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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才一十七岁的赵春晖走上了桃花运。
他刚刚挑着被窝铺盖走进门,吉顺嫂子已经坐在了他家的堂屋里。她一看见赵春晖,就高兴的说:“赵春晖,你回来了?我表妹慧琳过来等你都等了几多天了。”
由于赵春晖对吉顺嫂子说的那个叫做慧琳的表妹并不认识,再加上刚才与曹新水的一场遭遇令他的心里十分不爽,反应也不热烈。
放下铺盖,赵春晖感到口渴,便到水缸里舀了些水喝。吉顺嫂子对着赵春晖睡的那间厢房里喊:“慧琳表妹,出来吧,你要找的人回来了。”
一个脸色白里透红,面目俊俏结实的高挑个子女孩从赵春晖的房间里笑盈盈的走了出来,站到了赵春晖的面前。赵春晖仔细一打量,这女孩差不多与自己平高平大,美丽漂亮的瓜子脸上,眉毛似两撇清丽的柳叶,下面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即使什么也不说,那双美丽而流光溢彩的双眸已经把她对赵春晖的喜悦之情表达出来了。
赵春晖看着面前这个名字叫做慧琳的女孩,只见她衣着得体,让人看着也十分舒服。由于她的脸上血色充盈,肌肤细腻,整张脸是那样纯美而毫无瑕疵。再配上那细花的红色棉袄,把她的黄金比例的凸凹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成熟靓丽。
赵春晖平时接触女孩,大都只是用眼睛的余角瞄上一瞄。因为他觉得值得自己用正眼去看的女孩似乎还非常之少。至于经常在他的梦里出现的那个窈窕美丽且靓丽得叫他灵魂出窍的有着三千青丝的女孩冯晴芳,那更是像雾中的一朵鲜花。天下之大,她没有表示喜欢与愿意嫁给自己,那就根本不知道人家会花落谁家。
现在眼前这位名字叫做慧琳的女孩,虽然不及他的梦中那朵鲜花的十分之七八。但是人家明白地表明了喜欢自己而且人家都大胆地追自己都追到屋里来了。
赵春晖有些迷惘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努力在头脑里寻找,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有些印象,然而又像是全然没有印象。
“你不认识我了?我叫慧琳,我们在工地时常见面的呀。”女孩很大方的对赵春晖作自我介绍。
赵春晖终于在头脑里找回来对面前这位自称是慧琳的女孩的一点印象:她之前在工地上休息时也常同她的几个女伴们到处走走的,跟自己见了面她也总要与自己相视微笑。她笑得很真诚,用她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直接与赵春晖的双眼对视,颇流露出她对赵春晖的好感与喜欢。
赵春晖还在参加兴修青龙河水利枢纽工程主干渠时就听说,慧琳是她那个县的大红人,大队共青团的书记,铁姑娘队的队长。在工地,赵春晖看见她挑着挑着满满的两畚箕土飞一样跑向主干渠渠道的身影,自己就产生出一股自己这个男人一定要胜过这个女人的豪气。
不过他也明白,即使自己一天挑了比她还要多两倍的土,也难得有人会把自己拿去表扬。
而慧琳和她的铁姑娘队就不同,每天工地上那个高音喇叭都在表彰她们。
也许因为慧琳的父亲就是她们那个县最有名气的大队党支部书记。
赵春晖依稀记得好像在某本书里读到过这样一句话说,古时候那些官员的红顶子都是血染红起来的。
“也许慧琳的父亲的许多先进事迹也是靠卖过头的超产粮垒出来的吧?”赵春晖有时怀了不敬的心理这样想。
原因就是慧琳她们那里跟自己所在地生产队这里比起来来,号称湘南地区粮食产量最高的地方,人平均口粮每年却要少二百来斤。普通人家就是红薯丝的饭也没有办法保证吃饱。所以女孩慧琳并不十分留恋那个即使有着很有名气和亲亲的父亲与家庭的故乡,只想嫁到一个有杂粮饭能吃饱肚皮并且能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块自由自在过日子的地方。
毕竟人的肚子不吃饱,又老是在那么一个环境里就像戴了面具似的跳舞,一天下来都很不好受。
因而吉顺嫂子回娘家对她们说过赵春晖他们这里好,姑娘便瞄上了她自己觉得十分阳光亮丽的男人赵春晖。
“既然你们认识,又在工地经常见面,那就是相互了解和有感情的了。自古男人追女人,如今太阳从西边出,我表妹追你都追到你屋里来了。”吉顺嫂子目光直视着赵春晖快人快语,“赵春晖,你表个态,愿不愿意要我表妹做老婆?”
赵春晖彼时感觉十分惶惑:一方面是喜,像慧琳这么一个在人群中也算超尘拔俗的美丽标致女子做自己的老婆,别说那红白俏丽的眉脸,那高高挺起的胸膛,就是慧琳那与自己在梦中梦到一样的一束马尾一样飘逸而活力无限的三千青丝,一同赶集走在街上都会把人艳羡死了。
赵春晖从十三岁那年秋天考进青龙河区附中读书后不久就开始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而正是那么一场浩劫让他与数以几千万计的同辈失去了正常的读书和接受正常中学教育的机会。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聪颖且又知道通过努力刻苦小学时期学业一直不错的赵春晖,从他的老师那里看到了自己努力下去就能够实现愿望的未来五彩绚丽的天空。
他的班主任毛知春老师与师母吕文馨老师是一对甜蜜的伉俪,男才女貌,珠联璧合。看到他们走在街上那靓丽身影,谁都会羡慕他们。
因为他们用他们的努力读书证实了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那个“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美丽的梦,看到了农家孩子改变命运的希望。
通过毛知春老师的教育和影响,赵春晖的学习成绩提高很快。赵春晖坚信只要自己付出了努力就一定可以像老师他们那样能够为本地这一代莘莘学子趟出一条“知识改变命运”的通道。
嘴里一直不敢明说,其实赵春晖在心里知道,正是这场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让他们这一代人失去了学习文化科学的最佳机会。也打碎了他们这一代很多人的前途和梦想。
没有知识,没有文化,一介平平凡凡的农家子弟,空有一身力气,凭什么来改变命运?不能掌握文化知识,自己这一代人就只能再像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没有文化的人一样无知愚昧,如何奢谈美好未来?
而且赵春晖也慢慢认识到了,没有文化,没有高考考上大学那么一个平台,作为一个农家穷小子的自己的这一代农村青年,永远都不可能像在自己心中羡慕的老师那样能够与一个标致靓丽如师母般的有文化素养的女子一辈子一路同行。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赵春晖也想像前苏联著名作家高尔基那样把社会生活当作自己的大学,靠自学成才。在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之余,他拼命的从各处搜集各种各样的书籍来阅读。
然而,尽管他饥不择食的把所有能搜到的书都拿来读了,头脑里根本不能具备系统的文化科学知识。现在的他,无异于走路迷失在了迷茫无际的沙漠里,四望茫茫,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何处去。
慧琳的出现,无异于让赵春晖在青春的荒漠里看到了一抹生命的绿。这一抹绿色似乎让他的生命注入了一线生机,似乎让他感悟到了一个美丽漂亮女人对一个男人一生的重要。
可是,在心灵的深处,凭着努力刻苦而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的赵春晖,哪怕残酷的现实已经把他对前途理想的美梦砸碎了一千遍一万遍,可在水利会战工地上看到那些工程技术人员扛着仪器的身影,他的灵魂就不安宁。
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在《赋得古草原送别》诗中,用了十个字来高度概括大自然的生命更换交替与万类生机更替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赵春晖力的心里,尽管烺烊不灭的文#革大火在他的心中燃烧了一千遍一万遍,但只要有一丝丝春风,那具有青春生命的青青野草就会茂密蓬勃的生长起来,就还时时地让他在睡梦里发出“我要读书”的呐喊。
更重要的是,赵春晖才一十七岁,才开始踏入人生之路,就这么娶个一个老婆生几个孩子终其一生,他的心里实在觉得不甘。
可是赵春晖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春晖,你今年十七,我表妹二十。女大三,压金砖。今年你们结了婚,明年就可以抱儿子咧。”吉顺嫂子却兴趣正浓。
赵春晖的父亲从两里外的青龙河集市上赶集回来了,他听了吉顺嫂子的介绍,高兴的连连说:
“有这样的好事,天下哪里去找?儿子快快答应啊。”
父亲见赵春晖对自己不理不睬不作声,脸阴阴一沉走了出去。
吉顺嫂子又对赵春晖说:
“我表妹在屋里挣工分胜过男劳力,这些年她哪年都挣五千多分!这几年她攒钱自己买几床大棉絮,还买几套被褥铺盖。春晖,我表妹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说结婚就马上结婚,不要你花一分钱,更不要费你一粒米。”
那年头,靠工分吃饭。能挣工分,就像如今能赚钱一样是硬本领,也就证明了女孩慧琳有结实的身体与充足的体力。赵春晖瞅瞅门外,看见自己的几个同龄姐妹正探头探脑的在外面偷听。一想到她们明天准会说,那么好的一床垫棉絮你都不要,赵春晖就觉得自己的脸面在发烫。
只要赵春晖他轻轻一点头,眼前这位叫做慧琳的漂亮标致的女孩就可以跟他同床共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可是她即使有冰雪如玉般的肌肤又能抚平赵春晖那心灵的空荡荒漠吗?
于是,赵春晖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美丽的慧琳姑娘站在赵春晖的面前,那脸红是红白是白,于羞红之中越发千姣百媚。她在等待赵春晖过去拉起她的手,向她轻轻地说:“姐,我们结婚吧。”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走,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赵春晖恨不能用自己的手撕开自己的难以表白的胸膛。说一句推辞的话语,他深怕自己会深深的伤害了女孩。要娶她自己却没有做好起码的心理准备。
母亲抽完一袋旱烟,拿眼神看看赵春晖,将铜烟斗在天井的条石上磕磕,说:“婚姻大事,事关你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我做娘的也不好怎么说。”
赵春晖知道,母亲在父亲面前从来不敢说二话,但她今天却在明显的支持着自己。
又过了好一会儿,慧琳姑娘自己冷静了下来。她走到母亲面前,拿桌上的旱烟给母亲装上,用一个优雅的动作划一根火柴帮母亲把烟点上了,说:
“婶,要怪就怪我。都是我太性急了,没给弟弟一个心理上准备的时间。”
母亲说:“慧琳,你是个好女孩,好姐姐。弟弟他还太年轻不懂事。你大人放个大量,不要计较他。结不结婚,你让他考虑几天。听他给信给你。”
到了夜里,堂叔家小赵春晖一岁又早一年就出去了读高中的堂弟来到了赵春晖的家里,对赵春晖说:
“哥,我还生怕你头脑一发热真的要结婚了呢。听我爸一说,我都好替你着急!哥,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像雄鹰那样到蓝天中去展翅翱翔的梦的。现在高中里开的课本里就有《工业基础知识》,是为以后国家进入工业化时代做准备的,也是为我们国家和我们这一代人实现飞上蓝天的梦做准备的。
“如果你现在就结婚,等于你这一辈子就完全固定难以改变了。即使国家以后有了工业化时代,你也可能因为缺少知识而边缘化了。再说我吧,学校开始办高中那会,我就是做梦也梦不到我现在可以在县师训班读书,并且半年后就可以出来当老师的呀。”
说完,堂弟果真拿出那么一本小小的课本来给赵春晖看。
堂弟的一番话语,真真的令人振聋发聩。赵春晖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真的看得很细致也很认真。别只说它是那么一个小小粗糙的的课本,它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感觉得到的可以获得新生的全新的新天地。
赵春晖在心里决定了:第二天他要去一趟毛知春老师的家里,问一问老师和师母,自己是该读书呢还是该娶老婆。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赵春晖觉得自己知识与见解都不够,他需要一个比自己站得高也看得远的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