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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清晨的冷雨吹的人顿时清醒了三分。
路乘风沉吟良久后,觉得吴京墨此言甚是在理,便接着分析道:
“刚才仵作已来验过尸了,结论比较一致,江府三十二口,确是死于马钱子之毒。从尸体的体征上推断,凶手犯案时间应是酉时。我记得,听到小乞丐的呼救之时,天色渐黑,刚开始飘雪。京墨兄,你可知是几时开始下雪的?”
“酉正!”吴京墨不假思索的说道。瑞雪兆丰年,京华城的每场大雪,他们京兆尹府都会记录在案,因此,他无比肯定,就是酉正!
“那么就能把凶手的犯案时间确定在酉初至酉正这半个时辰之内了!可是,她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犯案?众所周知,京华城向来是酉正关闭城门,卯正才开门。她选择酉时犯案,岂不是作茧自缚?”路乘风沉思道。
“我已命人在城门处张贴告示,性命关天,事出紧急,没有特殊情况的,一律不得出城!也派人在城门处盯梢了,一到卯正,一有那急欲出城之人,一一带回,盘查问话!”吴京墨正色道。
“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这个对自己大为不利的时间做案?”路乘风一思考,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右边眉毛。
突然,他眼睛一亮,问道,“除非她有什么动机必须选在这个时辰?京墨兄,京华城中的百姓一般什么时候食用晚膳?”
“各家各户的作息时间不一样,但大抵都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食用晚膳的时间大概在酉时到戌时之间。”吴京墨皱着眉毛,认真地回答。
忽然,他一拍大腿,惊叹道,“你是说,她在晚膳中下毒?所以,酉初到酉正之间,已经是最佳做案时间了!如果顺利的话,她很有可能赶在酉正之前,就出了城门!”
“京墨兄别担心,我想,她原本很可能是这样筹谋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被那个小乞丐撞见了,所以才下了刀子,要杀人灭口。因此,我认为,追杀那个小乞丐兴许费了她一番功夫,不一定来得及溜之大吉了。
”
路乘风轻轻拍了拍吴京墨的后背,安慰道。
“言之有理,既然我们推断她是从这暗渠爬出去的,那么,这个暗渠通向何方,可能才是小乞丐撞见她的地方!走!我们去院墙外看看,有没有明沟或者水道!”
吴京墨又来了精神,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拔腿便走道。
“等等我!”路乘风便欲起身跟去,衣角却被那灌木丛的枝桠勾住了。他低头就要将那枝桠折断来。
却见这一株低矮的茶花树,在这冰天雪地里,居然还开出了一簇簇指甲壳大小的粉紫色花瓣,叶片也是绿油油的,香气不甚浓郁,只在凑近了以后方能闻到个中芬芳。
“牡丹花国色天香,瑞香花金边最良!”
这分明不是寻常的山茶花,而是金边瑞香!路乘风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随手折下一支金边瑞香花,便往那暗渠里扔去了,而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吴京墨。
两人终于绕到了江府西北角,却都傻了眼!
这分明是京华城南最中心的那条大道!横贯东西,一马平川!哪里有一点河渠水沟的影踪!
于是,线索到这儿便又断了!
路乘风见吴京墨也忙活了一晚上。
吴京墨是个读书人、公子哥,家教又甚严,想来也是少有熬夜的,这会儿双眼已经熬得通红了。
路乘风便给他打气道,“京墨兄,别灰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呀?你听听,鸡都叫了!已经快到寅时了!”吴京墨垂头丧气,自顾自地走着,喃喃自语道,“乘风小兄弟就别安慰我了,还是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京墨兄可曾听说过虹吸原理?液面高度差可以产生作用力,将液体充满管状结构以内,之后,将开口高的一端置于装满液体的容器中,容器内的液体会持续通过虹吸管从开口更低的位置流出。这江宅的设计,正是应用了虹吸原理。既是很好的给排水系统,暴雨季节可以起到防洪之用,又是很好的净水系统,可
以保证池中之水,常换常新,流水不腐!”
路乘风将自己在21世纪中学物理课上学会的虹吸原理一一为吴京墨剖析开来。没想到,继中学语文之后,中学物理也发挥作用了!
吴京墨听他那一大段言辞,听得云里雾里的,挠了挠头皮,一脸迷糊地问道,“什么虹吸?哪个虹?哪个吸?乘风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为在下再说上一遍?”
路乘风只好耐心十足地将虹吸原理翻译了来,慢慢地剖析道:
“这虹吸原理呀,说人话就是,当两片水面通过一沟狭长管道相连,液面总体将保持相平的趋势。这江宅之内的小水池,就是其中一端水面,而暗渠就是那根管道,连接着另外一端的水面,无论是哪边的水面高了,水流都会自然而然地走向另外一端。”
吴京墨总算有点明白了,不就是一句老话,水往低处流嘛!这么简单直白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到了路乘风嘴里竟能说出这么个花儿来,一大段一大段的,让他听着都怀疑人生了。
于是,他咧开了一张嘴,笑道:
“好呀你!真乃舌灿莲花也!按你所说理论,两端必须保持平衡,那怎么确定,此刻这水还是从江府小池往另一端流呢?还有,我们现在不还是绕回了刚才那个问题,暗渠进不了,如何得知江府之水流向何方?怎么知道你刚才说的另一端水面在哪儿?”
路乘风心知自己没有时间向他一一科普压强、气压之类的物理概念。对于古人来说,虹吸原理确实是要更复杂一些,相对来说,吴京墨口中的“水往低处流”倒是十分浅显易懂。
总之,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耽误事儿就行。
路乘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江府小池此刻是在进水还是出水,京墨兄刚才不是与在下一同看见了吗?至于这另一端水面在哪,就只能靠它去寻了!”
路乘风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朵小小的金边瑞香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