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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内的一处偏房。
“爹,张公公托我给您带个话,他想见您一面”
“张公公?哪个张公公?”
“爹,您难道忘了?就是张永张公公啊!”“张永?”刘瑾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冷气,不屑道:“一个做杂役的粗使太监,他还能算个公公?我呸!你是不是收了他的银子了?不然怎么想起来替他传话?”
“爹,瞧您说的,儿子是那样的人吗?”刘小文先是矢口否认,见刘瑾脸色转厉,他这才改口道:“其实也没收多少,就五十两而已”
“五十两!?”
刘瑾的嗓门一下调高了不少,尖利的声音传出了老远,把小宦官吓了个半死,‘噗第547章 自寻死路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道:“爹,真的就五十两,他也只说在皇宫内见您一面,儿子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您看,银子还在这儿呢。”
说着,他摸摸索索的在怀中掏出两块银锭,用双手捧了,带着几分不yin,递给了刘瑾。
“瞧你这份出息,不过五十两而已,咱家难道会贪你的钱?快收了吧。”
不耐烦的摆了两下手,刘瑾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这可是他刘瑾的干儿子,现在居然为了五十两就难过成这个样子,想想两年前的风光,这世事还真是无常啊。
“下次没银子使,就来找咱家要,别乱收别人的银子,旁人倒也罢了,可那张永的银子也能乱收的吗?那家伙可是一直跟外朝勾勾搭搭来着,万岁爷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了,跟他沾上关系还能好得了?”
刘瑾自顾自的说着,既象是训诫干儿子,也像是在劝阻自己“五十两要是从前倒也没啥,可就凭张永现在,哼,他拿得出来吗?没准儿又是外朝那些老头要起什么幺蛾子,想拉咱家下水,哼没门儿!”
第547章 自寻死路“爹,只是去听听,又没什么的。”听出了刘瑾语气中的松动,刘小文赶忙劝道:“不管是谁派他来的,有人出头对付那人的话,总也是好事,要不是那人,咱们如今又岂能这么狼狈?要是张永的法子能行,咱们就帮他点小忙要是不好使,您就只当没听见呗。”
“你这个蠢货,说的倒轻巧,可那人又岂是容易对付的?”
刘瑾阴沉着一张老脸,恶狠狠的骂道:“在宣府的时候咱家比他强了那么多,都没能收拾得了他,错过了时机,现在还能怎么样?亏得你还有脸说这事儿,当初要不是你太过废物,咱家至于有今天的下场吗?”
“爹,儿子对不起您啊!”刘小文手脚并用,爬前两步保住刘瑾的腿大哭道:“要不是儿子不中用,又怎么会让那人见到万岁爷成了气候?到今天,甚至连那个比儿子还废物的小三儿都爬到您的头上去了,在您面前耀武扬威,还给您气受?儿子对不起您啊!”“唉!”
被戳到伤心处,刘瑾也是一声长叹:“这都是命啊,咱家也好,外朝的大臣也好,都是斗不过那人的!王岳当年何等威风,可犯在那人手里,死的那叫一个惨;刘健和谢迁那些人当年多不可一世啊?现在呢?生不如死!”
他叹息着摇摇头:“咱家算是见事快的了,这才避过了他的锋芒,可还是落到了现在这般田地,别说他了,就算是谷大用和那个三公公,现在咱家也是惹不起的。小文呐,这就是命,咱们的命不好,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爹,儿子知道,那人入京之后,您是为了避过外朝的风头,这才让他顶在前面的,可如今外朝已经不足为患,谷大用那些人都是依附那人的应声虫,自己没什么主见和本事,若是能除掉他,除了您,谁又能取而代之呢?”
“除?拿什么除?难道张永跟你说了什么?”刘小文一反常态,一劝再劝,刘瑾也是有所察觉,他一把拽起小太监,咬着牙问道。
“具体的他没说,不过儿子看他神情,似乎是有些把握的,他说,如果有您帮忙,把握就更大了。”
“真的?”刘瑾的声音有些发颤,小太监的言词都击中了他的要害,对目前境遇的不甘,对昔日对头咸鱼翻身的无奈,以及对除掉那个最大的障碍后,将会得到的风光,都是时常萦绕在他梦中的。
不过,这两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得以保持了冷静,没有被冲昏了头,他断然摇头道:“不行,这么多次,哪次外朝不是把握十足?可除了逼他出京的那一次之外,无一不是落了空,然后损失惨重嗯,他们是读书人,不怕死,可咱家是太监,咱家怕死。”他跺了跺脚,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是爹,只是去听听!”
刘小文急了,声嘶力竭的嚎了一螵子:“要是不想办法的话,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比张永、高嬲v虽然强点,可也注定了没有出头之日啊!再说了,您想想,以您现在的权势,咳咳,如果有的话,您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啊,连万岁爷的膳食您都沾不了边”
刘瑾木然呆立,沉默了好半响,这才开了口,声音却有些苦涩暗哑“你接着说”
“大逆之事,您不会做,也做不了,顶多也就是提供点消息给人,或者在万岁爷面前递个话儿”刘小文的话越来越有诱惑力。
“您想想,张永当日那么配合王岳,把万岁爷的寝宫搞成了一团糟,可结果也没怎么样,万岁爷重旧情,那人也顾忌这一点才放了张永一马,也放了您一马,否则咱们说不定早就”
“行了,不要再说了,咱家去一趟就是,倒要听听张永到底能说出什么来”刘瑾断然一挥手,下定了决心。
“爹,那咱们赶快过去吧。”刘小文大喜,他这么卖力的相劝当然不是为了张永的银子他跟刘瑾本就是一体同心的,刘瑾要是恢复了权势,他自然也水涨船高。
刘瑾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两年来连受挫折,功利心也变淡了不少,不过刘小文还年轻当然不愿意象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
如今,宫里每日里进出的银子都是以万两计算的,可刘瑾这个东厂厂督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也难怪,现在的东厂门可罗雀,原来的人不是去了御马监,就是投了锦衣卫,也就剩个名头了。
看着外间红红火火的,刘小文眼红啊,也心急啊要不是还存了一丝理智,他甚至早就想有所举动了。如今有了张永这个契机,他又怎能放过?
面对机遇,总是要搏一把的,不是么?他暗自紧了紧拳头。
“着什么急等下你去告诉张永,让他到后山老地方去,你只管说,他知道的”
“爹,您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单是这份儿谨慎劲,旁人就比不了。”
“滚你个小崽子,这个时候还拍哪门子马屁?你先去吧咱家先换下衣服等下就到。”刘瑾不耐烦的挥挥手,笑骂道。
“爹您等着瞧好吧。”
刘小文雀跃着离开了,刘瑾却迟迟没有动作,他阴沉着脸,眼神不断变幻,良久之后,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冷厉起来。
“哼,那就赌一把看看吧,要是真妁成了,那就一步登天,要是不成,想必也能留条老命在。”
玄武门外,万岁山一角。
时隔经年,曾经同列八虎的两个大太监又聚在了一起。前世他俩就是对头,这一世依然是,只不过时隔境迁,两人的身份立场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再见面时,旧日里的那点龌龊都是不见踪迹,两人都是倍感欷。
“老刘,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张永率先打起了招呼,毕竟是他主动邀约对方的,尽尽东道主之谊还是应该的。
“嘿,咱家好不好,你还能不知道么?”刘瑾并不买账,阴测测一笑道:“张永,咱家已经来了,这里也没有旁人,出得你口,入得咱家之耳,有话你就尽管说吧。
“老刘,莫非你还怀疑咱家会使诈不成?拖你下水,于咱家又有什么好处,你这疑心病真是太重了。”张永一摊手,叹息道。
“少废话,咱家等下还有职司,你要是只想叙旧的话,咱家可没工夫听,你不说,那咱家就走了。”刘瑾脸上依然绷得紧,不过心下倒是放松了不少,来之前,他也曾怀疑过张永的用心,不过仔细想想,在这种时候,张永的确没有陷害他的必要,毕竟谢宏才是主角。
“老刘,当初都是小弟的不是,读了几本书,就自以为是了,才跟你也罢,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赔礼之事,咱们以后再说。今天小弟约你前来,为的却是那人”
张永姿态放得很低,让刘瑾心里那点怨恨也消失了,等他探手指向东北时,刘瑾心中又是一凛。
“以前的事都好说,可你说那人”
刘瑾微一沉吟,向左右张了几眼,这才说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那人的圣眷无边,万岁爷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又掌握了三镇兵权,根本就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仰视的,这样,你还有把握?”
“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刘你也应该知道,挑事儿的不是我,而是外面。”张永并没有正面回答刘瑾的问题,而是直接亮出了后台。
“外面又怎么了?跟那人斗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他们讨到什么好,现在谢宏权势比去年大得太多了,此消彼长,他们又拿什么来翻盘?”刘瑾对外朝一向没好印嚎这时更是嗤之以鼻。
“不错,他现在权倾一时,风头无两,在辽东,他的威望甚至盖过了皇上,老刘,你也是入宫多年的,难道你没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吗?”张永点点头,反问道。
“你是想说功高震主吧?”刘瑾阴测测一笑,晒道:“没用的,以他的圣眷,万岁爷才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起猜忌呢,再说了你也是在东宫伺候的老人,难道还不知道当今万岁的性子?他又岂会有哪些帝王心思?”
“那可不好说,从前万岁爷年纪还小,自然有些天真浪漫,可如今他年岁渐长,日常所见也是威严毕现,性子多少会有些变化吧?”
“就算有,也到不了那个地步。”刘瑾把脑袋摇得跟拨楞鼓似的,全然不赞同。
“老刘,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外面已经传开了,到处都说谢宏邀天之眷,乃是千年一现的圣贤,和太祖皇帝一样!”虽然是盛赞的言辞可从张永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夜枭悲啼一般。
“怎么可能?候德坊那边明明就在说”刘瑾惊异了,话说到一半,看到张永的脸色,他才恍然:“难道可是外朝那些大人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比起让他继续造孽祸害大明江山社稷,只是捧他几句又当得了什么?”
张永嗤笑道:“他最厉害的就是圣眷,要不是皇上一直一力支持他,他也不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声势,不过没关系,既然他有本事,咱们就把他捧到天上去,看他摔下来的时候会不会死?”
“应该还是不行。”沉默半响刘瑾突然摇了摇头。外朝的计策他明白可他不认为会有想象中的那个效果。
“当然不行,要是行的话外面怎么会让我想办法呢?我又怎么会找到老刘你呢?”谁也不笨,张永嘿嘿一笑,表明自己没有盲目乐观。
“咱家能做什么?给皇上递话?别傻了,你就算没了伴驾的机会,也应该知道的吧?咱家现在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压根就没有单独伴驾的机会,那是三公公,谷公公,马公公他们的特权。”刘瑾咬牙切齿的说道。
“递话有什么用?外面的风头你以为万岁爷会不知道吗?别的不说,咱家可是知道,锦衣卫那边谢宏一点都没插手,完全都是钱宁在掌握着,皇上耳目清醒着呢。”
“那”刘瑾茫然了。
“当日皇上跑去宣府,然后没几天就和谢宏结拜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张永突然提起一件貌似不相干的事情。
“是”噩梦就是在那天正式开始的,每每想起,刘瑾的心都在滴血。
“那你可知道原因么?”张永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显然很关“我哪儿知道,别说我,就连谷胖子都被赶出来了,谁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刘瑾的情绪极其低落,噩梦开始的原因,同样是困扰了他两年的难题。
“你仔细想想前因后果”张永也不催促,只是用心引导着对“那天”刘瑾知道张永必有用意,于是一边用心回想,一边喃喃低语。
“有了,就是这个。”听了一会儿,张永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
“哪个?”刘瑾一愣。
“女人!肯定跟女人有关!”
张永激动的说道:“老刘,你想想,那天你设计让杨叛儿出场,然后暗示万岁爷女人的事儿,然后他们就咱们几个从小伺候万岁爷长大,若是玩乐的东西,咱们多少都能有个谱,但这女人么所以,谢宏的圣眷肯定跟女人有关。”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回事。”刘瑾的眼睛也开始发亮:“也就是说,宫内宫外双管齐下?”
“对,外面声势已然高涨,皇上多少也能听到一点接下来,只要找到原因,定计让万岁爷和他生隙,那就可以直接给他定个谋逆之罪,让他万劫不复!”
“好,那咱就回去再想想,咱们过几天再碰头。”
“一言为定。”
两个太监兴冲冲的走了,过了将近一刻钟,本该空无一人的山石后面,突然转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也是个宦官,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他嘿嘿一笑,低语道:“刘瑾这个杀千刀的果然又不安分了,居然自寻死路,三公公让我盯着他果然没错,立下这场功劳,这下咱也要变成公公了,哈哈。”
尖细的声音难掩欣喜之情,话音未落,这人已经一抹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万岁山下,再一次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