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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大牛沉河流落他乡小人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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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周长突然也给宋礼跪下了。

    宋礼斩钉截铁地说:“任何人不许给潘叔正求情!”

    周长说:“我不是求情,我是想向您报告一件事,我没有看好大牛,大牛跑了,找不到了啊!”宋礼笑着说:“没事儿,他整天要回济宁,估计是回去找颜开了吧?”

    周长抹了把脸,说:“他是下大雨的那天夜里丢的,到处都找了,没有,也没有回济宁找颜开。”

    宋礼急了:“啊,哪能上哪里去呢?”

    周长鼓起勇气说:“那天大汶河决口,有人说可能被大水冲走了!”

    宋礼又是一惊,头一晕,差点儿摔倒!

    大家惊呼:“宋大人——”

    宋礼咬紧牙关,慢慢镇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丢了好啊,我整天打他骂他,他丢了,就不用惹我生气了!皇上让我祭祀河神,我没有祭,你们都劝我祭祀河神,我也没有祭,这一回啊,老天爷是想让他替我去祭河神吧,也许,拿我的儿子祭了河神,我们的工程就能成功了!”

    潘叔正劝道:“宋大人,大牛不该走啊,该走的是我,让我也去祭祀河神吧,我去陪陪大牛侄子,他还是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啊!”白英跪下:“宋大人,使不得呀,这不全怨潘大人,我也有责任!”

    宋礼扶起众人,仰天叹道:“你们都起来吧,大牛的事情,谁都不要再提了!大牛属牛,又叫大牛,有他一个祭祀河神就行了,希望河神不要再贪图其他的人!大牛这孩子他原来再不听话,再惹我生气,可是,他也是为咱治河而走的啊,咱们要把工程干好,让大牛不能白走啊!”河岸上,响起一片哭声。

    宋礼大声嚷道:“哭,哭什么?都干活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宋妻这几天在济宁坐卧不安,她缠着女儿小蛮说:“你爹爹真是的,怎么能让大牛去当河工?他哪里吃过那种苦?去了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大牛到了河工上怎么样了?”

    小蛮劝娘:“跟着爹爹在那里能有什么事儿?谁敢欺负他?”

    宋妻说:“这几天我老是想大牛,睡不着觉,闺女啊,你领我到工地上看看去!”

    小蛮说:“娘,别去了,爹爹和哥哥正忙着治河,你去了,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宋妻说:“我想大牛了,一定要去,在家里能憋死我!”

    小蛮告饶:“真拿你没有办法,那我陪你去吧。”

    宋妻晕车,不能坐车去,宋小蛮背着干粮,搀扶着裹了一双三寸金莲小脚的母亲,一步挪动四指远,餐风露宿,向大汶河工地上赶。

    不一日,宋妻和女儿终于赶到了大汶河工地,经过打听,找到了宋礼。

    宋礼听到有人找他,出来棚子一看,竟然是女儿搀扶着老妻来到了工地,他扭头就走!

    周长看到宋礼的妻子和女儿来了,说:“嫂子来看你了,你跑什么?”

    宋礼着急地说:“坏了,坏了,大牛娘找来了,我可怎么办啊?你快拦住她!”

    周长哑着喉咙说:“老嫂子都找来了,拦什么,能拦得住吗?不如实话实说吧!”

    宋礼愈发着急上火:“我,我怎么说啊,我没法说!你先帮我劝劝她吧!”

    周长只能劝住宋妻,把大牛走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宋妻哪里肯信?追上宋礼,问道:“他爹,周都督给我开玩笑吧!他说大牛找不到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宋礼忍着悲痛,淡淡的说:“大牛确实不见了!”

    宋妻一屁股蹲在地上,头一歪,昏过去了!

    宋小蛮扑在她身上,大喊一声:“娘——”

    宋礼急忙去扶她:“大牛他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白英蹲下来,给宋妻掐人中。一会儿,宋妻醒了,却嚎啕大哭起来:“天杀的,你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当,来修什么运河?这倒好,把我的儿子给害死了!”

    宋小蛮安慰母亲:“娘,您老先别急,我感觉,哥哥不会有事!”

    宋妻不哭了:“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宋小蛮:“哥哥即使死了也要有个尸首啊!他们河上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不知道哥哥是跑到哪里去了?咱们别急,等一等,说不定哥哥就回来了!”

    宋妻抽泣着说:“老天保佑,但愿如此!”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金陵城的一座秦淮人家,门口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在楼顶的一个小阁楼里,灵芝一人摆上简单的供品,在虔诚地跪拜。

    她默默祷告:“爹啊,娘啊,你们在天上还好吗?彦纯啊,你现在在哪里呢?世道沧桑,扬子江边上的承诺已经恍如隔世,我们还没有成亲,我明天要去北方一个叫做济宁的城市了,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海上,一轮明月升上来。陈瑄的海运船队在无声地行驶,由于运河漕运迟迟不能开通,北京粮食供应紧张,陈瑄又不得不从淮南工地上抽回来,回到舟师,通过海路来运粮食。

    陈瑄独自站在甲板上,望着一轮巨大无比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一片云彩慢慢飘过来,遮住了月亮的半个脸,这月亮,多么像茅毛那美丽的脸庞啊!

    云彩啊,你慢些走,请不要把月亮的脸遮住了!

    济宁州的一条老街里,潘叔正的家。他的妻子张巧云百无聊赖,又去拉邻家女人一起“上梁山”

    邻家女人说:“潘家屋里的,你怎么天天造反上梁山啊?”

    张巧云说:“我那死鬼天天在汶上治河呢,三个月也回不来一次,我不造反干什么?”

    人凑够了,张巧云点上油灯,就开始打牌。这是一种叫水浒叶子牌的纸牌,是根据宋朝皇榜捉拿梁山英雄们的顺序和赏银数额设计的,十分流行。梁山寨一百单八将分为三个类别的牌艺,即:万字牌、条字牌、丙字牌。万字牌的首领宋江,为九万,因宋江在当代皇榜赏银是九万贯。赏银从从九万的宋江到一万的燕青等。条字牌,从九条的卢俊义到一条的张顺等。丙字牌,从九丙的吴用到一饼的张青等。还有红花子牌,他是梁山寨起义的第一届首领王伦,两头红印花的牌是第二届首领晁盖。还有黑瞎子牌就是阎婆息。

    张巧云她们玩牌玩得熟了,往往不叫牌点,而直呼牌上所绘人物的姓名。如摸牌时呼“来个花荣!”需要五万牌时呼“李逵哥呢?”

    张淑云今天虽然是主场,可是手气却背得不行,要什么,偏不来什么。

    她说:“净是朱仝,就不见宋江”

    邻家女人开玩笑说:“您宋江哥一会儿就来了,您再等一会儿肯定能见他”

    张巧云说:“别说宋江,就是李逵哥哥来,我也要!”

    邻家女人说:“你是裤带上系着一副牌,谁要来,就和谁来!你家里的男人不管你啊?”

    张巧云果真摸到了一张宋江,说:“哈哈,宋江哥哥来找我了,我和了!就姓潘的那样,还想管我,他就是淹死到运河里,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也不会给他点一盏河灯!”

    大汶河工地上,被洪水冲垮的拦河坝要重新打桩了。柏木木桩不断地运来,一方一方地码在河边。可是,急人的是,水下防腐用的桐油却迟迟没有运来,没办法下桩,造成了窝工。一些河工在工地上闲玩,有的人还无事生非,乱打乱闹。

    宋礼在工地上急得团团转:“桐油来不了,一天也不能耽搁呀!这可怎么办?”

    白英对宋礼说:“大哥,您不要急,我有办法,用火烤就行。”

    宋礼不屑地说:“肯定不行,用火烤木头,不怕烧坏吗?”

    白英说:“你可以试一试嘛,只要把外面的一层树皮烤焦,就能防止水沤虫咬。”

    宋礼问到:“这样能行吗?”

    白英说:“肯定行!这是我们老百姓的笨法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我们这里一直都这么办。”

    宋礼高兴地说:“本法子好啊,既简单,又实用,比我们工部过去刷几十遍桐油都强!”

    潘叔正感到十分佩服:“原来这么简单?桐油这下也省下了。”

    宋礼说:“行,就这么干!”

    再说那天夜里,大汶河突然洪水暴发,宋礼之子宋大牛偷偷跑出来,正在沿着大汶河河道走,他看到大水来了,一下子吓傻了,不知道如何躲避,被大浪卷入河底,又被急速的涡流卷起来,抛向前方,大牛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失去了知觉。

    好在岸边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拦住了他的身体,宋大牛渐渐被河水冲到了河岸上。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拾荒的老汉经过这里,认为从上游漂下来的一段木头,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人!他一摸鼻子,还有气息呢,拾来的柴火也不要了,就把大牛背回家。

    老汉找来村里的郎中给大牛诊治,郎中经过一番针灸拔罐,大牛吐出一滩污水,又活了过来。

    拾荒老汉所在的村庄叫郭家村,老汉是村里的长辈,辈分很高,人缘很好,一个人生活,没有儿女。

    老汉下雨天在河边拾了一个儿子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村,大家都到老汉的草屋里来看,不少人家还带了鸡蛋、小米、红布等礼物,给老汉祝贺!

    宋大牛突然感到乡下人很温暖。

    老汉每天给他煎药、喂饭,大牛一天天好起来,慢慢地能说话了,能下地了,能帮助老汉做事情了。

    上天竟然赐给拾荒老汉一个眉清目秀的儿子!宋大牛的到来,也给老汉带来了生活的转变,老汉一下子仿佛年轻了许多,他给大牛讲没有儿子的苦恼,被人喊成“老绝户头儿”遭人白眼,死了没有人给送葬,给摔老盆儿。这一下子好了,土埋脖颈的人,忽然又有儿子了,自己死而无憾了!

    老汉又把自己多年积攒的钱都拿出来,订做了一个红色大喜棺,抬来摆在客厅正中,逢人就说:“老天爷照顾我啊,我老汉活得值了,喜棺备下了,也有发丧摔老盆儿的人了!”

    历经生死的宋大牛心里对老汉充满了感激,也一下子明白了许多的道理。他不愿意再像过去那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也不愿意再回去受爹爹的惩罚、娘的唠叨。他要留下来,满足好心的拾荒老汉一个心愿,给他发丧,摔老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