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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欠你一次
大夫来了!
庄尧燃起一脸喜色,忙转身对来人道:“那就有劳……”
话没说完,脸就僵住了,来的人是褚云驰,他身后跟着是罗绮和曹猛。罗绮冲庄尧笑了笑,庄尧本来呆住的脸,被她这一笑,也恢复了自然,慢一拍地对褚云驰一礼:“褚先生有劳了。”
说着让开了位置,把无关人等挥退,只留了两个手脚麻利的给褚云驰帮忙。
李导本来还想与庄尧争辩两句,可此时哪还有人理他,只得退下。倒是他身旁的师弟荀功全安慰他道:“哥哥莫要生气,大王说的也有道理,苍莩姑娘……与我们毕竟是不一样的。”
李导眼中划过一丝不快,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庄尧只听说褚云驰懂医术,毕竟对古代医术治外科还是持保留态度的,于是站在门口转来转去,一会儿催开水,一会儿想看看褚云驰到底要怎么做。
倒是褚云驰,听她说开水烧好了没有的时候,笑了一声。庄尧以为他要说什么,竟没有下文了,开始一条一条吩咐人做事,还叫人点了炭火。
这种嘲笑完你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十分让人不快,庄尧本就着急,且作为古代医术怀疑论者,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褚云驰背对她,正在查看苍莩伤处,声音十分平静,还带着点儿笑意:“人还没死呢,我看你烧了两大锅水,是准备煮了她?早了点儿吧。”
她两次用“苍莩还没死呢”来冲那些求追击的手下发怒,忽地被人堵了,还是个山上的人质开的口,就算庄尧没有王幼姜那样脾气大,也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这年头卫生条件差,她烧开水当然是为了杀菌消毒,这是常识,竟然被取笑了,于是忍着气,指着褚云驰手里的刀道:“你这刀不用开水煮过,不怕感染了伤口么?”
褚云驰终于分了她一个眼神,竟还点头赞许道:“不错,懂得不少。”
如果不是他那个眼神带着嘲弄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庄尧还顾忌着他是来救治苍莩的,于是庄尧眼睁睁看着他,往刀上洒酒,然后在事先点好的火上反复烤了烤,挑开了伤处残破布料,接着用烧酒擦拭伤口,拿刀除去翻出来的坏肉,又取过另一柄一直烧着的刀,轻轻烫触伤口。
罗绮立在庄尧身侧,实在不忍看此情景,默默扭过了头。庄尧也捏住了她的手,像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的。苍莩不会有事。”
等罗绮再看时,褚云驰已经敷好了药,把伤口裹起来了。与大腿的伤处相比,肩头的伤却没什么要紧的了。苍莩除了在伤口被烫的时候□□了一两声外,一直在昏迷当中。
褚云驰又写了内服的方子交给罗绮,又嘱咐道:“用稳当的车运送,要防寒,别叫她受了风。”
外头有人端了热水进来给褚云驰洗手,褚云驰顿了顿,戏谑道:“我却说错了,你这热水,还是有用处的。”
罗绮一脸紧张,只怕她用完了人就要发作,一只手都搭上了庄尧的袖子了,却没想到庄尧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道:“不论如何,多谢褚先生。”
哪想褚云驰根本不领情:“她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她自己。”
说罢,径自走了。一直在外面候着的曹猛,也跟着他走了。
这时,庄尧派人请的大夫才吭哧吭哧地赶到。为求稳妥,又叫这位大夫看了看,却没叫拆伤口的绷带,只摸了摸脉,道是还很虚弱,见他也说不出旁的,便给了诊资好好送走了。
罗绮一颗心可算放下了,颇有些歉意地对庄尧道:“大王……我是怕山下的大夫太远,才去求了褚先生……”
得知苍莩还有活命的可能,庄尧正松了口气,见罗绮来请罪,又好气又好笑:“能救了苍莩,管他是谁呢?”又拍了拍她的胳膊,声音透着疲惫:“多亏你……我不许追击狮虎山,又不能及时救了苍莩的话,只怕人心要浮躁得厉害。”
她说完,却想起狮虎山被她下令射倒的那些人,撤退时并没见着尸首,不知有无死伤,可想想尸首二字,庄尧不知怎么的有些犯恶心。
她到底没有杀过人,只好安慰自己,人不是自己杀的,也许并没有人死了。这是头一次,让她觉得“大王”这个身份有些可怕。
听她说完,罗绮却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更坚定了一件事——大王变了。
只说另一人,就是那个腿有些跛的李导。山上人都知道李导的腿是怎么伤的,那也是一次殴斗之中,李导腿上受伤,大王却一直让他撑到半戟山大胜,伤处也因为错过了时机治不好了。也是为了补偿他,大王特许他与师弟荀功全带兵。李导原本号称马上第一刀的,自此山上不少人为他惋惜。
罗绮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当她听第二批回来的人说苍莩受伤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大王与她有救命之恩,到底是“主子”,可苍莩就不一样了,几乎是她半个妹妹,那么小的时候上山,大王没时间带就都交给她,自然与自己亲近,养女儿一样养大的,又是那么个直愣愣的性子,后面的事,罗绮几乎不敢想。
她提着裙子跑到紫光台,跪求褚云驰下山救苍莩一命。
曹猛恰好也在,挤眉弄眼地使眼色,褚云驰却没有拒绝,只说了一句:“凡外伤,看应急处理,迟了一步我也救不了她。”
三人纵马狂奔,正在路上撞见了撤回来的兵勇,才知道大王已经下令撤退,先救苍莩。当时罗绮腿就软了,几乎从马上跌下来。她跟着褚云驰身后,在进门前一刻正听到大王在喊:“谁家脸面能比得苍莩的命重要!”
一瞬间,罗绮的泪都要下来了。身后兵勇也有七嘴八舌,嘟囔狮虎山混账的,也有说这次放过了狮虎山的杂碎太憋气的,荀功全还在细细地劝解李导,这些罗绮都听在耳朵里,却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她活了这二十几年,自家中遭变就四处流离漂泊,早不敢想从前的家人故旧,绷着自己举止不见丝毫错乱,唯这一刻才知道,她也是渴望家的。
是以无论这个大王,变得成熟理智了也好,和以前不一样了也好,这一刻都让人觉得温暖。
另一头,曹猛与褚云驰骑着马往回走,曹猛突然问道:“郎君,可要趁现在回县衙?”
褚云驰轻轻一笑:“不,回山上。”
“……回山上?”曹猛一脸惊异,他本生的就不算好看,眉毛浅淡,只有眉头有一点黑,后面几乎看不见,颇不似个伟丈夫,做了这么个惊异的表情,着实是更难看了。
褚云驰扫了他一眼,道:“山上山下于我何异?”
曹猛想了想,也明白了几分,嘿嘿一笑:“郎君自然是有手段的。”
“行了,你笑起来不如不笑。”褚云驰见他笑起来,眉眼挤在一处,也忍不住嘲弄他一句。曹猛虽是他的主簿,却是由褚氏家奴提拔起来的,故而两人也算亲近。
曹猛叫他气得眼睛一瞪,看看褚云驰那张脸,又瘪了茄子:“我说郎君,您这条舌头也忒毒了……”不过思及半戟山那个女大王被褚云驰几句话噎得够呛,他又笑了,“郎君,那个女土匪,可叫你气坏了。什么也不懂,白烧了两大锅水,烧出个大笑话……”
褚云驰却瞥了他一眼,道:“我的刀用过了,回去也要烧水煮了下次才能用。寻常人家知道这么做已算是机灵的了。你只看我用酒,便以为我对她错,却不知我用的酒不是随便谁家都能蒸出来的。”
曹猛自讨了个没趣,心里嘀咕,那你就是故意嘲弄人家过过嘴瘾了,又不敢这般直说褚云驰,怕他再变着法儿作弄自己,只换了个话题问:“咱们准备的也差不许多了,听闻那女匪不许与狮虎山生事,今日还是斗将起来了。”说着嘿嘿一笑,“郎君看,接下来是怎么个弄法儿?”
褚云驰没接话,沉默半晌才道:“邱先生来找过我。”
“邱先生?那老东西……咳咳,老人家,怎么跑来烦您了?”见褚云驰神色郁郁,不禁插嘴道,“他不是看上半戟山上的小娘子了吧?都一把年纪了,也敢碰那些个泼妇。”
褚云驰横了他一眼:“才离京一年,怎么满口粗俗?”
“是是,属下改。”曹猛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您不粗俗,一个脏字不带地气人。
又劝褚云驰:“郎君也不要叫那老先生糊弄了去,按照咱们的计划,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成事,也好让京里的老国公对您刮目相看!”
“别提我父亲。”褚云驰一皱眉。
想起褚云驰为何离京,曹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又凑过来问:“那您看着,接下来的事儿还做不做?”
褚云驰拿马鞭戳了戳他:“远着点儿,你的马头都要拱到我怀里了。”
曹猛一臊,连忙远了几步,哼哼道:“却是什么小事儿都要劳动郎君,那女大王座下尽是些没分寸的女人,抛头露面操持些男儿营生,还动刀动枪,满眼粗俗!尤其今日受伤那个,最是那女大王的恶犬,见着咱没少冷鼻子冷眼的,您今日就不该救她,何必给咱们添麻烦……”
褚云驰突然勒马站住了,曹猛往前蹿了两步发觉不对,回头看着褚云驰,只见褚云驰眼里都是冷意。
“曹猛,这话你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