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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夜静得连半丝声音都没有。淡白的月光自窗口倾泄而入,洒了一地诡异又忧郁的阴影。黑暗中,只见他陷于沙发中,独自一人。
这种找寻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她何时才会回心转意,对他坦诚相见?难道真如芷凡所说,根本是大海捞针?
他将双手插入发梢,无力地摇头。缠在他指上的发丝,就像他混乱的情绪,一缕紧绕一缕,丝毫没有些许的清晰。
她的意志竟是如此坚定,完全不留给他任何机会,叫他满腹苦闷却莫可奈何。到底认识她多久了?一、两个月吧?他从不相信一段感情可以来得这么迅速,燃烧得这么炽烈,但这回他却是牢牢地被绑住了,连拒绝都来不及。她愤怒的模样,似母狮般凶猛,可是她的眼里有的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自卫的戒备。好几次,他想拆除她掩饰的伪装,但都被她锐利的爪子抓伤,他倒不是在乎她对自己的伤害,只是她的防卫心这么高,究竟原因何在?
除了这些,她和宋宇盛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每次遇见宋宇盛,她总是淡漠得一反常态,满脸的怨怼及责怪,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没有理由这样啊!她母亲的死根本和他无关,她为何要如此仇视他?
于绍伦猛地抬头,紧揉眉心,想甩开一切他不能解释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这样想下去,他一定会发狂。他屈身自沙发里站起来,往房里走去。今天就到此为止,所有不见解答的问题,明天再说吧!
正当他要阖上房门那刹那,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划破了午夜的寂静。
这个时候会有谁打电话来呢?他疑惑地问自己。
折回沙发旁,拿起话筒,他幽幽地开口:“喂!”
对方沉默不语,连呼吸都听不太清楚。
他再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这年头半夜不睡觉的无聊分子还真多,专门做些无聊事来骚扰别人!他低声咒骂一句,随即准备挂电话。
“绍伦——”
一股激动的血液瞬间冲入他的脑门,叫他几乎握不住话筒。是艾盟,电话线另一端就是艾盟,这个他魂牵梦萦的声音,他怎会认不出来?
“你在哪儿?”他带着轻颤的嗓音问道,不敢放肆让情感宣泄,怕吓跑了她。
“我要向你道歉。”艾盟答非所问。
“什么意思?”他突煞变得紧张,不明白艾盟所言为何让他惶恐不已。
“你能下楼来吗?只需要几分钟,我在你家对面的骑楼等你。”
别说几分钟,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他也甘心。于绍伦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烧得他兴奋难耐。“好,好!我马上下去,你不要离开喔!”
丢下话筒,他奔至窗口往下望,冀望先看看她。骑楼下淡淡的月光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感官神经。没错!她真的在楼下,他狂喜地想要大喊大叫,向全世界宣布这个令人雀跃万分的消息。
三步并做两步跑,他飞也般地迅速来到楼下。打开大门,夜间特有的凉意袭上脸庞,此刻反而让他觉得精神抖擞。
举目望去,她就在仅隔一条街的对面,虽然背对着他,却模糊不了他的记忆,因为她早像一幅举世无双的画作,牢牢地烙印在他心版上了。
“艾盟!”他越过空旷的街道,低声轻唤。
艾盟犹如被按了慢动作重播般缓缓回头,月光下显得骄傲又脆弱。
“你瘦了。”这是于绍伦看到她的第一个反应。他忍不住抬起手,轻抚她脸上分明的线条,那些本是圆润如今却削直的线条。这段日子,她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才会变成这模样。他的心全揪在一起,痛苦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这轻柔的抚摸不该如此令人心碎地好,不该如此撩人心思地诱人,但它确实乱了她的方寸,搅散了她清晰的理智。好一会儿,她只能站在那儿,任由于绍伦厚实的掌心刺激她敏感的末稍神经。
突然,她记起她应该做些什么,尽管他的轻抚令她流连忘返,她还是硬生生地拨开他的手。
“我请你下来,只有一个理由,我要为我的不告而别向你道歉。”
“我不怪你,只要回来就好。”于绍伦用尽所有温柔回应。
“不,我不回你家了!”
“什么?”这是今晚他第二次感到紧张又疑惑。
“我很谢谢你和芷凡愿意收留我,但现在我已经有地方可去了,我不想再继续打扰你们。”
亏他和芷凡还把她当自己家的一分子看待,原来她一直都分得这么清楚,完全没有忘记其间隔阖的存在。愤怒渐渐取代先前的柔情,悄悄侵蚀着他的理智。
“是哪里?”他半粗哑着嗓子。
“我父亲那里。”
笑话,简直是笑话!她父亲不早就死了吗?
“要说谎也得想想自己曾说过哪些话!”于绍伦恢复最原始的冷漠,不易亲近。
“我没有骗你。至于我说我父亲已经死了,那才是谎言!”艾盟尽量说得不带感情,怕他看出自己的无力招架。
“你究竟诓了我多少事?”他的理智失去了主宰,被怒火紧紧控制住。
“不会再有了。我们就到这里结束吧!那天,我不小心撞入你的生命;现在,就让我再次不小心地消失。我的存在,你只需把它当成一场恶梦,醒来一切就不见了。”她直接而残忍地说。
“你父亲是谁?”
艾盟还在考虑要不要说、此刻该不该说,答案却自动脱口而出。
“宋——宇——盛,你的老师。”
于绍伦再也压抑不住狂暴的怒气,扬起手,狠狠地向艾盟脸上挥去。他随即转身跨过马路,快步走进公寓,消失在铁门之后。
艾盟在原地怔住了。
她失了魂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现实里来,凉风徐徐吹来,终于逼出她隐藏已久的泪水。压抑的情绪一得到了释放,便不可收拾地泛滥开来,淹没了她思考的能力。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希望能永远停留在你的生活中,做你唯一的另一半,而非中途休息的过客,如候鸟般来去匆匆。但她呢?她怎么办?她是你同校的学妹,你妹妹的死党好友,你和芷凡住的是她们名下的房子,更何况她母亲有恩于你,这一切你都能视若无睹吗?
自从下午和宋宇盛相认后,她不只一次问自己,她和于绍伦之间该怎么办?起初,她始终认为宋宇盛是他们最大的问题,若能解决它,他们纠缠的爱才能迎刃而解,拥有可期待的未来。但是,她现在终于明白,宋宇盛根本不是问题,孟芸才是症结所在。
孟芸有太多的竞争优势,不论是年龄、学历、家庭背景,都不是她能比得过的。她毫不迟疑说出她对情感的追求,更不畏惧竞争者带来的威胁,全心全意争取她想得到的。要说她错吗?她何尝有错!一个满心执着于自己目标的女孩,你怎么能说她错呢?
要怪就怪自己,一个小小五专毕业的普通女子,的确没有值得别人珍爱的地方。若要说有,那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做的诚实,现在也被自己践踏得体无完肤了。
“我不能哭!”艾盟努力拭去眼角漫溢的泪水,眼泪却还是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虽然她早就知道一旦说出那些话,自己面对的将是于绍伦的鄙弃及不齿,然而这般强烈的愤恨她真的承受不起啊!
脸上残留的掌印,传来阵阵余温,热辣辣的,像是忘了稀释的硫酸,烧灼她来不及保护好的脆弱。她伸手轻轻滑上他抚摸过却又打过的脸颊,近乎自残地回忆他手上的热度。原来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可以同时进行,又相同的猛烈。
黎明太阳未出现之前的空气真是冷冽。
她就这么闲晃了一夜。
天际渐渐露出淡青色的朝曦,昨夜已转成今晨,但她的心除了苦涩,丝毫没有其他的情绪。带着疲倦的脚步,她提醒自己所有的行李都还在南投,必须回去一趟。
她像具机器般买了票、上了火车,回到住了有些日子的旅馆。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之后,又上了火车,北上台北,待下车时,一天又过去了。原本清亮的晨曦,此刻只剩下少许余晖,在天空挣扎着不肯散去。
她拿起父亲给她的钥匙,向铁门上的钥匙孔插入“喀啦”一声,门开了。旋动木门的把手,她推门进入这个真正的家。
“行李都拿回来了吧?”宋宇盛早在听到开门声时,就知道回来的是艾盟。“回来”两个多么温馨又美好的字,艾盟就真的像离家多年的游子,回来这个本属于她的避风港,看到她手上的行李,他感到一阵满足的快乐。
“嗯!”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怎么了?”心细如宋宇盛,怎看不出女儿的不对劲!
“没有啊!”艾盟稍稍修改嘴角扬起的角度。
“坐下,我们谈一谈。”他示意艾盟与他面对而坐。“我知道要你突然对一个一直怀恨的人转变态度是过度奢求,我也相信你必定有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讨厌我,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接受。但我希望你能把你看不惯的、看不高兴的对我说,不要放在心上,徒让自己满心郁闷。任何事都有过渡期,过了,终有天晴的时候。所以,别把心事或不满藏在心里,好吗?”
父亲体贴的关怀,激起她无限的愧疚。
“对不起。”她低头而语。
“发生了什么事?”这回宋宇盛真的紧张了,艾盟不会无缘无故道歉的。
已被她小心控制的哀伤倏地一涌而上,叫她没有时间阻止眼泪泛滥。她相信从昨夜到现在,她所流的泪早超过过去二十几年泪水的总和。
“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哭啊!”宋宇盛慌了手脚。
“爸,你可不可以求他不要恨我,我不是真的想那么说但我有我的苦衷,有我不得已必须那么说的原因。我这样做,全是为了他好他不值得为我牺牲他自己他那么好,我配不上他的”除了那一声“爸”其他艾盟都说得语无伦次。
不过,宋宇盛也听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艾盟身上冲动的因子,一定是遗传他的。
“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要他死心,就当我只是个不小心的插曲,毋须再继续”
这简直是杀手锏!他从未看过于绍伦这孩子为哪个女人动心,但他对艾盟的好,却是大家有目共睹。如今,艾盟要他远离她的生命,根本是在逼他承认他在感情上的无能,难怪他会生气!
“更重要的是,我欺骗他,我骗他我的父亲已经死了。”艾盟自言自语,脸上泪痕犹存。
宋宇盛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恨竟然这么深,因为唯有在恨之入骨的时候,盼其死的念头才会如此强烈。幸好现在误会已经冰释,否则这种恨意不知道会逼她做出什么样惨绝人寰的事!
“他的反应呢?”
艾盟突然犹豫起来,该告诉父亲他赏了她一个耳光吗?她不知要不要说,脑中一片混乱。
没有追问,宋宇盛让她拥有保留的权利。掏出手帕,他为她拭去未干的泪水。“他不是恨你,只是气傻了,才说出那么决裂的话。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可是——”艾盟还想争辩。
“相信我。”宋宇盛用眼神做保证。
于绍伦一夜无眠,连整个大白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完了。芷凡更是不见人影,这几天真不清楚她在忙些什么。
昨夜艾盟坚持分手的记忆为何还那么清晰?她残忍的言语为何还在脑中萦绕不去?他不想相信她会这般绝情,却找不到理由为她脱罪,难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惹来一身伤痛吗?
他抬头,凝视那张曾在他首次个人展中大出风头的照片,它悬挂在他房里单调的墙上,反成一种装饰主体。
其实,除了艾盟坚持分手令他失控之外,她说出她和宋宇盛的关系,才是彻彻底底引爆他怒气的原因。他一直没想到他们有可能是父女,而她知道却始终瞒着他,这对他只有一个意义——不信任。
如果他和艾盟的感情基础是建立在彼此的互相猜疑上,那么分手或许是件好事,他突然悲观地想了一下。
不,他不能就此放弃!他不相信艾盟对他丝毫不具感情!他一定会找出她真正的感受。因为,他在她冷漠的言语之下,好像看到了不很明显的不确定。就算那不确定只有千分之一,他还是要追根究柢。
“孟芸,你到底要怎样嘛!”芷凡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无声无息走出房间。
“很简单啊!你只要多制造一些我和你哥独处的机会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以自行处理。你忘了你说要帮我俘虏你哥的吗?”
孟芸的话使他倏地停下脚步。她竟然还没死心,还巴望能成为他的妻子,难道她不明白他对她只有类似兄妹的感情吗?他激动得几乎想冲出去抓住她,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再存有幻想,因为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理智制止了他,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他想再多听一些孟芸的计划。他倒是很惊讶这次自己在盛怒之下,居然没有失去理智,原来要失去理智还得看对象。
“没有!”芷凡记得一清二楚,但现在她可不再确定孟芸是否真的适合哥了。“我尽量。”
“尽量?拜托,于芷凡小姐,尽量是不足以成事的。请你尽心、尽力,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来帮忙,行吗?”孟芸像在教训小孩般。
我自己都烦得快死了,怎么全心管你呢?这是芷凡直觉的反应。她不能忘记韦康森痛苦而愤怒的眼神,更不能原谅自己的粗鲁和残忍。最近韦家两老常打电话来要她过去玩,陪陪他们,韦妈妈更是催得紧,但为了避免碰见他,她都以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一一婉拒了。她不敢面对他,怕他犀利的目光不肯原谅、不愿轻饶她,这样她一定会发狂的。
“你有没有听进去啊?”孟芸瞧见她在发呆,狠狠吼了一句。
芷凡吓得险些丢了魂。“别鬼喊鬼叫的!”
“亏你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帮我,谁帮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让宋艾盟永远消失,如此一来,我就没有情敌了。届时不需要你,我也能把你哥制得服服贴贴的,这不是太好了吗?”
什么?
艾盟?情敌?消失?
原来孟芸把她当敌人,莫怪乎她会想退出他的生活了。她一定想得太多,自觉自己比不过孟芸,才出此下策!
艾盟啊艾盟,你这个没有自信的小笨瓜,居然以为我会用世俗的标准来判定你是否配得上我?你实在太小看我了。于绍伦有如心头大石落了地,几乎想要放口大笑,没想到这一切的根本总只为了一件事——比较,结果害他差点失去艾盟。然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艾盟的心意了,说什么也要得到她。
“孟芸,你为什么不喜欢艾盟姊?你知道吗?我出车祸住院那段期间如果没有她,今天的我可能就不是这个样了。再说,她是哥的专属模特儿,当初哥也是因为拍她,而在摄影界一炮而红。你不能因为她似乎对哥有意思,就把她列在黑名单中啊!”芷凡委婉陈述。
“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孟芸不屑地说。“我真佩服你们兄妹俩的识人能力!你们竟然看不出她是有备而来的?你想想看,以她什么身分、什么背景,居然能当上绍伦哥的专属模特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无力实现的梦想,她怎么会不好好把握机会呢?更何况现在绍伦哥在摄影界是炙手可热的新星,她当然会想分杯羹喽!否则她哪会对你和你哥百般照顾,冀求你们的信任?这种昭然若揭的事实,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于绍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完全没想到孟芸会有如此卑鄙的想法,什么时候,孟芸竟学会把别人说得这样不堪,还自以为是。他没有警告,上前对着孟芸当头一劈:“孟芸,我相信我和芷凡都没欠你什么,不需要你来批评我们的识人能力。况且,宋艾盟也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更没有权利这样污她!虽然我们是住在你家屋檐下,但大可不必受你指挥。如果你看不惯,想请我们搬家,我不会反对的,你尽管开口。”
“绍伦哥——”孟芸怔住了,眼中的惊恐清晰无比,声音也全哽在喉咙里。
“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跟芷凡没两样。可是,你却不能明白我对你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不具一丝一毫的男女情爱,这对我来说,根本是困扰。”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重的话,尤其是从于绍伦口中说出,更觉犀利,剌得她的心满目疮痍。
“我真的很爱你——”她泫然欲泣。
芷凡站在一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是她的哥哥,另一边是她的死党好友,帮了这边便好像对不起那边,救了那边又好似害了这边。她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苦恼得不得了。谁困扰?她才百分之百呢!
孟芸的话一点一滴没有逃过于绍伦的耳朵,他无奈地叹口气,改以另一种方式劝诱孟芸。
“你明白吗?你对我只是迷恋而已,而非真正的爱情。真爱不单是两人愉快地在一起,更要彼此的情感扶持。再说,迷恋可以单向进行,爱情则非两方都愿意不可,光是一头热,根本是浪费情感,也造成自己的痛苦。我在你心目中也许是最好的,但却不是最适合的,你需要的应该是一个可以满足你所需的人,可以听你谈天说梦的人,和他在一起,你会拥有比目前更快乐的生活,也才能享受所谓真正的爱情。”
好个妙招!芷凡忍不住在心中鼓掌,哥说得对极了,完全切中主题。
孟芸半信半疑,不过泪已稍止。她回想起自己曾毫不知耻地自动抱住他,脸上禁不住泛起困窘的红晕。当时,他也是严正地拒绝她,并警告她别再重犯那样的错误,然而自己却听不下去,仍固执地以为他需要被救赎。如今那些不愉快的画面涌上心头,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但是,受伤的自尊不准她承认自己有错,她还是需要找台阶下。
“不管你是不是最适合我的人,但此刻,就在这时候,我坚持,我是爱你的。”
孟芸,拜托,你不要如此执迷不悟,好不好?芷凡在心中狂喊。
“没关系,那就让时间来考验吧!”于绍伦倒已看出孟芸的让步,却也明白她正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因此配合她让彼此的冲突化解。
芷凡简直搞不清楚状况,怎么问题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解决掉了?
“芷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好多次电话去她家里,要她来家里玩玩,陪陪我们两个老人家,她都推说生病不舒服,不能来。哪有人生病生这么久的,莫非是车祸带来的后遗症?”
晚上七点半,韦家一楼大厅内,难得韦康森、韦康磊都没有出去。韦母叨叨絮絮念着。
“如果真的是车祸的后遗症,那可不得了,要赶快去医院检查检查,看是什么毛病,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啊!”关于韦母所说,韦康森和韦康磊都心知肚明,尤其韦康森这个原凶,更是清楚于芷凡的病,并非肉体上,而是心理上的。
“老头,你表示一下意见啊!”她朝韦父抱怨了一声。
“或许人家真的只是不舒服,你这样岂不大小题大作了吗?”韦父并非不关心,而是怕打扰了于家。
“小题大作?你也不想想看,当初她出车祸,多少我们得负一些责任,你居然说这话!不管,我要去她家走一趟,看看她到底怎么了!”韦母一旦心意已决,谁都无法劝她改变主意。“康磊,你载我去吧!你比较知道她家在哪里!
韦康磊丢给他大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期望他能和母亲同去,并对那女孩表示歉意。
“妈,我载你去。”韦康森突然开口。
“你也知道她家在哪里?”韦母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些,他想。“有了地址,还怕找不到!”
“也行,只要能到她家,谁载我去都行。”
“那我们走吧!”
“说走就走。”
今天晚上街道倒是异常的冷清,连塞车的机会都没有,韦母和韦康森已到达芷。亢家公寓门口。很快停妥了车,韦母开口:“她家住几楼?”
“右边顶楼。”
“五楼是吧!”韦母准备按下电铃。
“等一下,是六楼。”韦康森急忙喊停。
“六楼?这明明是五楼公寓,哪来的六楼?我也没看见有其他的电铃啊!”“再右边一些就是她家的电铃。”他为母亲指出电铃之所在。
“喔,原来是在这里。”韦母说完,随即按下电铃。
红漆大门不出五秒就开了。
芷凡老是改不了不问来人是谁的坏习惯,她半拖着脚步,纳闷有谁会来。经过刚刚哥和孟芸之间的一笔烂帐,她发觉自己的思考能力好像虚脱了。此刻,她一人独自在家,若有重大的事要她决定,她必定会混乱得不知所措。
她缓缓推开大门,想看清楚何人,可是这一看,可真正把她的脑袋震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忘了。
“韦妈妈——”她呆呆地打招呼。“还有我们阿森呢!”韦母补充道。
这对她简直是二度伤害,难道他还以为上次给她的惩罚还不够吗?芷凡不自觉地退缩脚步,眼中的恐惧明显得异常。
“怎么了?你真的不舒服啊?”韦母见她样子不太对劲,急忙上前关心地问。“阿森,你扶她到沙发上休息。”
“这——”
“不用了。”
他俩异口同声,这般好默契反而叫韦母吓了一跳。
“你确定没事?”
“真的没事!”芷凡快快肯定。“韦妈妈,您请坐,我倒茶。”说完,她随即倒水去了。
“坐下吧!”韦母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儿子坐下。
“请用茶!”芷凡端来一只茶盘,双手因紧张而禁不住些微颤抖。
“你也坐。”
“韦妈妈,您来我家有什么事吗?”她战战兢兢,不敢将眼光飘向韦康森,怕在他眸中看见鄙视。
“其实也没事,只是我每次打电话来,你都说生病,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确定你身体无恙。现在既然知道你没病,那我就安心多了,否则一直挂念你是不是在车祸完有后遗症,那滋味可不好受。”
韦母的关爱感动芷凡心灵最深处的思母情怀,使得她几乎哽咽,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向韦母感激地微笑。“谢谢您,我真的很好,您不必为我担心。”
陪坐一旁的韦康森未曾开口说一字一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和她,思考一些他过去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他从来不曾看见尹淑和母亲这般亲密,亲密得就像——就像一对母女,那样自然,不需解释。
进一步,他试着回想自己当初会娶尹淑的动机,不带任何愧疚的情感去回想——
尹淑为他失去行动的能力,基于他弄不清楚的原因,他娶了她,因为他认为尹淑都能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他怎可辜负她的情爱!但是,他清清楚楚记得,婚礼当天,尹淑似乎没有她应呈现的快乐,虽然他纳闷,却没有说出,只当她因不忍离开娘家而难过。今天仔细一想,他发觉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一回事,可是,究竟为何她不快乐呢?
“好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母亲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会的,韦妈妈,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韦伯伯也是。”芷凡紧握韦母的双手,诚挚无比地说。“喔!也顺便替我问候康磊哥!”
“没问题!”韦母不吝啬地给她一个拥抱。“那我们走了。”随即转身下楼。
步行于后的韦康森轻轻点头,表示辞意。就在他跨下阶梯的同时,芷凡忍不住开口:“上次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请你原谅。”
韦康森只是回头,却没有开口。他定定地凝视她好一会儿,眼中讯息难懂,但芷凡明白他的意思绝不会单纯到光是“我原谅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