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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我紧张地把视线顺着脚步声移过去。“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事实。片刻之前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再度化为了冰冷黯淡的飞灰,消散在这萧瑟的冷风之中。
我好恨!我恨自己的渺小和无能!我恨人类的强大和暴戾!我恨自然之神的偏心和不公!
可惜的是,这冲天的恨意就像是败者的倒地扬起的尘土,伤口刺穿溅出的血花,无关痛痒。
在这大自然的生死游戏之中,弱小就是原罪。
陈忠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谢坤。陈忠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谢坤把右手拿着的一把崭新的喷火枪向陈忠展示了一下,说道:“师傅,我把备用的那一把喷火枪也拿过来了,咱们从锯子两端同时加热,这样能节省很多的时间。”随后他又把左手的一个里面装着好几个罐子的透明塑料袋举起来给陈忠看,说道:“我刚才拿喷火枪的时候就感觉重量有点轻,可能是气不多了。所以我就多带了几罐气过来,管够!”谢坤笑着说道。
陈忠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气,娴熟地装进了喷火枪,然后把喷火枪递回给李进,然后对着谢坤说:“谢坤你做得很好。去吧,把安全头盔,护目镜什么的都戴上,和李进一起从两端加热龙锯。
对了,李进说他偶尔会闻到一些臭鸡蛋的味道,应该是有点沼气逸出。你俩把口罩也戴上,这种空旷环境里的沼气虽然浓度极低,不致燃,但沼气里的硫化氢总归是有毒的。戴上口罩可以把这些有害成分过滤吸附掉。
这场生存游戏已经持续了太久,我已经厌倦了。是时候结束了!”
李进和谢坤全副武装,从龙锯的两侧同时加热,锯身的温度急剧上升,白烟再度从树干切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软化树脂从切口边缘怆然流下,形势极其危急。
小聪非常懊恼的叹道:“我其实也曾猜想过。既然人类能操纵火,燃料或许会有所预备,甚至连喷火装置都不一定只有一个。没想到,我的担心全部变成了现实,我失算了。
自然之神啊!火焰之力的威力是如此巨大。此般神力,难道不应该是次数有限,每一次使用都必须精心计划,避免一切浪费的宝贵资源么?!为什么人类居然可以如此随意,而且源源不断地使用它。这太不合理了!你对人类也太慷慨,太偏心了吧!”
“它是神,创造万物,至高无上,根本不需要和我们讲道理。人类似乎把他们的口鼻保护起来了,我的瘴气也发挥不了作用了。” 阿凉在频道里愤然说道。
“阿远,把水回收起来吧。然后你就可以不必再维持圆锥形了。让你的身体好好放松一下,累坏了吧。”小聪悲伤而无奈地说着:“我们的落寒计划,已经失败了……”
“该死的人类,不过是仗着自然之神的偏心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心中的不甘和恨意让我不愿就这么放弃。
随后,我调整了叶面圆锥体的出口方向,拼尽全力收紧了我的叶面。叶面形成的圆锥体急剧地收缩,产生了巨大喷射压力。伴随着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一道迅疾的水柱直溜溜地向着人类手中的喷火装置射去!
李进正在加热着龙锯,他重新找到了那种胜利近在咫尺的感觉。忽然之间,一道水柱疾射而来,打在他的喷火枪上。他一下子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变得湿漉漉的喷火枪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陈忠看到李进的异样,走了过来问道:“李进!你怎么又停下来了?!”爱徒屡次出状况,让陈忠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师傅,树上有水流下来……”李进边说边把手里被打湿的喷火枪递给了陈忠,眼神中充满了困惑,甚至恐惧。
“水么?原来,刚才这里的不协调感是这个。这种干燥的天气,外加喷火枪正在作业,根本不该有这么高的湿度。原来是有水啊。”陈忠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回事?”谢坤听到了陈忠李进的对话,就停下手中的工作过来看看。他看见陈忠手里的湿乎乎的喷火枪,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傅,这也太玄乎了吧,要不我们还是放弃了,请几个高僧道士来看看吧,我怕这是树妖啊……”李进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呸!老子砍了一辈子的树,就没见过树妖这种东西。李进你要是怕的话,你就给我闪一边去,好好地看着你师傅把这树妖砍倒给你看看!我来用喷火枪加热,我倒要看看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陈忠带着怒意说道。
“进哥,别怕。咱的喷火枪可是具有防风功能的高级货。这点水还不至于损坏内部的装置。我来把它擦干就好。咱都是念过书受过教育的,哪有树妖这种东西,你别慌,行吧?”谢坤安慰李进说。说罢,他抬头看着这棵树,露出了一丝隐蔽的笑容。
那是捕食者找到猎物的笑容。
“阿远,你这是和人类正面交战了啊!”小聪惊叹道,似乎有点惶恐。。
“阿远,你的水柱居然能够射得这么准,叹为观止!真是太解气了!” 阿凉倒是比较淡定。
“我管他什么正面反面,就让他们看看我们部族之树到底有什么能耐好了!小聪,帮我向泰仁部长申请更多的水吧。我要直接把水喷射到长刃上!”我毫不畏惧,战意未消,只想着继续把长刃的温度降下来。
“倒也未尝不可。” 阿凉附和着说。一直以来都是阿凉在强调着要隐藏我们自己。但此刻,它却不再坚持了。
“嗯,到了这个时候,确实也没必要隐藏我们自己了。能够淋下多少水就尽量淋吧。我这就去安排。”小聪恢复了冷静,马上去安排了。
水很快就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续了满仓。我正要往下泄水,却猛然定住,叶面微微地颤抖着,做不出任何动作。
树干的旁边,张开了一道纯黑的屏障,挡住了挥舞的灵活双手,挡住了流淌的惨然树脂,挡住了闪亮的长锯,挡住了无情的人类,挡住了一切。
像无尽的黑夜一般,漆黑而绝望。
谢坤和陈忠一人一边,单手撑着一把黑伞,另外一只手用喷火枪加热着龙锯。再也没有外来因素的干扰,龙锯两侧锯面的高温区迅速扩散蔓延,终于交汇在一起。高温之下,树脂软化产生的白烟持续地喷腾而出,已经软化了的树脂汩汩地从切口树干切口的边缘流淌而下,直至树根,然后在地上扩散开来,闪耀着鲜艳的颜色,宛如血流成河。
炽热的龙锯就像暴怒的野兽一般躁动不安。终于,树脂的硬度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人类撤走了他们的黑色屏障,用双手重新拉动那柄暴戾的长锯。挣脱了束缚的长锯疯狂地在树干切口来回游走,摧毁着在它运动路线上的一切阻碍。尚未软化的树脂,树干的木质,都在锋利的锯齿的撕咬下化为齑粉。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在长锯来回拉扯的催动之下,余留的软化树脂被挤得从树干切口喷涌而出,让我想起了青虫被我们的獠牙细枝刺穿时,溅射出来的那些青黄交错的浆液。
当时那些被獠牙钉死在叶面上的青虫,一定很绝望吧。
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
部族之树的树脂防线,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