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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伯母,叫得母女齐整整地凌乱。
车里的男人,穿着熨帖合称的白衬衣,连最上面的扣子都系得紧紧,没有一点随便,略一挺身,显出胸膛肌肉线条,轮廓英伟。
杜兰虽然是老实良家妇女,也吃了大半辈子的盐,会看人。
眉主心,眼主志,骏眉鹰目,一看就是个心眼非善类,志气不拘浅的人,不是什么十八二十的粉嫩小年轻。被他喊得一怔,杜兰望了望两边,以为是认错人了,再看这男人确实望着自己,生了些不自在,这男人比自己小不到哪儿去,自己可没这么老吧?毕竟为人和气,还是礼貌回了一声:“您是哪位?”
邵泽徽见丁凝妈妈对自己很不满意,板砖脸挤出点不咸不淡的笑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
长期不笑猛然间笑的后果就是,笑得两边腮打着颤直扯,俗称的,皮笑肉不笑。
这老狐狸一笑,丁凝就胆寒,总觉得绵里藏针,不怀好意。昨天没回翠微湖山庄,今天就亲自开车过来,是查岗
自己确实算是给他邵家打短工,可就连古代的婢女小厮都有个休沐,自己还不能有个三两天假期?
趁他没开口,丁凝对杜兰说:“这就是翠微湖山庄里照顾我的那位邵叔叔。”又朝邵泽徽笑着说:“二叔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杜兰一听,有点疑惑,既然是前夫生意伙伴,女儿的叔叔,怎么会喊自己伯母?这辈分太混乱了吧?或者……这男人其实很年轻,就是长得老成了点儿?也不好问,客气道谢:“原来是邵先生,我家凝凝年纪小不懂事,平时不爱讲话,性子闷,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在您那边打扰了一段时间,没失礼吧?”
丁凝有点迎风流泪,这是亲妈吗?这么埋汰女儿的。
邵泽徽嘴角又往上勾了个角,眼睛狭眯了半毫,话里藏话:“很懂事,不闷,手脚活络得很,很会招待人。”
丁凝听歪了,心虚,脖子发热,这妈是个正道门派,邪魔外道的事知道了怕惊着了她,怕邵泽徽又说些话惹她怀疑,开始不耐烦了,朝邵泽徽嘟道:“二叔这么贵人事忙,不用回去吗?”
邵泽徽看出丁凝脸上的嫌弃,头一遭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空虚无力,心情不大乐,笑意也遁得七七八八,耷下脸:“早上到市区办公室有点事。”顿了顿,不经意:“正好打这边经过。去哪儿?上车,载你们。”
放这丫头出去就是个天大的错误,硬是像只没脚的鸟,一出去,还不知道回了。
昨天接了阿男的电话,他心里就挠得慌,半夜三更回味了白天那场手指乐趣,狠狠用她的内裤打了两回飞机,越撸越火大,又尽往歪里想。
他已经尝到她不安分的德性,到哪里都禁不起男人碰,这一晚上不回,谁知道去哪里鬼混?
拨个电话过去,他么的居然还关机,脑子都炸了。
跑去健身房举了会儿哑铃,跑了会儿步,他翻来覆去,早上五点就全醒了,绕绕转转地把车开到老居民区门口,见到她挽着个中年妇女的手,亲亲热热地在站台说话,才舒了一口长气。
……他恨这样的自己!
这边可是生活居民区,还真是“正好”得巧,丁凝撇嘴:“不用麻烦二叔了,还有几天就开学了,陪陪我妈。”
车里人也不强求了,看见她身边没雄性,夙愿已了,手挪下,在副驾驶椅垫上抓起个折叠拎袋,伸出窗去,塞到丁凝手上。
丁凝打开,是一只白色手机,已经上好了电池和SIM卡,开了机。
自己去度假村前购物换血时,也换过手机,挑过同一个品牌,但没这一款新,貌似内地这边还没上市。
邵泽徽见她正在把玩,心里舒服极了,语气却肃静:“多个手机备用,这个手机专门跟你联系。”
杜兰疑虑加深,潜意识里不大喜欢这男人太靠近丁凝,总觉得这种年龄的男人诡异深沉得像一匹狼,女儿在自己眼里则是个不谙世事的傻乎乎的兔宝宝,下意识把女儿抱得紧紧的手机夺出来,准备送回去,严加阻止:“不好,邵先生,住在您那儿已经算叨扰了,怎么还能收礼物?请收回。”她作风规矩,一板一眼,女孩子家一针一线都不该拿别人。
如此正义凛然的妈……丁凝觉得跟这妈相比,自己的节操和作风简直就是渣渣。
不好意思让她知道自己抱大腿变成坐大腿的事。
邵泽徽转向杜兰,脸色从严谨立刻宽缓下来,说话温和许多:
“呵,丁总既然让凝凝住在我那儿,现在又身体不好,我也算半个监护人,要负责任,好好照顾。呵,年青人,手机总是不耐用,动不动就关了机,到时也不知道哪里找,呵。”说着眼睛又转向丁凝,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变得沉厉:“这个手机就专门接我电话!”
还是陈述句,不是询问句。
又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脑袋探进来。
丁凝沉浸在呵呵的惊讶中,把头伸进车窗,耳肉被他呼吸吹得发烫,软趴趴地搭在车窗边,听他的声音传来:“电话别关机。”
丁凝嘴巴一张,还没开口,又见他一指袋子:“备用电池,三块。”
车子发动,屁股对人,倨傲且洋洒地离开。
她胸口砰砰乱跳,这种心慌意乱的情绪,只有做|爱时才有。
这是在想什么呢,自己现在跟邵庭晟做戏,他不过是为了监工。
就算不讨厌自己,他也只是对自己□犯骚有好感!他跟书里那些男人一样,就算跟侄子分享自己,应该也是没二话的吧?
她被塑造起来的观念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惟有情|欲才能长久,爱情,可能有吧,但是真的太昙花一现。
应该保持这种观念,才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她决定——
丁凝带着妈妈先去市中心的百货公司买了几套适合年龄的新款衣服,又到化妆品柜台去买了彩妆,最后一起去发型沙龙,陪杜兰做了个头发。
都是丁凝抢着付钱,为了叫妈妈开心。
卡是原先丁志豪给的,丁凝本来想攒着,现在该用就用,刷起来也不心疼。
杜兰本来底子就不差,一打扮,优势显现出来,深咖发色显得皮肤白净,及膝丝裙显得小腿纤细,原本的温文书卷气中又多了点女人味,一开始不适应,还有些束手束脚,被女儿和售货员左右赞美,信心大增,姿态也起来了。
丁凝又拉着妈妈进了百货公司旁边大型美容会所,一起做了一套常规面部护理。
女主管见是新客,过来亲自招呼,攀谈了几句,见这中年女人气质不错,谈吐优雅,应该在城里是个体面人家,只是以前从没来过,不失时机地递上名片,保持着职业微笑:“怎么称呼您?”
杜兰还没说话,丁凝接了话:“我爸爸姓丁。”
女主管反应很快,笑着说:“喔,丁太太,丁小姐。”又推荐了几个美体项目。
丁凝也不客气,拉着杜兰往美体馆那边走,刚进去,一个窈窕身影从太空舱里蒸完,刚穿戴好走出来。
女主管转过头去,顺便打招呼:“丁太太,新聘的美体师手艺怎样?”
女人声线纤媚,又掺着些挑剔:“还行吧。”
杜兰听得一震,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虞嘉妃,再望女儿,一脸淡然,才知道她应该早就料到了。她皱眉,抓紧女儿的手,要转身。
丁凝把杜兰的手握得紧紧,不让她动,又望着她,眼里盛满期盼鼓舞,才让她松弛下来。
这家美容会馆是国际连锁品牌,去年年底才在P城落户,目前是城里最有档次的翘楚,稍微有点家底的,都是在这里入会做保养。
丁凝好歹也跟虞嘉妃生活了一段日子,这继母今年年中刚在这家加入会员,隔天就来,除了日常护肤养颜修身,看她现在这模样,也应该经常在这里吹牛打屁,在会所一些女人中,混得风生水起。
美人院是喜欢享受的女人的第二个家,在家里她得伺候丁志豪,在这儿,人家巴结着自己,更如鱼得水,逍遥自在,恨不得都快建立起自己的小王国了。
丁凝安抚下妈妈,扬声朝女主管开口:“她是丁太太?那这边这位,是谁?打人的名号到招摇撞骗,脸皮可真厚!”
虞嘉妃入会籍大约有一两个月,女主管只知道她是城里一家日化品公司的老板娘,见她装扮不错,舍得砸银子,也从不怀疑,每次都是丁太太、丁太太地奉承着叫,现在才知道,这两个丁太太,原来出自一个丁家,瞧这情形,虞嘉妃敢情是假的,恐怕后来的这位仪表端庄的才是正宫?
虞嘉妃见到杜兰和丁凝母女,也是大吃一惊,再瞧会所里其他客人交头接耳,压下怒意:“什么招摇撞骗?我是名符其实的丁太太,你们才招摇撞骗!”难得上位的人,就像暴发户,最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更何况是受了冤枉,就恨没随身把结婚证带出来,抛到人面前了。
丁凝当着会所所有人的面,对虞嘉妃说:“你敢说我妈妈不是丁太太?你说说她怎么不是了你又是怎么当上的?”见虞嘉妃打了个哽,又朝那个女主管说:“我不希望再有人顶着我妈妈的名义说自己是丁太太,你们是高档会所,怎么随便哪个外面的莺莺燕燕,嘴一张,就能把人家的老公抢了,当个太太过瘾?”
会所里的客人和美容师见这个VIP客人原来是冒牌货,恐怕是男人养在外面的,貌似还被正室和女儿找上门来,压着声音窃窃私语,脸上都添了蔑视。
虞嘉妃受了奇耻大辱,哼笑一声,拿出手机:“怎么?你们是两张嘴,所以厉害些吗?是不是丁太太,不是靠你一张口说,一个电话我就能叫丁家的人来。”
丁凝也掏出手机,笑着说:“哪用劳师动众叫人来,不过你非要用手机也行,把那条微博翻出来,大家就都相信你才是光明正大的丁太太了,上面有你的照片吧?挺清晰的。”
虞嘉妃一震,“日化业老字号公司上位小三老板娘”的新闻,这几天刚刚淡去一点,自己毕竟不是明星,网上被骂得再惨,现实生活也难得对上号,自己刚来会所混出个风风火火的小圈子,哪里容得了丁凝当众掀起来!
见丁凝拇指一动,作势开始滑拨手机,虞嘉妃怎么依,形象都不要了,虎扑上来夺。
这个动作,让周围大多人相信,这个女人果然心虚,不是大话精,就是外面的狐狸精。
丁凝退后两步,避开虞嘉妃,盯着杜兰:“妈,这个女人冒充了这么长时间丁太太,你就真的算了?”
虞嘉妃气急败坏,见旁边人越议论越大声,知道这个刚混出来的圈子,再没脸来了,上前就扭住丁凝的腕子:“你等着,你爸爸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丁凝盯住虞嘉妃的手,蹙眉“啊”一声:“哎呀,疼——”
虞嘉妃还没回神,脸上啪一声,被杜兰重重甩了一个耳光。
她捂住脸,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温糯得近乎悄无声息的女人,竟然发了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