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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青州
将戈奔跑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火红色的毛发上点缀着几处雪白,那是刚刚穿行林间时,被吹落在它脊背上的几片残雪。
这是连绵几日的大雪之后的第一个晴天,也是乘着天晴,将戈才能有机会出来撒欢。
芳青州的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好像整个冬月都在下雪,整个世界都被冰雪封冻,将戈此时脚下的冰原,在夏天的时候其实是芳青州最大的内湖,咏月湖。
跑出去不知道多远,将戈停了下来,昂起脖子发出一声嘶吼,在空旷的冰原上听起来显得犹为的突兀,给人感觉仿佛是千百年未有人烟的仙境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还大吵大闹弄得一片狼藉。
其实将戈也很懊恼,它很是讨厌这个地方,一是因为这见不到阳光的鬼天气,二是因为这一片肃杀的景象,这地方不要说三里不见一个人影了,连一只麻雀都很少见到,这些天要不是白驹每天钓些鱼来喂它,它早就饿死过去了。
明明往这儿跑到一半就半夜带着那个夷族小姑娘回去了,可跑着跑着居然遇到了那个不靠谱的主人,没说两句,他竟然留下了那个姑娘,让将戈自己再掉头跑。
跑到一半又碰到火急火燎的红袖,这小丫头指着鼻子骂将戈弄丢了那个姑娘,将戈心里也苦闷啊,可无奈不会人语,主人让转告的那句“我还在”要怎么说出口呢……
再后来,将戈又跟红袖他们在圭湳部周边打探搜索了好几日,始终没有消息,直到有一日他们被铁勒的追兵发现,误以为红袖是圭湳东耳的女儿,这才让他们断定,至少圭湳阿沁没有落到铁勒部手里。
他们几人没有武艺,只有山青会点治死治伤的秘术,面对追兵只好溜之大吉,一路又按照原定的路线逃到了白驹的故乡,芳青州。
这个鬼地方,这个鬼天气,连只山鸡都捉不到,将戈无比愤懑地发出一声低吼,摇了摇脑袋,甩掉几片残雪,掉头慢慢往来时踩出的那条路踱步而去。
苍鹰掠过天际,俯瞰冰雪覆盖的世界,
只见,
千里素白,一点红。
……
红袖和山青此时正坐在一个树屋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炉火里的红炭,今天天气不错,难得是个晴天,将戈一大早在他们的树下扒着树干,喊红袖和它一起出去。
可刚一出门,红袖就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回了屋子,这芳青州的冬季实在是太冷了,今日化雪,又平添三分寒气。
白驹给红袖和山青送来了很多御寒的衣物,给他们找的这两间树屋也是造得十分考究,树屋在三人才能环抱的巨杉上,又建了盘旋而上的阶梯,离地面足有两丈多高,避开了地面的寒气,天晴时又能照到日光,屋子里还有壁炉和排烟的管道,总算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能有一个栖身之地。
这芳青州的漓远族人也是奇怪,他们的居所都是这种建在巨杉上的树屋,一片杉林就是一座小城,他们既不耕作也不打猎,只是靠着采集果蔬,偶尔也会到咏月湖捕捕鱼,有时三餐都难饱,可竟然都有着超乎其他族类很长的寿命。
红袖和山青随白驹到这儿时,还是初冬,杉林间还能见到绿野红花,草长莺飞,将戈还能逮到几只野獐子,可随着暴雪一至,山间、林间、水间都只剩下肃杀之气,毫无生机。
那些漓远族人在第一片雪花落下后,就全都躲在树屋里,几乎成天闭门不出,偶尔有几个喝醉了跑出来,迷迷糊糊从旋梯上摔到几尺厚的积雪上,第二天一早竟然能拍拍屁股像没事人一样再爬回屋子接着喝酒睡觉。
他们喝的大多是自酿的冷杉酒,喝着有些寡淡,白驹从宁州带去的火夏却非常畅销,供不应求。
原本白驹每次从宁州回来都会带上装满两只骡子的火夏酒,可这回是逃命回来的,一两酒都没带,白驹被那些面相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七姑八姨,三叔四爷埋怨了好一通,好像他们都对那一口烈酒抱有很大的期望。
白驹忙着应付那些讨酒的人,到了第二天才给他的族人介绍红袖和山青,可那些看不出年纪的人对这两人的兴趣,还没有对那只大红狰得兴趣大。
“他们到了冬天就这样……脑子里只想着喝酒睡觉,对其他事都打不起精神。”
白驹只好有些尴尬地向红袖和山青解释。
可谁知白驹和他的族人一样,随着凛冬来临,来找红袖和山青的次数越来越少,也窝在自己屋子里喝酒睡觉,但时不时会到咏月湖凿冰钓些鱼来投喂将戈。
然而,在红袖和山青眼里,喝酒睡觉好像这就是他们漓远人过冬的方式。
红袖和山青住的树屋有三间房,两边各一间是红袖和山青的房间,中间一间被当做客厅,树屋下面还有个天然的树洞,将戈就被安置在了那里。
白天没事的时候两人就在这里生炭取暖,饿了就吃些树洞地窖里储藏的食物,除了犯困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红袖问道:
“山青,你说阿沁现在怎么样了?”
山青不耐烦地答道:
“唉,你要问几遍啊,应该没事呀,那天你也看到了,铁勒的追兵以为你是圭湳的公主,说明他们没有抓到阿沁啊,将戈既然自己跑了回来,想必肯定是有人救了她,你就少担心担心别人吧。”
红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骂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圭湳部待你不薄,你好歹也是圭湳的巫医啊。”
山青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我是巫医,又不是巫师,你也看到了,我们到了那儿的时候圭湳部就已经沦陷了……我要是没良心,一开始在前线看到黑骑后,我也不会连夜跑回去给他们报信啊。”
“那我们也不能成天待在这儿什么事也不干吧?!”
“能干什么,大雪封山,寸步难行,连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儿的漓远人都不出门,何况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红袖一脸鄙夷地看着山青,讥讽道:
“说我这个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算了,你堂堂七尺男儿,这么‘夸’自己,都不会脸红吗?”
山青却一脸无所谓地嘟囔道:
“我是医者,要那么多力气干什么……”
红袖奇道:
“医者?你不是号称拥有上神之力的术士吗?”
“比起那个身份,我现在更喜欢做一个行医济世的医者……可惜啊,我本以为自己能一直留在圭湳,等老格萨尔去见他们罗颂大神了,接替他做一个巫医,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好……”
山青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红袖看了稍稍有些不忍,出言安慰道:
“你这一身本事,就是在这儿也能继续行医啊。”
山青听了脑袋向后一仰,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叹道:
“这里人都能活个两三百岁,喝醉了在雪地里睡一夜都跟没事人一样,他们哪需要医生啊……”
山青的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树屋的大门被人急匆匆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