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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心转意?
还是说刚才的举动是考验,自己通过了?
还是真的跟徐庶是一个套路的,要来推荐什么人?
迎向去而复返的徐荣时,王羽心中也是千念百转,莫衷一是。
“徐……将军?”徐荣回来的跟走的时候一样快,王羽快步迎了上去,可当他看清徐荣的身影时,不由大吃一惊。
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上的装束却完全变了,甲胄、铁盔、战靴、佩剑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袭葛布麻衣,脚甚至都是光着的。
这身装束配合着徐荣本来就不起眼的相貌,哪里还有那位指挥若定,用兵如神的名将的影子?完全就是个田间老农的形象么。
一惊之后,王羽很快想起来了,似乎,这就是墨家的经典装束……也就是说,徐荣依然没有投效自己的意思吗?
向王羽点了点头,徐荣翻身下马,却不说话,而是从鞍侧的挂囊中取出了几卷竹简,捧在手里走向了于禁。
一瞬间,王羽意识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跟他设想的不同,但也不坏,某种意义上,可能算是最合理,让大家都能满意的结局了。
于禁也若有所觉,看向王羽,意思是要请示,王羽微微颔首,得到应允,于禁快步迎了上去。
抬眼微微打量了一下于禁,徐荣问道:“初战之时,与某阵列而战,平分秋色的就是你吧?敢问姓名?”
“不敢。”于禁拱手施礼,恭敬答道:“晚辈于禁,仰仗主公威名,将士用命,侥幸在将军手下支撑了些时辰,远称不上是平分秋色。”
“不居功,不自傲,倒也是个可塑之才,得你之助,你家主公有福气啊。”徐荣叹了口气,又问道:“你也不必自谦,单说阵列之道,你的造诣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你学过兵法?师从何人?”
于禁从实答道:“晚辈出身微末,蒙主公不弃,拔于行伍之间,委以大权,并无师承。”
“甚好。”徐荣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只是不知他是为了于禁没有师承而欢喜,还是单纯的赞叹于禁自学兵法的天资。
“以你目前的进境,若再过十年,你可能胜我?”
于禁想了想,摇摇头:“很难。”
“这些……”
徐荣眼帘低垂,看着手中的竹简,洒然道:“也算不上什么兵法秘典,就是墨家历代钜子,于用兵之道的一些心得,还有些阵型变化之类的知识,我做了些注释,以你在此道的资质,应该可以自行融会贯通……希望十年后,你能超过我,成为真正的名将。”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听了徐、于二人的对话,大多都猜到徐荣要做什么了。
饶是如此,当徐荣亲口验证了这些猜想时,众人还是悚然动容,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墨家的兵法传承!
读书做学问,兵法,政略,天文地理……知识就是力量,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只是碍于客观因素,想得到传承的条件非常苛刻。
哪怕是最大众化的儒家学说,要想学,也得去各大名士开设的学堂求学。一个求字,极其生动的表现出了得到知识的难度。
跪求、拜求、各种展示诚意的方式,诸如什么程门立雪之类的典故,在各大学堂门外,都是时有发生的。
儒学都如此,想学其他专业技能的难度,更是可想而知。那些东西都是秘传,只传家人和亲信弟子。这也是为什么以王羽的身份,想找份好的内功来学,至今都一无所获的原因了。
现在,徐荣拿出了兵法的传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兵法,而是墨家的秘传!
只是几卷竹简,但已经远远不是价值千金,或者价值连城能够形容的了,想要一言概括,只能用无价之宝这四个字!
得到传承的人会有多强?看徐荣就知道了,如果得到传承的是个庸才倒也罢了,但徐荣选定的于禁,在兵法上的天赋,又岂会比旁人差了?
正如徐荣所说,假以时日,于禁的造诣甚至会青出于蓝,毕竟徐荣打的仗少,而作为王羽的心腹大将,于禁将来要打的仗恐怕是不计其数。
于禁的性格沉稳,很少会将情绪诉诸于外,但此刻,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得到一份传承有多难了,没有家世,想进学堂都不可能,更别提得到那些秘传的知识了。
现在,一份无价的至宝摆在他的面前,比他梦想之中最好的,还要强出不知多少倍,他又岂能不颤抖?强行压制着伸手接竹简的冲动,于禁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王羽。
拔于微末的知遇之恩,带来的忠诚,是无与伦比的。
王羽心下一热,正要点头,却听徐荣缓缓说道:“你不须顾忌你家主公,你得了,便可自行处置,哪怕流传于外,那也是我所传非人,选择错误的问题……其实,若不经过你,你家主公便得了这些兵法,他就能看得懂吗?”
王羽气结,倔老头说的倒是没错,从春秋时代传承下来的东西,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不过,他肯定是在打击报复,气不过我用诡计赢了他。
徐荣这么说了,王羽也是点头不迭,于禁更不迟疑,当下深深一躬,恭敬道:“禁谢过将军,今日对天立誓,必不随意外传,必不纵兵残民,用兵之际必心存仁念,以彰将军今日传艺之德,若有违背,当死于乱箭之下!”
“甚好。”徐荣微微颔首,对于禁的表态很是满意,将竹简向前一递,待于禁郑重接过,徐荣再不看竹简一眼,转过头来看向王羽。
王羽当然是很高兴的,有了这个,于禁迟早能成为第二个徐荣,不同的是,于禁对自己可是忠心耿耿,指挥起来比倔老头可容易多了。
对徐荣的离开,他也没那么多遗憾了,强扭的瓜不甜,不是每个人都象贾诩一样圆滑的?不过,很快,王羽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点。
徐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王鹏举,我也有事交待于你……”
“有东西给我?”王羽一愣神,他对徐荣的转变有点不适应,倔老头咋一下就变成多宝道人了哇?
“也可以这么说。”王羽脱口而出的说法,显然有点太直白,太市侩了,一边的贾诩再次翻起了白眼,好在徐荣没在意,他点点头,走到马鞍旁,从马鞍另一边取出了什么,然后朝着王羽走了过来。
王羽赶忙迎了上去,走近后,他看清了徐荣手中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一方黄铜所铸的印玺一样的令牌,巴掌大小,上面印着一个以篆文所书的‘墨’字。
王羽先是一愣,继而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这不会就是钜子令吧?”
“你知道?”徐荣很意外的看向王羽,王羽发现,去而复返后,老人的语气和神情,都比先前生动了许多。
“略知。”王羽点点头,却没解释原因,他在小说里看到过,谁知居然还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本以为这世间没什么事能让某挂怀了,可今天,某真是很好奇,你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关于墨家的事?”
这个疑问已经在徐荣心中盘旋很久了,现在更是达到了巅峰,理念、历史什么的倒也罢了,那些信息总有流传于外的,可是这钜子令连本门弟子都没几个知道的。
“以前听蔡伯父提过,你知道的,蔡伯父他博闻强记,而且又很喜欢研究历史……”王羽随口敷衍两句,问道:“此物似乎是墨门钜子的信物吧?徐将军你将它传给羽,难道……”
蔡邕这个答案勉强合理,徐荣并没纠结,正色道:“正是,某要将墨门托付于你。”
“……那你呢?”王羽彻底迷糊了,这老头是大彻大悟了吗?大彻大悟也不能做甩手掌柜吧?墨门的理想很伟大,但规矩实在太多了,哥才不要止戈呢,哥就喜欢冒险,就喜欢打仗!
徐荣将令牌塞到王羽手里,如释重负的拍拍手,笑道:“没了墨门的负担,某就是闲云野鹤,只等着看王将军如何改良墨门理念,如何创建一个清平盛世了。”
“可是……”王羽苦着脸,还要推托。
“你不是墨门中人,也不须遵守墨家戒律……”徐荣也不看王羽脸色,自顾自的说道:“只要你时刻都存有仁义之心,如你对某许诺一般,创建一个人人安居的太平世道出来就不愧对这方令牌了。”
他说的虽然轻松,但王羽分明看到,老人的眼神一直在钜子令上徘徊,留恋不舍之意一览无遗,跟刚才赠兵法给于禁时的洒脱全然不同。
“没有这方令牌,羽也会遵守……”
“鹏举,你要知道,这块令牌不仅仅是块铜牌,而是墨门钜子的信物!”徐荣打断了王羽的话,他直视王羽,眼神中却带了一丝玩味之色。
“从先秦至今,墨门屡经浩劫,已经没多少信众,更谈不上什么势力了。不过,传承依然在,比如文则手中之物……有了此物,你号令某门下这三百名弟子,就名正言顺了。”
说着,徐荣挥手分别指点两个方向,西方,他的亲卫正往这边赶来,东方,则是于禁收拢的溃兵。
王羽不推辞了,他一下就动心了。
要知道,这三百人可了不得,徐荣高超的指挥水准,就是通过这些人来展现的。此外,这些人的武艺也很强,结成阵势后,自己和黄忠联手都冲不破!
“此外,这令牌里,还有鹏举你最需要,也是最想要的东西。”诱惑还不止于此,徐荣紧接着又抛出一个诱饵。
“最需要,也最想要的?”王羽心中一动,握着令牌的手骤然一紧。在小说里,这种令牌什么的信物之中,很可能都会藏点东西,而自己最需要的,除了兵法之外,就只有……他有一种冲动,按捺不住的想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令牌。
“你接了这令牌,可能也会有点小麻烦,不过,鹏举你神勇无敌,应该也是不惧的。那些人找上门,说不定会变成好事也未可知。”
徐荣又嘱咐了几句,然后神色一整道:“总之,我也会看着你,看你会不会如许诺一般行事。只是稍有背离便罢,若你倒行逆施,全然不顾今日之诺,那么,我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说罢,他转过身,葛衣赤足,飘然远去,语声渺渺,依稀可闻。
“鹏举,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