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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民工的剪影
一个老民工
坐在工地的沙堆边抽烟
他的眼神里的小鸟
茫然飞向了
远方
一座大山疲倦了
头顶上
缭绕着飘渺的雾岚
开塔吊的青年
开塔吊的青年
黑黑的脸蛋满是青春的豆粒
他眼尖手利，总能把沙浆或砖石
送到准确的位置
自从他的女友来了之后
他开始从青眼落入白眼
他的爱情在深夜的工棚里
可能走漏了风声
他沉默的方言不懂得
和工友们进行沟通
每天早早登上天空
也不搭理天上的白云
可是他能够厉声拒绝起吊
一堆没有绑扎的钢筋
他从塔吊上俯瞰的眼睛里
有水泥有钢筋更有生命
开塔吊的青年
黑黑的脸蛋满是青春的豆粒
他在夜晚加班，一颗心就点亮
在吊车上时常移动的红灯
钢筋工老王
老王有些老了
老得在无风的时候
脸上也泛起道道波纹
老王的手看上去就更老了
但是每一根钢筋都不得不折服
它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且他目光犀利
图纸上哪怕一个小小的漏洞
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因而老王的腰板
总是挺得很直，似乎还有
钢筋的韧性和硬度
但是有一天老王的腰板突然弯了
——原来是他女儿高考落榜的消息
从七月的天空塌下了重荷
拎着蛇皮袋子的老王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要回家看望
在电话里哭泣的孩子
夕阳下工地的小路
悄悄移动着老王沉重的脚步
和这个夏天最忧伤的影子
停工令下的民工
省城来的检查组
一纸安全整改停工令
把工地从喧闹送入了
民工难耐的岑寂
停工令下的民工们
站在建筑上挥手吆喝
他们拒绝一纸短小的文字
就剥夺了他们工作的权利
他们走进工地的办公室
要求发放生活费
可是一只掌握着他们的命运的手
甩给了他们一顿呵斥
停工令下的民工们
聚集在破烂的工棚里
一个蹲在地下抽烟
想着他病榻上的妻子
一个盘腿坐在床头上
计算着他的孩子一年的学费
一个坐在砖头上
怀念他那乡村教师的教鞭
停工令下的民工不能领会
停工令和他们的性命攸关
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肩头
肩负着养家糊口的使命
运沙石的老唐
运沙石的老唐从运输公司
已经下岗了三年
他带着戒毒的儿子
来回穿梭在工地
一辆小四轮满载着
他和儿子的希望
他握着方向盘，就象抓住了
命运的一个衣角
他从采石场，从砖厂
运来石子的光芒
运来泥土的色彩
运来朝霞、运来夕阳
运沙石的老唐脸上时常写着
葵花一样灿烂的乐观
然而一束罂粟花把他和儿子
永远地放逐到了异乡
开提升机的女人
在喧闹的工地上
在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下
坐着一个
开提升机的女人
她的目光跟随着吊篮
不断上下升迁
而她无人照看的孩子
突然落入钢丝绳的魔掌
小生命在一声惨叫里
化成了肉浆和齑粉
一片蔚蓝的天空
顷刻在她心里崩溃
开提升机的女人
她是孩子的母亲
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
送上一条不归路
她的头撞击大地的血迹
和孩子的血液连在一起
工地的喧闹再也盖不住
一个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
在喧闹的工地上
在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下
坐着一个
开提升机的女人
2005/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