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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红日从云海中跃出,将温暖的光明撒落人间,也撒落在高耸入云的雪峰上。白雪皑皑的峰顶,刹那间覆上了一层灿烂的金黄,如同一个沉思千年的智者,红光如颜,白雪如冠。
这里是阿尔卑斯山南麓,一个从未有人类抵达过的雪峰之巅。
打破这个无人纪录的,是两个年轻的东方人,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中,面朝云海,昂首挺立。
云海尽头红日初升,雪山之巅却风雪密布,作为阿尔卑斯山的神灵,狂风以尖利的呼啸表达着对入侵者的愤怒,却只能卷得两人的风衣猎猎作响,而雕塑般的身形巍然不动,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两人身后的群山深处,有隐约的烟柱升向高空,还有间断的爆炸声响起,或许那里刚刚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坍塌事故。
很显然,这两人便是刚刚推平了某个基地的云开和大山,神龙侠二人组。
三年以来,两人转战米国、扶桑和欧洲,足迹遍布了整个地球。跟三年前相比,大山抹去了神农架野人的懵懂,变成了一个面容刚毅的彪形大汉,浑身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杀气,而云开也抛弃了那份玩世不恭,挺直的身形和坚定的眼神中,是脱离了青涩的成熟和睿智。
独立雪峰,迎狂风暴雪,看日升日落。
这是一份难得的宁静,可以化解整夜厮杀的戾气,可以平息急切复仇的冲动。
“大山你知道吗?两百年前在这片山峦脚下,曾有一名叫雪莱的诗人,他的妻子玛丽写了一部《弗兰肯斯坦》……”
云开没有回头,眺望着云海间隐现的雪峰,嗓音里竟有些嘶哑,或者说,沧桑。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云开三年前失去了父亲,一不留神自己还当了父亲,用柳青青的话说,避孕这事儿就是“不成功,便成人”,还怂恿金玉堂效仿云云。
当然,暗江湖的新任大当家是有脸面的人,从当初云开冒汉留社之名,被她在渝州大学追杀了一路可见一斑,只是没想到当初的“拜堂”之说一语成谶。暴力妞绝不会承认她的宝贝女儿是个意外惊喜,还让小天使跟了她姓陈,但抹杀不了那是蝴蝶谷云家千金的事实,云老爷子为此大冒其火,只是云开兄弟俩常年在国外,而陈大当家又没正式过门,才拿这对儿稀里糊涂的父母没辙……
无论如何,云开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轻狂少年。大山对这些事情当然知之甚详,点了点头没接话,又听他自顾自地说道:“弗兰肯斯坦是个热衷于生命起源的生物学家,他用停尸房里的尸体拼凑出一个巨大的人体,用雷电赋予了祂生命。那怪人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人造生命,堕落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魔鬼,杀死了弗兰肯斯坦的所有亲人……”
大山读的书不多,但还是听懂了云开讲的故事。在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里,高德就是那个由善变恶的科学怪人,而云峥伯父就是祂的创造者弗兰肯斯坦。
善恶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致。比如高德的前身是米国的某任总统,曾为那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殚精竭虑,却最终演变成了为祸世界的魔王,所谓“建立全球新秩序,缔造完美新世界”的口号,不过是祂妄图称霸世界的遮羞布而已。
莫名其妙地,云开突然想起罗长文那个混蛋。那混蛋害死了小仙儿,在凌迟丹下经受了十余天的地狱折磨,临死前幡然悔悟说:“世间最毒,莫过人心。”
在云开眼里,高德就是那颗必须铲除的毒瘤,这也是父亲云峥未完成的使命。
“哥,咱们暂时还干不过祂,除非……”
除非,兄弟俩双双突破化境。
入不了化境,就干不过高德,杀几个小怪对光明会不疼不痒。只要高德还活着,基因武士就会源源不绝,兄弟俩这三年的厮杀将变得毫无意义。
用风车车的话说,高德就是个血高防厚的**oss,兄弟俩在祂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一年前兄弟俩和宫千阙联手袭击三口组,撤离扶桑时被高德堵在了海上,华夏战力最强的三大年轻高手,差点被高德一手除尽,幸亏以陈紫藿为首的驻扎琉球的暗江湖高手,闻讯后及时赶到才逃得一命。
那一战的结果是,高德在数十名暗江湖高手的围攻中,随手打伤多人后扬长而去,而云开和大山在特护病房里躺了足足半年。兄弟俩伤愈后,在风车车的天眼系统协助下,跟高德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游击战,这才有了这趟阿尔卑斯山之行……
“龙神的特长是变化,剑仙的特长是速度,”云开若有所指地问:“大山,你知道高德的化境特长是什么?”
“师傅判断祂的特长是雷电,因为高德因雷电而重生,天生免疫并掌控雷电。”
“不,或许不只是雷电。高德的基因集成了众多强悍的其他物种基因,所以龙神和剑仙联手都不是祂的对手,所以我怀疑……”
大山纳闷地问:“怀疑什么?”
“我怀疑祂的化境特长不是雷电,或者说不仅仅是雷电。”
云开的眼神微微眯起,皱眉道:“这个怀疑有三个理由。其一,我的毒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雷电,对雷电的理解更深刻。雷电的本质是什么?是磁场。
“其二,高德的重生是从我和父亲手里实现的,我比龙神更了解祂的身体状况;其三,我们从未逼出过高德的底牌。高德的前身曾担任过米国总统,自然精通谋略战术,极有可能是在刻意误导我们……”
大山的脸色变了,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连师傅龙神和剑仙都干不过高德,兄弟俩又如何报仇,如何完成推翻光明会的重任?
兄弟俩在雪峰之巅并肩而立,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耳边只有暴风雪的尖利呼啸,和身后的风衣猎猎作响,仿佛对两人冷冽而无情的嘲讽。
云卷云翻,风急雪骤。
云开攒紧胸前的金盾铭牌,思绪飘回了燕京的军部大院,那个挂满了铭牌和黑色相框的屋子。正如龙颜当初在银月山庄所说,“我不明白义父为什么给了你这个,但我希望,你能对得住这份荣耀……”
半晌过后,兄弟俩同时回头,眼里闪烁着拼死一搏的决然,还有熊熊燃烧的战火。
“哥,如果我死了,替我为师傅尽孝!”
“大山,如果我死了,用我的血给自己解毒。”
兄弟俩同时开口,四目相望,随即同时放声大笑。
豪迈的笑声穿过云海,越过群山,震得千米方圆的积雪几近雪崩,乱云狂卷!
没错,两人同时想到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必须突破化境之门。为了寻求那一丝突破的契机,当年龙神和剑仙在渝都南山之巅选择一战。而今,同生共死的兄弟俩在阿尔卑斯的雪山之巅,同样选择一战,生死之战。
或许,这是武者的宿命?
兄弟俩深深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生死边缘才会有突破的契机,生死也就不在彼此的掌握之中。
一声激越而悲壮的长啸中,大山的身形拔地而起,炮弹一般弹向风雪密布的高空。
一只神异的雪鹰从云海间飞过。大山的足尖在雪鹰背上一点,那雪鹰的身形蓦然一沉,嘴里发出一声嘹亮的鹰鸣,迅捷地逃入了苍茫云海间。大山的啸声与鹰鸣相映成趣,双臂伸展如同另一只雪鹰,双腿凌空横踏如履平地,几步之间便到了另一座雪峰之上!
云开在雪峰之巅袖手而立,面带微笑遥望大山的背影,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欣慰和豪情。
“哥回头给你介绍个朋友带你装逼带你飞,那二货说咱们要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泡最靓的妞!”
“最高的山有多高,比神农架还高么?”
“当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
这是云开当初忽悠某个神农架野人时的对话。转眼数年过去,那个懵懂的野人跟他亲如手足风雨兼程,一起飙过最快的车,喝过最烈的酒,杀过最凶的人……如今终于站在了最高的山上,只差一步便会登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大山回过头来,视线穿过数千米的茫茫云海,如同划过迷雾的电光。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碰撞,有生死与共的柔情,有烈火重生的战意。
相隔数千米的两座雪峰之巅,两道挺拔的身影各自孑然而立,却如同黑夜中的两只火烛,时光仿佛在刹那之间停滞。
环绕雪峰的云海和风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无情挥动,在空中凄厉地呼啸着狂卷奔腾。若此时有人从千米高空俯视,定能看到那翻滚的云海和风雪,正渐渐演变成一个神奇的太极图案,而云开和大山二人正好处于太极图的阴阳眼中,跟龙渊天坑里的那个阵法何其相似?
大山巍峨,云开雾散。
刹那间,兄弟俩的身形已从原地消失,云海中有电闪雷鸣,风雪中有虎啸龙吟,仅闻其声,不见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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