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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璋不由放轻了脚步,除了签和离书,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苏浅浅写字,而且是用很奇怪的笔,在一张纸上圈圈点点,又多了几分好奇。
他假装拿了一本书到桌案边看,可是过去了一炷香时间,苏浅浅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苏浅浅这时就像她在研究室沉浸工作一样,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谢芳园的绘图中。
她的眼前是一所缩小版的综合学校,按照她曾经生活过六年的大学的样子,分划出学习区和生活区,对每个区的详细规划,都要做出注释,虽然工匠们的思维与现代人大不相同,但是智慧绝不亚于现代人。
秦含璋先是忍住不看苏浅浅在做什么,可是架不住实在好奇她用那根布包住的炭条,究竟写出了什么东西,便向那张纸瞄了一眼,但是瞄了这一眼后,就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在画舆图?
两颗脑袋就这样越凑越近,都随着图纸上越来越多的字和图转来转去,直到苏浅浅渴了想喝水,抬头去拿起桌上的茶杯,这才看见旁边一张脸离她极近,正在蹙眉看着她画的图。
苏浅浅差一点就把一杯茶扬在秦含璋脸上!
“侯爷,你这样不声不响偷看别人的作品,礼貌吗?”苏浅浅用茶杯挡在秦含璋的双眼前,阻止他继续看下去。
“没有偷看……只是你这个画的是什么?好像是书院?可是书院怎么会有厨馆和绣馆武馆?”
秦含璋被人抓到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眼角疤痕,随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要是告诉侯爷,侯爷可是要帮我的,你还想知道吗?”苏浅浅转转眼珠,有这么位高权重的人,不用白不用。
“夫人有所差遣,怎么能拒绝?你且说来听听。”秦含璋挑眉问,话里也带了几分调侃。
“是这样,谢芳园呢,那个地方若是空置着实在可惜,既然是送给秦家军做贴补军用,那不如就拿来造福百姓,秦家军也是百姓,并没有违背韶华夫人的初衷。
这里地处繁华,却能闹中取静,若是改成一间集读书与学艺一体的学院,为平民百姓敞开大门,让他们的儿女不必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去为奴为婢,岂不是一件好事?”
苏浅浅睁着圆溜溜的小鹿眼,期待地看向秦含璋,让秦含璋就算是反对都不忍拒绝,何况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自然是好事,只是办这样的学院,大齐还从来没有过,从前那些技艺都要去绣坊,或者去铺子里做学徒。
至于学武艺的多半是武馆,也要日子过得去的人家有闲钱,学了武艺走镖做镖师护院,征兵时的新兵入伍,穷苦人家的基本都要从头教授,很少有会武艺的。”
秦含璋谈论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
“侯爷倒是很关心民生,知道得不少。”苏浅浅坐下来,觉得找对了人,起码能为她提供有用的信息,以免走错方向。
“在北疆时也会同兵士们在一处吃,一处睡,自然会谈论起家中的事,渐渐便知道得多了,百姓的日子总有艰难的,并非他们不出力,只是即便用尽全力,也难维持温饱。”
秦含璋说到这里蹙眉:“薛丞相的新政对世家大族确是有诸多限制,将盘剥百姓的土地重新归还,漏缴的赋税也会补上,百姓的重税得以减轻。
只是陛下亦是不敢妄动世家大族,其中牵涉颇多,所以才迟迟不肯推动新政。”
发现自己已经跑题,秦含璋舒展开眉头:
“夫人要开的学院颇有新意,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让秦叁去办,他为人谨慎心思慎密,通晓各部办事章程。”
苏浅浅早就听说秦含璋有一个亲随队伍,总共三十八人,从一到三十八都是按照数字取的名字,现在跟在她身边的是秦十六和秦十八,她还见过秦九和秦十三,其他人从没见过。
“你身边侍卫还通晓各部章程?”苏浅浅没想到武将侍卫中居然有这样能人。
“秦叁父亲曾是着名的大儒,他自幼便被誉为神童,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多年前卷入科考泄题案被斩,秦叁只能改名换姓,被父亲收留进了秦家军。
秦叁如今算是我的副军师,只是为护他安全,轻易不会让他露面。”
秦含璋的声音如清泉,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听起来十分悦耳。
“侯爷,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了,就那几个伺候茶水的亲随?”苏浅浅忽然想起那件事。
“暂时还没有,那时的将士在兵部都列为阵亡。”秦含璋的声音有些低沉。
【这声音还真是会让耳朵怀孕呢!】苏浅浅托着腮心里说道。
“咳咳咳……既然没什么旁的事,早些安置吧,明日去家冢祭奠,还有许多事要提早准备安排。”
秦含璋赶紧岔开话题,努力保持镇定起身,跑去净房退一退脸上的热气……
一夜好眠,醒来时照常不见秦含璋的身影,只闻见熟悉的冷香。
今日要去家冢,所有的东西提前都准备好了装上车,苏浅浅跟着王氏又检查一遍,秦家人便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去郊外的秦家埋骨地。
穿过高大的家冢牌坊,站在秦家历代祖先的坟茔前,苏浅浅被面前的肃穆悲凉震撼了。
一座座在荒野中凸起的坟冢,是秦家祖先为大齐肝脑涂地马革裹尸的见证,也是武宁侯府用白骨垒起的丰碑。
今日是秦家父子三人的忌日,众人跟随秦太夫人走到他们的坟前,坟冢平日有守墓人打扫,晚辈们只要象征地清扫,摆上祭品祭拜即可。
苏浅浅站在杜老夫人身边,跪下去叩头,起身时发现坟墓前似乎有一些新的水印。
苏浅浅用手指悄悄沾了一下,拿到鼻子前闻闻,是酒。
秦家带来的酒还没有洒在坟前,这新鲜的酒从哪来的?
苏浅浅悄悄回头,那些从前跟着秦家父子的将士们,都在后面跪了一片,就连晋阳侯父子也在其中,并不会有人偷偷溜过来祭拜,这是什么人祭拜还要背着人?
苏浅浅首先想到的是陶焕,他不敢暴露身份,想祭拜只能在暗中,可是当她不经意看向旁边那片松林,她的想法改变了。
可能还有人不敢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