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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生死都是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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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来到四川的八十个日日夜夜,我天天都在想家。

    只是我不敢说我想回家啊!

    家里有哥哥嫂子,我们家又不需要招上门女婿,是我自己要嫁给小四川的,那我自己就得承担后果。

    回家,怎么回得去呢?

    我的意思是家里容不下我,陈规陋习对女人太苛刻了。怀孕的女儿结婚连大门都不让走,更别想着在娘家生孩子了。我也不想和嫂子发生太多的矛盾,让我妈夹在中间为难,舆论对我也会非常不利。

    二姐在信中说我们可以在县城租一个房子先住下来,她有空了就来陪我……

    我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我给小四川写了封加急的信,告诉他我要回娘家了。

    这也正是小四川想要的结果。

    让爷爷奶奶照顾我,小四川本就觉得不妥当。他早就提过这个方案,只是我没同意。我怕我妈骂我,更怕她不管我,我一个人在县城租个房子干,纯属浪费房租钱。

    现在我说要回娘家了,小四川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再送我回娘家。

    离开爷爷家,我开心得飞起,只是好舍不得我养的六只小鹅啊!

    我怀疑我应该是冷血动物投胎的,没有舍不得爷爷奶奶,而是舍不得六只小鹅。

    主要是我去四川,爷爷奶奶并不欢迎我。那个时候,小四川的二姑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奶奶时常要过去帮忙。

    我这一去,等于是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节奏。平时,他们去二姑家帮忙,晚上可以不用回来。我一去,晚上不回来的话,把我一个孕妇扔家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担待不起,天天只能早出晚归。

    相比女儿而言,孙子的事肯定没那么重要,爷爷奶奶又不是只有小四川这一个孙子。

    所以,我这一走,皆大欢喜。

    真羡慕别人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我这才出嫁三个月,回来却成了大肚子,我妈看到我,又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回来就好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哭哭哭,烦不烦啊。”我爸骂我妈。

    这是我听过我爸骂人最好听的一次了。

    在娘家待了没几天, 我们很快就在县城租了房子。出闺的时候,我是从后门走的,嫂子可能也觉得有些愧疚。这次回家,她对我们挺热情的。我怕在家待得时间长了,引起她反感。

    有二姐的帮忙,出租屋很快布置妥当。

    小四川要去广州的时候,我对他说:“去吧去吧,多给娃儿赚点奶粉钱。”

    那一次,虽然怀了近六个月的身孕,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了。因为住的是自己租的房子,又有二姐陪我。

    直到我分娩,小四川才回来。

    所有的婴幼用品,都是小四川从广州买回来的。

    国庆节那天,我们迎接来了一个小生命:女儿呱呱坠地了。

    看着那么一个粉粉嫩嫩小人儿,我的心都是颤抖的。小四川也很开心,搂着女儿亲了又亲。

    “哎呀,不要老抱着她,到时抱习惯了,你不抱她就得闹腾。”我妈在旁边看得直跺脚。

    乐得二姐也笑,“小四川,你是打算就在家里带娃了吗?”

    小四川嘿嘿傻笑。

    小家伙的问世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欢乐,就给她取名欢欢了。

    离娘家近就是好,后来听很多女人说什么月子仇啊啥的,我是无比幸运的。因为我坐月子,有老公带娃、有妈妈做饭。

    一直等我满月,小四川才走。

    但是我妈不可能天天守着我,家里也有事情要做呢。

    彼时,家里的月半 桃事业已经初露端倪,我哥已经淘到了第一桶金。

    水果这个东西,任何一个好的新品种问世,都是会火上好多年的。水果不像蔬菜,它的生长周期长,只能慢慢见效。

    果农赚钱的最好方式也不是种水果,毕竟果树生长时间长。而且以个人的力量,再怎么样,你也不可能能大面积种植。一个新品种的问世,最好的方式是销售种苗,让更多的果农来宣传推广,从而占领市场,形成一个品牌优势。

    我哥跟着小叔淘到第一桶金后,大大鼓舞了人心。村里的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一时间,枝条紧俏,砧木也很是紧俏。(砧木是来进行嫁接用的,进行嫁接的砧木,要和被嫁接的果树属同一个科,才能嫁接成功。)

    买砧木的成本一高,桃苗的成本自然也会跟着变高,桃苗的风险也高。为了降低成本,村民自己上山采毛桃子种砧木也是一种好方式。

    我们家起步早,自家种有不少桃树,枝条倒是不紧张,但是砧木也是紧张的。

    二姐要去收购毛桃,我妈得回家了。

    可她也放不下我一人带娃。

    我爸让我带着娃回娘家住,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但我心里还是害怕,怕嫂子不高兴。

    我妈说有啥好怕的,我哥的俩娃也是她帮忙带的。我带娃回娘家,小四川又不在。

    谢天谢地,带着欢宝回家,嫂子没有很欢喜,但也没有不高兴,这已经很好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说的主要是带娃吧。在娘家带娃,我不用做饭,但别的事情还是靠我自己的,稀里糊涂混到过年了,我都还没啥感觉。

    这个年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因为要烧头香。

    我从四川回来之前,奶奶就病了。

    老人的身体,真的是说垮就垮,我嫁人那会儿,奶奶明明还好好的。

    我回来后去看奶奶,奶奶说,“火塘宝,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了呢。”

    奶奶不识字,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但她知道云南啊四川啊是离家很远的地方。所以,我嫁人的时候,奶奶一直在偷偷地哭。她是怕此生再也见不到我了。

    “奶奶,你瞎说啥呢?你还得等我好好孝敬您呢。”我安慰奶奶,我觉得一个伤风感冒而已,奶奶很快会好起来的。

    可是,奶奶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后来,她做饭都没力气了,就接到了三叔家,奶奶说她死了,想从三叔家发丧。

    我们大农村的风俗是这样子的:父母老了儿子们轮流赡养,发丧的话,如果俩儿子,那就一家一个。如果儿子多,看父母的意愿。反正一家也只发一个。好比奶奶从三叔家发丧了,爷爷以后就只能在我爸或者小叔家了。

    奶奶的身体状况变差后,有时大小便失禁,真的需要人照顾料了。我那时怀孕,有时间陪在她身边,奶奶弄脏了身子,我要给她洗,奶奶不让:“你一个孕妇,洗啥洗?别让恶心伤了身子。呆会让姑姑来洗。”

    有一天,奶奶的精神状况特别好,在晒谷坪里晒了好半天太阳。我以为奶奶要好了,奶奶却让我别再进她房间里了,她说怕她走的时候我坠着她。

    这是我们大农村的另一个风俗,孕妇不能给老人送终,怕坠着老人的灵魂不能升天。

    当时,我还笑奶奶是太怕死了呢。

    我这个蠢得死的都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第二天,奶奶的情况急剧转变,三婶说奶奶不行了。我爸和二姐跟着走了进去,而我真的就不敢进去了。那是我第一次从内心里的相信风俗的力量,我生怕万一坠着奶奶,让奶奶的亡灵不能好好超度。

    不一会儿,奶奶就在我爸怀里咽了气。

    鞭炮想起来的时候,我哭得不能自已。从此,这世间又少了一个爱我的人。

    农村的另一个风俗,老人离世是要放鞭炮的。不知道是庆祝还是啥意思,反正白喜也是喜。

    但我不觉得喜。

    不久之后女儿出生,我对生命似乎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生命真的就是一场轮回。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悲喜停止,年很快就来到了。

    给奶奶烧头香,作为直系晚辈,我们都得到场,小四川也回来了。 一是他想回来过;二是我也要面子。奶奶那么疼我,我不能落后于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