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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武二十七年,冬月,二十九。东夷蛮族围攻永山县第三日。
随着蛮兵攻城军队的不断推进,永山卫老卒手里的弩箭和弓箭,也终于发挥出了它们应有的威力。
蛮兵日出开始攻城,城上永山老卒以箭矢还击,打退蛮兵六次攻势,令其向前推进的距离不足五十步。
相比于第一天的两百多米,今日可谓是战果颇丰。
城外的壕沟,还剩下十几条,再阻挡蛮兵一日,绰绰有余。
加之有了第一次被夜袭的经验,城头上的褚人军卒开始注重夜间防御,并且在每一个垛口都增加了两面重盾,弩手隐匿其后,大大降低了伤亡。
相比于第一日被夜袭百十人的伤亡,后两日的伤亡加到一起,也就只有一百余人,且,主要是蛮子的投石机造成的。
战争,伤亡在所难免,哪怕谷令君,已经在尽可能的想办法降低伤亡率,可还是会不断有人战死。
其实战死的军卒还好,起码不用遭罪,最痛苦的是那些重伤员,大半都是在痛苦的煎熬中死去。
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本就有限,军队之中又没有郎中,毕竟懂的医术之人本就是稀缺人才。
哪怕是宋江动用手中权柄,临时征用了县城内所有大夫,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外伤本就需要好生将养,可永山县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塞县城,缺医少药是必然现象。谷令君在几名医生之中,甚至还看到了两名兽医!
谷令君记得这二人,他还是烽燧堡都头的时候,又一次堡寨的军马患病,便是这二人前去医治的。
对于这个问题,谷令君也无能为力。
他的确懂得一些战地救护的知识,可那都是皮毛而已。
应对一些小伤还行,对那些重伤员来说,根本就无济于事。
虽然对重伤员无用,但对于那些受了些轻伤的军卒,却可有显着的效果。
比如消毒,缝合等医疗手段,就让很多受了些轻伤的军士,避免了感染的风险。
谷令君命人购买了城中所有的烈酒,并特别嘱咐采购的军卒,掺了水的一律不要。
此外,他还召集了二十名,精通女红的妇人,由谷令君亲自出面培训这些人如何缝合伤口。
其实这项活计,那些妇人做得肯定要比谷令君好太多,可毕竟缝合伤口不是纳鞋底,需要稳定和胆魄。
要说缝合伤口这活做得最好的,那就得是县衙的那两名仵作了。
他们经常与尸体打交道,并且时常帮死囚的家人,缝合那些被砍头的犯人的尸体,可说是经验老到。
医疗条件虽然简陋,可毕竟是多了一些治疗外伤的手段,效果还非常明显的。
在之前,好多伤情不严重的军卒,都是因为伤口感染,要么被截肢,更有甚之送命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有了这一组临时战地医疗队的加入之后,有效的控制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眼看时间就要进入腊月。
西北的冬季本就比其他地方要更加寒冷,又时值腊月,自然是更加难熬。
县城外的护城河,老早就结冰了,护城河的作用形同虚设。
好在,县城之外阿姆河,因为水流湍急,并未结冰。
否则,东夷蛮子完全可以分出一支兵马,绕到永山县北方,进行两面夹击。届时,凭借永山卫这点可怜的兵力,守城怕是更加艰难。
可即便如此,蛮子每天的攻城波次,亦是极为密集。白昼至少要持续六次,甚至还会不定时在夜间袭扰。
三五日还好,时间一长,守城的军卒们,长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中,迟早会出问题。
战争不仅仅是考验军卒的生理承受能力,更是对心理的摧残。
一旦心理防线失守,往往会更加致命。
谷令君认为,应该做些什么,好以此来激励军卒,提升军士们的士气。
这句话说出去简单,可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永山卫兵力本就有限,出城迎敌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要是一味的被动防守,根本无法达到目的。
该如何打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是永山卫的首要目标。
万古里荒上,冬天最缺少的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牧草。
荒原上的牧民,通常在秋季都有储存牧草的习惯,以备马匹、牛羊过冬之需。
当然,冬季对于牧民来说也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是所牧牛羊冬膘最壮之时,这些养殖了一年的牛羊,也是万古里荒原上的大小部落们,最主要的过冬食物。
东夷大军的辎重粮草,便是谷令君的目标。
打仗打的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后勤的保障能力。
那种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情况,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中原各国,本来就同根同源,若是征战之中的哪个国家,敢出现克扣前方将士粮饷的情况,说不得人家就有可能直接叛国投敌了。
而东夷,则是更加不可能,各个部落联盟本就不牢靠,那个金帐王庭的天可汗想让人家卖命,自然首先得好吃好喝的给人送去。
永山卫这点守备力量,若是想要打掉对面五万东夷蛮子的后勤补给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若是能够想办法将其现有的储备毁了,势必会造成对方大军的混乱,从而减轻永山县守城的压力。
计划是一个绝佳的计划,可想要实施却谈何容易。
为此,谷令君借着休息的空档,让宋江召集了永山卫参军以上的所有军头,开了一个研究碰头会。
“小将军,您这计划怕是极难实现……”
当谷令君给与会的各位军头,讲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新晋的护城校尉徐广,第一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徐广,之前是万安郡郡城守军的一名协令郎。
当然,他的另一重身份,则是大褚三皇子的门生之一。说白了,就是接替许虎许豹,过来盯着谷令君的。
徐广指着桌上的那副手绘敌营的分布图,继续说道:
“小将军,您看,蛮子的粮草辎重位置紧挨中军大帐,周遭防守之严密,我军将士前去就是白白送死!”
这副分布图是突袭尖哨冒着生命危险,趁着夜色出城,摸到了县城西侧的山峰断崖上趴了一天,才会制而成的。
为此,永山卫搭进去了三名突袭尖哨。
若是没有这幅分布图,谷令君断然不敢有出城偷袭对方辎重的想法。
当然,徐广说的也没错,身为将领,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自己手下去送死,这种做法会寒了麾下将士们的心的,自然是不可取的。
徐广实际上是在提醒谷令君,不要好大喜功。
毕竟谷令君和他都是三爷党,他虽然是三皇子的眼睛,可也得尽可能的帮助同僚不是。
谷令君自然是知道此事不易,但是,巨大的风险所对应的通常都是巨大的利益。
此事若是能成,必然能够让永山县坚持的更久,只要能够等到援军赶到,便可高枕无忧了。
徐广的好意,谷令君自然能够听得出来,可他身边的庄老六可没那个脑子。
作为谷令君的死忠,这家伙一听,竟然有人反驳自家头儿,还在自家头儿将军的头衔之前,加了个‘小’字!
庄老六心说,直娘贼,你这小子抬杠也就算了,还敢侮辱我家将军?这事不能忍!
“将军,给属下两队人马,属下定能烧了蛮狗的辎重!”
说完,庄老六还不忘用挑衅的眼神看了徐广一眼,并讥讽道:
“某家可不是那贪生怕死的胆小鼠辈!”
徐广也不气恼,只是呵呵一笑,反问道:
“庄大人可是有飞天遁地之能?莫不是您也如我大褚苍云山那般,踏上了武道巅峰之境了?”
这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你这牛逼不要吹的太过!
“小子,某家忍你很久了!”
庄老六闻言,那火蹭就上来了,要不是谷令君在,估计这家伙早就扑上去了!
徐广自然也毫不示弱,这几日守城,他们这些老卒的心里都很憋屈,火气自然就大了些。
“庄大人,帐外赐教!”
“你俩够了!”
眼看俩人就要打起来的宋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要说最憋屈的就是宋江了,吵架的俩人,一个是谷令君的手下,一个是人家威远伯派来的人,哪个他都不想得罪。
本来,斥责两人的工作,应该是谷令君的活儿。
可这俩都快打起来了,他谷令君就是不吱声啊!无奈,宋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要是换成永山卫原来宋江的那些手下,说不得此时已经军法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