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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酒楼庆功觥筹流觞河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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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像闪电一样扎入河里,像蛟龙一样在水里穿行,一只手抓过宋小蛮,抗在肩上,借着水势,奋力地向河岸游来!

    好在这里就靠近竹竿巷,人们已经找来了大竹竿,从河岸上伸出了竹竿,穿红袍的男人一手抓住竹竿,游到了岸边,他用肩膀、用头把宋小蛮顶了上来!

    河岸上的人们一起动手,把宋小蛮拉了上来,接着,又把红袍男人和另外两名救人者拉上了岸。

    人们把宋小蛮放在岸边的草地上向外控水,都敬佩救人者的勇敢与好水性,这才发现,救人者身着绫罗锦缎绯袍,袍子前胸赫然彩绣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有识的人惊道:这是一位身穿一品官服的高官!

    这位红袍高官就是平江伯陈瑄!百姓们围着他纷纷赞叹!

    宋小蛮紧闭双眼,晕了过去,头上的苏绣方巾徐徐散开,头发瀑布般的披散开来,一身湿衣服裹在身上,凹凸有致,原来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姐!

    陈瑄不顾劳累,过来给落水者按压胸部,他一下子惊呆了!落水者竟然是金陵街头曾经救过的宋礼之女宋小蛮!

    陈瑄不好意思给小蛮按压了,叫来身边看热闹的女人,在旁边比划着,告诉她们怎么施救。

    慢慢地,小蛮吐了一肚子河水,苏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问:“啊,我还活着?刚才,是谁救了我?”

    人们指着陈瑄说:“姑娘,是这位大官员救了你!”

    宋小蛮抬头一看,与陈瑄的目光相对,啊!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陈将军!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陈瑄的胳膊,惊喜地问:“怎么是你?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瑄点点头,问道:“姑娘是来看宋大人的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宋小蛮幸福地说:“是啊,我是来看我爹爹的,还没有找到他老人家呢,就被人群挤到河里了。谢谢平江伯的救命之恩,我这条小命可是您给的啊,什么时候要,都可以拿去!”

    陈瑄说:“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啊?”

    看热闹的人们把陈瑄和宋小蛮围在中间,围得是里三重外三重。大家议论纷纷:“这救人的是平江伯陈瑄?怪不得呢,原来是水师总兵,那水性太好了!”

    “这落水的小丫头是宋尚书的女儿?嗨,谁把她挤到河里去了?”

    “快看,几位大人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

    宋礼、韩大人等官员们看到有人落水,也跟着过来察看,人群早已经自动让开了一道缝隙,人们纷纷喊道:“让开,让开,宋大人来啦!”宋礼等人快步上前,看到陈瑄浑身湿透,单膝跪地,怀里揽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尚未看清容貌,只听那女子喊了一声:“爹爹,我是小蛮!”

    宋礼一下子惊呆了,舐犊之情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跌跌撞撞扑过去,抱起小蛮:“女儿,是你?你没事儿吧?”

    小蛮笑嘻嘻地说:“现在没事儿了,多亏了平江伯搭救!”

    宋礼看看一旁已经浑身湿透的陈瑄,想起刚才的无礼,说:“谢谢陈大人前来祝贺,谢谢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陈瑄倒不好意思起来:“大人,言重了!临危施救,人人皆应。”

    小蛮看着陈瑄此时的害羞,想起刚才为了救自己时的勇敢果断,心里更加爱慕不已,她脱口而出:“爹爹,我要嫁给陈将军!”

    人们都惊呆了,想不到一个尚书之女竟然说出这样勇敢的话来,继而,人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陈瑄一下子成了个大红脸,他想说起未婚妻茅毛的事情,可是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合适,就低下头,小声说:“小姐,万万不可!”

    小蛮说:“不嘛,我就要嫁给你!”

    宋礼觉得十分尴尬,生气地说:“这,这,你一个女孩子家,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阵风吹来,小蛮在河里被凉水一激,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她打了一个喷嚏。

    宋礼又气又急,赶紧脱下外套给小蛮搭上:“尽说胡话!小心着凉!”

    潘叔正过来解围:“宋大人,您带小女回寓所休息,我们去跟着看河水。”

    杜晓言也反应过来了,他说:“这样,宋大人送千金回寓所休息,平江伯也回去换换衣服,惟献,你去跟着看水。我陪着省里的韩大人到凫峄酒楼等你们啊,我们好好祝贺祝贺!”

    宋礼一时无话,只得应允:“也好,就此说过,我陪小女回寓所休息,一会儿到酒楼。”

    大家也都说好。

    这边,仆人搀扶着宋小蛮坐上大轿,宋礼料她定是思父心切,才单身前来,一阵心疼,责怪道:“你怎么自己来了?你娘呢?”

    “娘说她坐船坐车都晕,来不了。”小蛮回答说。

    “那你哥呢?”

    “他?一天到晚和汉王那一帮子坏蛋鬼混,哪里回过家啊?”

    宋礼叹了一口气:“唉,什么时候回家了,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小蛮撅起了嘴。

    宋礼问:“怎么啦?我的好闺女。”

    宋小蛮说:“我的事儿呢,您也不关心关心?”

    宋礼装作不知:“你说的什么事儿来?”

    小蛮见招拆招,紧盯着父亲说:“哼,我要嫁给陈瑄!”

    宋礼摇摇头,口气坚定地说:“哦,这件事儿啊,不行!”

    小蛮急了:“为什么?陈瑄他哪样不好?!”

    宋礼叹了口气,徐徐地说:“他,用自己的道德和人格换来了平江伯的世袭爵位,我不能让士林笑话我,攀龙附凤,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听了这话,小蛮眼圈不由得红了,撅起了小嘴:“我不管那么多,我就看上他了,除了陈瑄,我一辈子不嫁!”

    说话间,轿子来到了宋礼住的寓所。

    宋礼望着女儿倔强的脸庞,深知她从小娇惯,遇强则强,凡事一旦认定,更是有一股飞蛾扑火、百折不回的性子,不错,陈瑄相貌、武功确是人中龙凤,朝中翘楚,只是他早有婚配,情缘未了,女儿个性单纯,乖张执拗,与他实在不配啊。想到这,宋礼虽心意已决,但也只能从长计议,命人扶着女儿进屋,劝她好好休息。

    济宁凫峄酒楼,达官贵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宋礼的大轿到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陈瑄、韩大人、周长等人高高兴兴地把宋礼迎到主桌,大家频频向宋礼举杯敬酒,表示祝贺。宋礼想到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会通河工程终于修成正果,连皇帝都下诏奖赏了,那就喝上几杯吧!

    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宋礼竟然没有感觉到醉!

    周长满面红光,他捧起酒杯,向宋礼躬身施礼:“宋大人,我敬您一杯,您到北京给皇后看陵去了,我们可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就和您在这里时一个样!”

    宋礼站起身来,紧握住周长的手,动情的说:“是啊,周大人,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把会通河这一摊子交给您,我放心,皇上也放心啊!来,我回敬您一杯!”

    韩大人给宋礼敬酒:“宋大人啊,会通河修通了,是朝廷的福,更是我山东百姓的福气!我给您祝贺一杯!”

    宋礼高兴地说:“哎,韩大人,我们同贺同贺,同喝同喝!”

    突然,潘叔正神色慌张地闯进来。

    周长醉醺醺地一把拉住潘叔正:“惟献啊,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了,就差你了,快给宋大人和各位大人敬酒啊,你的功劳也不小啊!要没有你的上奏,也没有今天的喜庆啊!”潘叔正奋力挣脱他:“你醉了,我不和你说,尚书大人呢?”

    尚书大人正在和杜晓言喝酒呢。潘叔正来到宋礼身旁,轻轻叫了一声:“宋大人——”

    宋礼看见是潘叔正回来了,关切地问道:“惟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样啊?吃饭了吗?我给你也敬一杯!”

    潘叔正哭着说:“大人,河水流到长沟镇,就不再向北流淌了!”

    宋礼的杯子一下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水,水到长沟就停了?坏了!快,快去看一看!”

    宋礼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潘叔正在一旁扶着他,防备他摔倒。陈瑄一看形势不好,也紧跟在宋礼后边,预防万一。

    周长看见了,大声说:“怎么回事儿呢,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喝完呢!”

    杜晓言幸灾乐祸的说:“周大人,您就在这里喝吧,你们的河工出大事儿了!”

    周长醒了,一把抓过酒杯砸的粉碎,怒斥道:“什么,杜知州,你胡说八道,周爷爷抄了你的济宁州衙!”他想跟着下楼,可是脚已经不听使唤“啪!”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店小二过来,劝周长回房间休息。

    官员们顾不得整理衣冠,纷纷放下酒杯、筷子,提着锦袍大摆,一路跟着宋礼跑出来。抬着大轿、小轿的轿夫们一阵慌乱,看到主人跑了,不明就里,跟在后面追。

    这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起风了,远处响起了滚滚雷声,这是今年第一声春雷,预示着雨季就要来了。

    宋礼、陈瑄、潘叔正等人沿着运河新堤一起向前走去。看到河水越来越小,最后,河水干了。

    宋礼面对着干涸的河床,问到:“光河、府河的水一起都放进来了吗?”

    潘叔正说:“都从天井闸放进来了,我亲自安排的。”

    宋礼大声说:“我不信,我还能相信你吗?再去看一看!”

    一名传令官骑马而去。

    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地下起来了!山东布政使韩大人过来劝宋礼回去,宋礼摇摇头,一动不动,仿佛这雷雨和他无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传令官冒雨打马而来:“尚书大人,光河、府河的水全部放进会通河里来了!”

    雨中,宋礼一屁股坐到地上,雨水从他头上、脸上流下来,他目光呆痴:“完了,欺君之罪、劳民之苦,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他腾地站起来,抓住潘叔正的领旨,像提一只小鸡,抓到面前:“潘惟献,你不是说,我们就是按照元朝的河道修的吗?”

    潘叔正满脸泪水、雨水混成一团,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哭丧着说:“是啊,大人,千真万确!”

    宋礼瞪大了眼睛,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指着滚滚的河水,问:“那为什么没有水了呢?难道元朝时候,运河里也没有水吗?”

    潘叔正抽抽噎噎,委屈地说:“元朝的运河应该有水啊,要不,元朝皇帝让郭守敬和马之贞治河干什么呢?”

    陈瑄向前一步,凛然道:“我好像听说,元朝时运河水量不大,经常断流,通过运河漕运的粮食数量不多,主要依靠的还是海运。”

    宋礼大惊,松开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不好!我竟然犯了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怎么不提前好好勘察勘察呢?为什么再重蹈元朝的覆辙呢?我,怎么有脸面见圣上?怎么对得起百姓啊?只有以死来谢罪了!”

    潘叔正爬过来:“大人啊,都是微臣罪该万死,与大人无关,愿代为一死!”

    宋礼并不原谅潘叔正,他仰天长叹,跌跌撞撞地向一颗大树走去:“无论谁死了,也代替不了我的罪行啊!一辈子的小心谨慎,就此身败名裂了!我要死,我要死!”

    陈瑄飞身上前,拦在大树前面,双手抱拳,大声道:“宋大人,您不能死,谁也不是故意把事情办砸的,谁也不能死!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还是听候圣上发落吧。走,我们回去!”

    再回去的路上,宋礼在前面走,陈瑄在他后面紧跟照顾,看好他别出事儿。官员们和轿夫们也一起在后面跟着回济宁城。

    宋礼自言自语地说:“惟献误我,惟献误我啊!我死了多好,一了百了!不死,我还要向圣上去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