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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轩,外书房。
隋沐杨正准备出门,这时,许芷晴突然走了过来,“老师!”她躬身一礼后轻声道。
隋沐杨抬眼瞧了瞧她,说实话,跟县衙闹翻的时候,隋沐杨是生过这个徒弟的气的,毕竟,那个时候她就在县衙里,但却没有...
但后来,他也想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父母子女,为子女计的固然不少,但像许芷晴这种,其实...无论是清风派、还是徐光远,二者在考虑问题时还是很少会想到她的。
倒不是说徐光远不在乎父女情,又或者隋沐杨不在乎师徒情,而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么玩的!
要是一个子女拜入了一个宗门,这个宗门和这个家族之间就连为一体的话,那皇室早就玩完了。
“老师,这是蒙叔叔托我转交给您的信。”虽然说,无论是隋沐杨还是周倩,都没有因为县衙的态度而对许芷晴有过微词,不过小姑娘显然还是受到了影响,不过,好在她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倒也没什么。
蒙嘉兴的信?隋沐杨沉吟的一瞬,伸手接过。
那日县衙大堂,学正蒙嘉兴似乎对县令徐光远有不同意见,这点隋沐杨当然能感觉到。
所以这时候收到蒙嘉兴的信,也不算意外,这般想着,他拆开信便看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信中,蒙嘉兴向他解释了县衙态度变化的原因,除了他自己琢磨出的,县衙想玩平衡术。
更重要的还是,蒙嘉兴提到了在大周皇朝这个大帽子底下,儒佛道三教的争斗!
大周立国源于太祖皇帝的无双武力,其实那时候,除了太祖皇帝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儒圣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
不过好在,这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理念并不冲突,太祖立鼎,致力于皇权一统,但中土毕竟疆域广大,茫茫疆域,单靠皇族无论如何是治理不了的。
所以他需要帮手,而作为精通历史的一代人杰,武道纪元以来的宗门-世家-封国这种联盟共治的模式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在儒圣等人的参详下,最终,太祖皇帝选择了以政事堂、军方、执法者为代表的朝廷官僚体系(作为帮手)。
在太祖时代,其实佛道两脉是很少掺和到朝廷官僚体系的,那个时候大周朝廷的官员几乎都是来自经过儒家书院培养的儒生。
而与太祖皇帝毕生致力的皇权下县下镇相同,儒圣的毕生追求,也是将儒家书院开到大周治下的每个郡,甚至每个县!
真真正正的实现,所有的官员出自书院,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培养。
但可惜,太祖皇帝英年早逝,魔门反扑,道门作壁上观,佛门出工不出力。单靠儒门、世家,太宗皇帝胜的过于艰难。
道佛儒三教虽然共立了大周,但其实,它们之间一直都是有矛盾的,不说别的,儒家想教化天下,佛门要普度众生(信徒遍天下),这两者就是根本的矛盾。
而道门虽然没有‘天下之想’,但是作为建国出力最多的一方(立国八至尊,道三,佛二,儒一,世家一,再加上太祖),最后却感觉像是便宜了儒、佛(盛世兴佛兴儒),你说它们心里能高兴么?
总之,三教的矛盾,造成了太祖、太宗年间,皇权势力的衰退。不过皇权不等于朝廷,在蒙嘉兴的解释里,皇室加儒道,这是皇权;而现在的儒释道世家,则是朝廷(其中儒很有意思)。
所以现在的大周,弱的只是皇权而不是朝廷;当然,皇权的弱也只是相对。就像现在,儒家仍然没有放弃皇权下县下镇的野望(但这个时候的下县下镇已经与太祖时期不一样了)。
而在大周的制度里,大周二十道两百郡两千县,其县令、郡守、安抚使,再加上它们的学正,这些职位一直都是儒门的禁脔!
当然,儒门为了拿到这个权力,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而这,就要从一个县令的权力与义务谈起。
……
以余杨县为例,能够称为朝廷直管的官员其实也就五个,县令、学正、主簿、县尉以及金牌巡天卫!
其中,县令管总;学正负责县学;主薄管理税收;而县尉和执法者联手维护地方治安。
只不过,由于县令和学正必定是出自儒家的R9书院,所以,在地方学正一直以来都是县令(郡守、安抚使)的最主要支持力量。
而主簿和执法者则是代表皇权的县衙势力和地方势力博弈的关键!只不过执法者势微已经很久,所以,现在评判一个地方是皇权力量占有还是地方力量占优看的便只有主薄。
这也是为什么四大家族一动主薄黄世贤,徐光远就‘心急火燎’的原因。
现在的大周朝廷,从‘治国理念’上分,就只有两股最强大的力量,一方是,以皇室和儒门为首的保皇派,当然,更准确的称呼是建制派、郡县派;而另一方,则是佛道以及大世家们喜欢的分封派。
这两派的纷争从朝廷延续到地方,几乎覆盖了大周的方方面面。
至于具体到地方,又有什么影响呢?
这就要从大周皇朝的每个县都承担了什么任务说起了。武道世界的统治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中央朝廷对各个地方的要求就两点:税收以及服徭役。
对徐光远而言,朝廷对余杨县定下的税额是五万两白银;但是,如果他就只能收到五万两,那么对不起,他连余杨县衙的运转都维持不下去,所以,正常来说,他至少要收到定额税银的两倍甚至三倍以上,这样,他才能玩得下去。
但是,余杨县的人头税、田税几乎是固定的了,他想多收税,能选择的有且仅有商业税...如此,便和地方大家族、大势力冲突了起来。
所以,他要想稳稳的坐稳宝座,就必须要得到地方实力派的支持,这里,就不得不提大周每个县令亦或者郡守的一项权力了。
向朝廷举荐享受免税田的人或者势力!用通俗的话说便是,为朝廷物色出色的人或者势力,以便朝廷收为己用!
还是以余杨为例,因为前面几任做的不错,还给他留下了近十万亩的额度,这些便是他交好地方势力的筹码。
但是,这些免税田同样是把双刃剑,因为你一旦真的将它们授予了出去,其实是损害了县衙的利益的(收税额田变少了),所以,与徐光远而言,这也是一场赌博。
在蒙嘉兴的信里,他便隐晦的提到,在朝廷亦或者儒门体系内部对一方县令的考核里便直言道:
如果不动用免税田就能摆平地方势力,为上等;
动用免税田五万亩以下则为中等;
而若是动用到十万亩,那基本宣告这个县已经从‘郡县’变为‘分封’,而相应的,‘县令’也要贬为‘知县’,政治前途基本断绝!
而徐光远在余杨七年,已经用了五万亩,这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