿漉漉的头发,妄想把水拍干。春桃一把将她推开,骂道:“傻了不成!还不快叫人弄条毯子来!”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把陈初兰裹住。
这时二夫人和大姑奶奶才恍然大悟般发现发生了什么。二夫人一抬头,见到楼上走廊上站着一个一手拿着空盆,一脸惊恐的丫鬟,她双眉横飞,破口大骂:“小蹄子!不长眼睛么?什么地方竟敢这样泼水!”
二姑奶奶的脸都快气歪了,她一手指着那个丫鬟:“你是哪里的?来人哪!把她捉下来,先二十棍打个半死!”这说完,她才忙不迭地唤人把陈初兰送去客房,弄热水,找衣服,给她洗澡换上。
陈初兰被一个健壮的丫鬟飞快地抱到客房。在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等待热水送来之时,陈初兰冷得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咯咯咯咯不停地打战。“邱广裕……”她瞪着双眼,从合不拢的牙缝间狠狠地一字一句蹦出这么几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字,“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