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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再行,由于保山大王不再为难,所以终于是得了个安静痛快,很快他们便离了背阴山,继续朝前行去。
远远见得一彪人马,原来是一个催命鬼将了一群鬼卒,押着数十百个阴魂前去轮转。
聂刑这一身鬼卒的行头也就只能在三关用用,若是沿路被阴差撞见,却是经不起盘查,所以他示意如梦,放那群人马走得远了,再赶路不迟。
那领头的催命官嗓门很大,所以尽管离得很远,也隐隐有声音传至耳旁:
“你们都给我盯紧点!要是路上碰到闲杂人等,直接给我拿下了,这是阎罗大王亲自下的命令!”
另一个小兵的声音,却是嗡嗡嘤嘤,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大抵是在问什么。
那催命官又扯着大嗓门道:“这还问什么问?当然是阱狩那厮今儿没来点卯的事,我听阎罗大王的意思,多半是叫人给害了,现在满街满街在盘查。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怎么当的差!”
聂刑心中暗暗一动,自己杀了阱狩的事果然是暴露了,不料这阴间的反应如此迅速,那阎罗大王,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那队人逐渐远去。聂刑道吩咐如梦道:“如今形势紧张,你切莫像刚才一样随意调戏,否则后果堪虞。”
如梦也是聪明伶俐之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因果厉害,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无话,一路辗转逶迤,渐渐行了三两时辰。本来一路平坦,后来地势却突的急剧下落,形成一个大大的陡坡,陡坡上面,都是黑石铺做的阶梯,成螺旋状一路朝地下绕了去。
二人行至陡坡前,向下望去,原来那底部有好大一潭暗黄色的水,汩汩冒着泡,蒸汽腾腾。
如梦突然双手搂着肩,在原地跳动起来。
“如梦,你又在顽皮什么?”
如梦道:“聂大哥,好冷啊,你不冷么?”
聂刑指着那滩水道:“那个便是黄泉了,此泉水至阴至寒,你觉得冷,也不足为奇。等会下去的时候千万小心,若是不慎跌到泉水里面,必要化作飞灰,神仙难救!”
如梦张大嘴巴道:“当真这么厉害?”
聂刑笑道:“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如梦连忙摇头,当然信了,怎么会不信。我白如梦机机灵灵,哪里会傻得故意往下面跳?
他们便沿着阶梯一路向下,来到了陡坡的底部,见着前面牵起了一座吊桥,两丈来宽,十几丈长。如梦指道:“聂大哥,那一定就是奈何桥了!”
聂刑看那桥上人也没有一个,在桥的对岸,似乎又有一个陡坡向下而去。便道:“不对,这依旧是黄泉路,还没到奈何桥。”
那桥走起来摇摇晃晃,甚不稳当。两侧虽有铁索相拦,但眼见得足底那汩汩有声的黄泉之水,又听得聂刑刚才所说的厉害。如梦不禁害怕起来,扶着头道:“聂大哥,你慢点走,我头晕!”
聂刑回头看那模样,笑道:“你再墨迹一点,等到后面又有鬼差来,把你捉将回去,把你往六道轮回一投,那便好了。”
如梦大叹一声:“唉,本姑娘怎么这么晦气!罢了罢了!”只得壮起胆子,大步朝前走去。
待到过了桥,反而跑到聂刑前面去了,如梦把那手一指,道:“聂大哥,快来看,我们又被保山大王困住了!”
聂刑皱着眉头道:“胡说,此处早就过了保山大王的地界,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法力?”
走来看时,果不其然,下面又是一串阶梯,一潭黄泉,一座浮桥。
如梦道:“你看是不是?本姑娘没骗你吧?”
聂刑略看了一看,笑道:“连这你也不知,亏得你白白活了两百年。”
如梦经不起玩笑,怒道:“哼,本姑娘又不像你一样是个包打听,哪里知道那么多!”
包打听。。。。。。
聂刑道:“这个说来也简单。你难道不知黄泉又名为九泉么?当然会有九个泉眼,所以这个阶梯,必然会有九重。”
如梦一合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
如梦,跟你待久了的话,朕会越来越没有威严的。长此以往,你叫朕怎么去号令魔道众生?
如梦看着聂刑哭笑不得地站在那里,便拉着他道:“走了啦,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后面有追兵要来啦!”
不由分说便拉了聂刑,一路朝下面走去。一连走了好几个阶梯,只感觉越来越冷。
如梦弓着腰,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她突然转过身来,将脸一红,嘤嘤道:“聂大哥,如梦好冷,你抱抱我好么?”
原来她虽然服了白无常给她的灵药,保得灵智不失,然而此地阴气逼人,凭她的两百年的修为,终究是难以抵挡,只怕如此下去,还没到奈何桥,又要变得痴痴愚愚!
如梦看聂刑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眼一红,将头别转过去,道:“聂大哥,如梦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切莫当真。”
她便一个人瑟瑟抖抖地朝前方走去。聂刑看她那瘦小的背阴,竟是如此孤单。心下也是不忍,也只是那么略微一乱,那黄泉之地的阴风顿时也吹入到阴魂里面,令他感到一寒。
那黄泉之地,当真是凄冷无比!
如此又下去两层,如梦突然觉得脑中一空,往前便扑到在地。聂刑连忙踏前数步将她扶起,见得她双眼一片茫然。原来早已经昏昏沉沉,不辨西东。
聂刑左右为难,心神大乱,那凌厉的冷风,一股一股灌了进来,他难以抵挡,也发起抖来。
白如梦在她怀中,脑袋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涣散,眼看就要彻底迷失沦丧。然而在她灵魂的最深处,终有一件事情最是难以忘怀。
她呢喃自语地道:“聂大哥,如梦真的好喜欢你!但是如梦更希望,你和青儿姐姐永远都幸福!”
她说完这样一句话后,眼中那最后一点灵光也将要消失殆尽。
聂刑见得形势紧急,便顾及不得其他,俯身下去,轻轻贴着如梦的嘴唇,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也并非是那口气能有多大法力。然而如梦突觉得燥热难当,也不知从何处升起一团暖意,把她全身上下的严寒驱除得干干净净。她那转瞬即要消失的灵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回,含情脉脉地看了聂刑一眼,随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片刻之后,她重新站立起来,独自朝前面走去。走了十数步,突然回转头来,若无其事地冲聂刑笑道:“聂大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梦全都不记得了。毕竟从刚才到现在,头一直都是晕晕的。”
聂刑轻轻地“恩”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于是,白如梦便在心里默默地咽下了那一滴幸福与哀伤交杂着的泪水,将她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当以后她离开聂刑,孤独在这世间漂泊的时候,她便会将它翻出来,幸福而又苦涩地将它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