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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刚过,谢德声即往县府拜访许翥。侍从见是谢德声,冷然道:“许县长方从老家归来,无暇会客。”谢德声塞与红包,低声相求。侍从脸色见霁,入内禀报。片刻即出来,道:“许县长身体不适,且改日再来。”谢德声无奈,只好回家。刚到东头街口,只见贱养心急火燎而来。谢德声大惊道:“家中又出何事?”贱养道:“二少奶之叔叔陪同省府大官到家了。”谢德声听了,不知凶吉,小跑进家,径入客厅。穆先容陪着省府参议坐在堂上,见谢德声这般模样,作揖笑道:“亲家翁勿急,这位是省府黄参议。”谢德声惶恐不安,作揖道:“黄参议亲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令谢某脸上生光。”黄参议道:“新春刚过,上海静江公特嘱黄某前来拜访。”穆先容见德声一脸茫然,道:“上海张静江,与蒋主席甚挚。”谢德声听了,脸色大变,低头垂目,不敢言语。黄参议作揖道:“贵公子并未亡于军法,现在上海,鸿钧公欲招为婿,听闻昌儒曾被人威逼成婚,今当依理解除。”众人大惊。谢德声浑身颤抖,跪地道:“黄公所言,可是真的?”黄参议道:“黄某是省府参议,刚过新年,怎会跟你开这种玩笑。”谢家人听了,喜极而泣,如天方曙。贤姝哭道:“我的心头肉没死,老天有眼!贱养贱养,快去上香!”贱养应了一声,哭哭啼啼去上香。宝莲喜形于色,搂着崇和道:“你爸爸没死!你又有爸爸了!”当听到谢家昌要与其解除婚姻时,宝莲大怒道:“谁要我离婚,我打碎谁的头!”黄参议道:“谢家昌是逃犯,只有张公可救,否则家昌仍难逃一死,穆兄之参议亦难保。”顿时,谢德声夫妇跪地哀求:“二嫂,昌儒终究还活着,只有你可以救他了!以后你还是谢家的人,谢家不会亏待你的。”穆宝莲咬牙不应。家乐夫妇带着谢家其他人等皆跪下哭求。穆先容亦从旁相劝。宝莲腾地起身,厉声道:“若能救得昌儒,我死都可以,离就离罢!”众人闻得此言,千恩万谢。
于是谢家设宴款待黄参议。酒至半酣,忽牛牯来报:许县长听知二少遇难成祥,特来贺喜。谢德声慌忙出迎。许翥喜道:“许某得知省府黄参议前来报喜,故特地登临贵府贺喜。”谢德声请其入席。许翥不敢,特立于席旁作揖,向黄参议拜年。黄参议嘱道:“谢兄与我甚挚,平日可要多多关照。”许翥点头哈腰,道:“会的!谢兄是个知晓大义之人,去年冬季,县府于南湾街华光庙渡口建浮桥,谢兄大力捐资支助。现欲建永安和酒店,发展我县经济,我已批复了。现县府拟恢复谢兄参议员之位。”谢德声大喜过望,再请许翥入席。许翥方小心坐下。黄参议道:“许县长是国父乡里人,在这山僻之地为官,此处地脊人贫,委屈老兄了。”许翥拱手道:“烦望黄参议多多提携!”黄参议抬眼道:“不知黄兄政绩如何,我得体察一下此处民风民意,心中方有尺寸。”许翥点头不迭,频频敬酒。
宴罢,黄参议随许翥往县府去了,穆先容亦起身告辞。谢德声急遣家人往各亲友处报喜。各亲友陆续皆至,无不欢欣。忽家昌自上海来电,请父母家人及各亲友赴上海参加婚礼。时谢家聚集亲友百十余人,谢德声挥手大叫:“昌儒有今日之喜,乃上天之赐。我请众亲友都去上海参加婚礼,无需诸位分文支出!”众皆大喜。阿桂跳跃道:“昌儒之结拜弟兄都去么?”谢德声慷慨道:“众贤侄与昌儒情同手足,都去都去!”于是谢德声留下家乐夫妇及阿毛、牛牯守家,带着阿凤、贱养与众亲友赶赴上海。——谢德声于乐昌街另置住所,供宝莲安身。宝莲不住,带着崇和往韶关去了。
众人抵达上海时,余鸿钧夫妇带着家昌与楚声亲来迎接。主宾皆大喜。谢德声作揖道:“犬子得遇鸿钧公,如拨云开雾,重见天日,此重生之德,天高海深。”余鸿钧道:“小女与令郎情谊深厚,此乃天赐良姻。”两亲家携手同行,相谈甚欢。谢家昌见众弟兄皆至,喜笑颜开。贤姝讲起苦楚之事,又落下泪来。楚声母女低言劝慰。一行直抵余府,阿桂大叫肚饿。余公握德声之手,歉疚道:“谢公千里而来,忍饥挨饿多时,余某愧疚万千,我有庖丁名唤槐春者,所炖河鱼胜似天上之品,烦劳诸位稍待片刻。”谢德声谦道:“乡下来的,粗狂无礼,惭愧惭愧,望余公恕罪。”谢家昌立于厅前道:“众弟兄如此深情厚谊,令家昌不胜感激。我与余小姐情同意合,结为连理,此上天之赐!明日我等一醉方休,如何?”众人相视大笑。阿桂笑道:“大哥,嫂子貌似天仙,明日新婚之夜,众弟兄怎敢把你灌醉。”众人又笑。楚声道:“楚声自见昌儒,便有不舍之意,认定此人为真命天子。后昌儒不辞而去,我曾下广东,上北平,四处寻觅。后听闻昌儒为军方所害,如同天塌地裂,我欲此生孤独至终,天见我如此可怜,便将昌儒还与我。上天对我何其怜悯!我曾听昌儒讲起诸位,乃重情重义之好男儿,昌儒与诸位结义,乃是上天之意。我愿一心一意做好诸位的嫂子!”众人皆致军礼,大呼:“嫂子好!”家昌听了,泪流满脸。
因余家诸人皆为基督教徒,故婚礼先于教堂举行。这日,上海各大媒体俱关注此事,各路记者云集卫理公会教堂。婚礼由牧师江长川主持,余鸿钧致谢道:“想当年,江牧师拒绝为蒋主席主持婚礼,今却为小女辛劳,如此抬爱,余某不胜感激。”江长川道:“蒋某人乃国之大贼,为其主持婚礼,怕会玷污我之名节;昌儒乃国之英豪,为其主持婚礼,乃江某之荣幸。”
时宋庆龄、何香凝、杜月笙、张静江等上海名流俱至;军中人士,与家昌相善者,或亲至祝贺,或送花篮。忽司仪高呼:“蒋夫人到!”众皆起立,回首注目。只见宋美龄带了数名从人,款款而至。余谢两家急上前迎接。宋美龄善言抚慰,并致祝贺。宋美龄道:“昌儒,校长本欲亲来参加婚礼,怎奈军务缠身,现时不在南京,故托我来恭贺两位新人:相亲相爱,白头偕老。”说罢令人抬上花篮。又执楚声之手道:“蒋先生与昌儒师生情谊深重,蒋先生视之若子,常言:昌儒乃忠义之人,虽古之义士所不及。今昌儒新婚大喜,我愿作男家,送新媳妇小小礼物。”说罢替楚声带上一只玉镯。谢德声夫妇感激涕零,致谢不迭。余鸿钧满脸生辉,敬请蒋夫人于前排就坐。
婚礼开始。江长川道:“我秉承上帝之意,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请新郎为新娘戴婚戒,并于我主面前宣誓。”谢家昌替楚声带上婚戒,并宣誓道:“我谢家昌情愿遵从上帝的意旨,娶你余楚声为妻。从今以后,无论安乐患难康健疾病,一切与你相共,我必尽心竭力的爱敬你、保护你,终身不渝。上帝实临鉴之,这是我诚诚实实的应许你的,如今特将此戒指授予你,以坚此盟。”之后,余楚声宣读誓词道:“我余楚声情愿遵守上帝的意旨,嫁你谢家昌,从你为夫。从今以后,无论安乐患难康健疾病,一切与你相共,我必尽心竭力爱敬你、保护你,终身不渝。上帝实临鉴之。这是诚诚实实应许你的。如今特将此戒指授予你,以坚此盟。”仪式完毕,众人皆拥着两位新人至余府。
至夜,余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时宋美龄已告辞回京,余者皆至余府参加婚筵。席间,家昌夫妇逐桌敬酒。至宋庆龄前。宋庆龄道:“古语有言:‘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位良姻乃上天所赐,望二位从今往后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楚声致谢道:“谢宋夫人金言相送,往日楚声低落时,若非夫人宽慰,楚声无有今日之喜。”何香凝笑道:“如此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令诸人钦羡!”忽阿桂蹦至眼前,举杯道:“哥哥,今天是哥大喜之日,亦是众弟兄最欢欣之日。以后哥从商,弟则殷勤相随;哥若从军,弟则以命相随。”其时何武亦至跟前,满脸通红,举杯道:“哥哥,你不够义气,打倭贼,成民族英雄,你不叫上弟兄们。成不了民族英雄,我等始终是乐昌街头的混混。我现在已有三个儿子了,可以死在战场上了!”二人一唱一和,言辞粗鄙。谢德声见何武在宋夫人面前显露市井粗态,欲上前劝走。谢家昌道:“这些都是家昌的结拜弟兄,曾参加北伐战争,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豪杰。”宋夫人听了,起身举杯道:“我敬昌儒各结义弟兄,你等皆是北伐英雄,有功于国。”众人皆举杯,慨然道:“夫人如此恩待我等,他日倭贼若再侵我,我等将誓死以报!”谢家昌乘着酒兴,道:“兄弟们且放心,他日杀倭奴,我定会带上弟兄们。”众弟兄听了,哪里顾及礼节,一起呼叫豪饮,一醉方休。其余宾客,或早早避席而走;或立于一旁笑看热闹。
翌日,忽传张学良与杨虎城反叛,拘押蒋中正及随行之陈诚、邵力子、蒋鼎文、卫立煌、朱绍良等人。一时间举国嚣然,谴责张、杨二人之声不绝。谢家昌闻此凶信,急与楚声拜访宋美龄。时国府逢此紧急之事,无暇接待家昌夫妇。谢家昌访而不得,心中挂忧不下。后经多方斡旋,蒋中正方得安然。谢家昌在野之人,不便前往晋见,与楚声论及张某,嗟叹道:“此花花大少耽误国事,使共党绝处逢生,若共党最终得势,张某人必成千古罪人。”楚声道:“红军万里奔逃,仓皇若雨中丐,困于西北一隅,缺衣少食,今得益于张某,如罪犯出牢笼。蒋委员长恩待张某,换帖结拜,所得结果,若东郭先生故事。”家昌揽楚声入怀,道:“小民且自乐乐,勿忧军国大事。”楚声嬉笑道:“今为人妇,且记家事。”家昌听罢欣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