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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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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桃木制的办公桌后,男人一双炯亮的黑眸直盯着对面的女人瞧。

    她很高,也很瘦,那身材像走伸展台的模特儿,与他交手过的女人,还没有过这种身高的。

    应该说,他向来喜欢娇小却丰满的女人,小小软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最能彰显他的强壮。

    和曼丽的成熟性感比起来,面前这顶着一头短发的女人,像才刚从大学毕业,还未脱去那一身稚气。

    对他来说,太乏味。

    尤其是那双眼,清澄得像潭湖水,要他费心去搅动那池清澈,还嫌麻烦。

    要不是为了康生院长一位,他才不会坐在这里,和一个让他兴趣缺缺的女人对看。即使平心而论,这女人其实长得还不差,只是很抱歉,她不是他的菜。

    要一个习惯了麻辣烫的男人,突然面对一道素炒,他怎么咽得下去。

    “你真决定要嫁给我?”打量对方许久,他终于出声。

    陈可航看着面前那姿态高傲的男人,淡淡开口:“是我爸妈和你爸妈决定了这件婚事。”

    这答案有趣。黎础渊浓眉一挑,看着表情淡然的女人。“你难道没意见?”

    “我该有什么意见?”换她挑眉。

    他抿唇默思,片刻才问道:“你难道不希望嫁给一个自己很爱,而对方也很爱你的对象?”

    她笑了声,一对小梨涡淡现。“那不知道要等到民国几年。”她喜欢的人,目前看来并不喜欢她。

    “你急着嫁?”他眉再挑。

    “应该说,你爸妈急着要你结婚,而我爸妈也急着把我嫁掉。”她偏着脑袋看他。

    他深幽的黑眸,直盯着她。“你可以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我若拒绝了,就得面临一堆相亲,何不趁这个机会,终结掉那些无穷无尽的饭局?”这倒是事实,每次一从妈那里听到哪个婶婆,或是哪个姨婆的名字时,她就头痛,因为那表示不久她将会被安排去吃饭,然后就会认识什么大地主、什么民意代表的儿子。

    她还年轻,也不是没人追,只是一颗心都悬在一个男人身上,而正好这次

    “为了不去相亲,就决定嫁给我,不也损失很大?”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难道不在乎?

    “怎么会?!”她讽笑了声,语声略提。“能嫁给一个无论是外貌学识、身份地位皆不凡,又有财力的妇产科医师,怎么会是损失?”

    “但我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即使这样,你也不认为是一种损失?”黎础渊那双大单眼皮的黑眸一眯,透着几分锐利。

    这女人当真对他这个人毫无兴趣?当真只是因为不想继续相亲而决定和他走入婚姻?她没怀着其它的心思?

    “好运不会让我一人独得,我从不奢望能和一个爱我、身份地位各方面又优异的男人结婚。”她轻垂眼眸,嘴角透着笑意。“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那笑意下藏着的淡淡涩味,只有自己能体会。

    黎础渊盯着她好半晌,像在衡量她这番话的真假。

    他从来都无心于一段婚姻,因为一张薄薄的证书并不能保固爱情恒久不变。

    听说他的生父招惹他的生母时,他生父早已是有妇之夫。若不是他那无耻的生父硬是勾搭他生母,还因此有了他,他也不会被冠上私生子的称号,亦不会被同年龄的孩子耻笑他是个杂种,更不会因为生母养不起他而遗弃他,让他成了孤儿。就算他今日因为养父母的关系,能有如此成就,他仍觉婚姻只是一张可笑的合约。

    与其追求不能保证时效的爱情和婚姻,不如拥有一个不凡的身份地位,那还比较可靠。一旦有了崇高的身份,想要什么,还怕没有吗?

    若不是为了康生院长这个位置,他怎么可能答应他的养父母和面前这个女人结婚?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得把我的立场说清楚。”他深目炯炯地看着她,天生微扬的薄唇掀动着。“我有女人,交往了一年多,目前没有分手的打算,我也不会因为结婚就和她分开。”

    陈可航静静听着,低敛的眉眼教他看不清她的情绪。

    他略蹙眉,又说:“为了康生院长这个位置,我才会答应我养父和你结婚,他总说我没定性,流连花丛间,若不找个女人定下来,他是不会把康生交给我的。所以,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康生,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她点点头,低问:“除了你不会和你女朋友分开这点以外,还有什么需要我明白的,你可以一次说清楚。”

    她冷静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这女人也算有趣。“既然陈小姐这么干脆,那么我也不客气了。我还想说清楚的,就是──我、不、会、爱、上、你。”他一字一字清晰而缓慢地说着:“你千万不要对这段婚姻,抱有什么甜蜜浪漫的幻想,或是以为,我会对你日久生情。”

    “你都对我说了这些话了,我还能有什么甜蜜浪漫的幻想?”她扬睫看他,那神情好像他说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他眉尖一动,表情透着激赏。“所以你不介意我所说的这些?”

    她垂落眼睫,淡淡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才怪。

    “那好。你放心,婚礼绝对会举办得隆重盛大,在这方面我不会委屈你,你或是你父母那边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尽管开口。”他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双手抱臂看她。

    “你”她迟疑了会儿。“你真的答应结这个婚?”嫁给他,真有这么容易吗?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他长指摩挲着挺鼻,片刻,他淡笑道:“我要康生,对于院长一位是志在必得,除了和你结婚,我没有别的办法。这有什么好让我拿来开玩笑的?”

    他对婚姻的态度还真是随便,是不是只要有人能让他得到康生院长一位,结婚对象是谁,他都无所谓?

    “结婚后,我住哪里?”他另有女人,他也说了,即使是娶了她,他也不会和外面那女人分开。那么,他要如何安排她和那个女人?

    “当然是和我住一起。分开住,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这段婚姻?”他理所当然的说:“要拿到康生院长一位,除了和你结婚之外,还附上但书。那就是我们的婚姻生活必须和谐,至少,在我家人面前,你得陪我演演戏,证明我们婚后感情培养得很好。等康生整个交到我手中,这段婚姻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就算你外面另有男朋友,我也不会干涉,只要你陪我把这出戏演到我拿到院长一位那时。”

    见她文文静静,也不说话,像没意见似的,他又继续说:“你平时的生活我不会过问干涉,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但你也别想掌控我,我讨厌女人缠着我问东问西。我还会办张附卡给你,你想买什么就刷,帐单我会付,若是需要一辆车代步,那也不是问题。”他沉吟片刻,再说:“大致上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开口,或是日后有再想到需要我为你做什么的,也可以补充。”

    陈可航轻蹙两道秀眉。这男人谈婚姻像在谈生意似的,他明明是个妇科医师,怎么这会儿倒像商人了?“你不怕你的情人吃醋吗?万一找上门来,让你爸妈知道了,这场戏可就演不下去。”

    他摩挲着下颚,轻笑了声,邃亮黑眸直瞅着她。“我像这么笨的人吗?我的女人不会这么不懂事,她要是敢出现在我家人面前,就等着分手吧。”

    好一个无情的男人,这当真是她从小就崇拜不已的他?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睇着她淡染困惑的面容。

    她徐徐扬睫,望入他邃亮的黑眸。“婚期和挑婚纱,还有拍照、喜饼和喜帖这些事呢?什么时候决定?”

    黎础渊双臂抱胸,略低面庞默思,片刻,他抬起那不笑时,便显得有些严厉的面庞。“婚期当然是愈快愈好,反正都决定要结婚了,用不着再拖,至于婚纱和拍照──就让你决定吧!你喜欢在哪家店拍,我都可以配合,时间确定之后记得通知我去拍照就好,这方面我没什么特别要求。饼也让你自己决定,只要把帐单给我就好。至于帖子和宴客名单,你拟一份女方的给我。”

    真是简单干脆啊!

    什么都由她自己决定,怎么不干脆直接登记就好?但是,嫁给他是她很久以前的心愿,她想要让爸爸亲自将她交到他手中、她想要听见他大声喊着他愿意娶她、她想要开心地抛出新娘捧花、她想要捧着一篮喜糖分送给每个亲朋好友,然后接受大家给她和他的祝福

    她站起身来,淡淡颔首。“那就这样决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还是妥协了,她很想嫁给他,真的很想嫁给他

    他轻应了声,见她高的身形经过他面前,然后打开他办公室的门。

    在她踏出门时,他忽而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地问了:“我听我爸妈说,你小时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她略怔,然后只是抬起眼帘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后,便走出他的办公室。她带上了门,将他的面庞阻隔在门后。

    那立在办公桌前的白袍男人,只是静静看着那扇被她合上的门,思绪回到年幼的时候。

    然而,他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女人玩在一块了?

    我听我爸妈说,你小时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陈可航看着镜中那张顶着新娘彩妆的脸,笑了声。

    看样子,他真不记得她与他是童年玩伴了。

    也对,她小时候长得黑黑矮矮,又不大敢和他说话,总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自然不会注意到她。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妈妈提过黎伯母一直没办法受孕,才去抱了础盈回来养,她只年长础盈几岁而已,又是隔壁邻居,小时候当然会玩在一起,后来稍大了一点,才见黎伯父和黎伯母又收养了两个哥哥。

    那两个哥哥年纪一样,听说只相差两个月,大一点的础又哥哥比较随和,待她像妹妹。至于小两个月的黎础渊,对她总是不屑一顾,应该说,他是那种较强势的性子,风头健,又霸道,而依她小时候那种只敢偷偷在旁边张望他的性子,哪引得起他的注目?他不记得她,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记得她,但她却一直把心悬在他身上。

    他虽霸道,看起来很严肃,是那种不怒而威的长相,眼晴又是大大的单眼皮,随意一瞟,总像在瞪人。可是,她却莫名喜欢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说不出原因,就是喜欢。

    他从没留心她,她却总在偷偷注意他,知道他成绩优异,考上了医学系,她就以考上护理师为志愿,甘愿放弃她从小苞着妈妈学习的美发技艺。

    当她听到黎伯父、黎伯母上门提亲,请求爸妈将她嫁给黎础渊时,那一瞬间,她高兴得觉得自己像要飞上天似的,她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真的可以嫁给从小就崇拜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