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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朝那个取药的窗口一直在移动,非常缓慢。每个人都戴着口罩,看不清楚表情。人很多,队伍也很长,都默不作声的,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前后两个人压抑的呼吸。浓烈的来苏水味儿更增添了一丝凝重。
平常这家医院的门诊大厅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忽略了“禁止喧哗”的标牌,吵吵嚷嚷的像集贸市场。而如今,却静得让人可怕,可怕得后背都有点儿发凉。全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让人没有一点儿防备的传染病。这几天上班的路上我一直在注意戴口罩的人数:星期一78个人;星期二152个人;而今天是454个人正在我想像明天上班的路上会有多少人戴口罩时,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凝重,像午夜的闪电要把天幕撕成碎条条那样让人惊悸。
铃声是从我前面一个肤色很黑、戴着近视镜的小伙子手机中发出来的。这种声音不是来电的铃声,而是短信息的提示声。因为他在闷声闷气地念:“我刚在拣到了一挂鞭炮,准备留着过年燃放。你看到了就要点,我说先别点。你和我怄气,大声喊,我非点!我非点!结果医院把你接走了,好自为之吧”念完了吗?不知道,我又没有看见他的手机!我只是看见从那个取药的窗口里探出一张女人的飞扬跋扈的脸,一连串的话炒料豆似的从那抹得黑紫像吃了死老鼠一样的唇中蹦出来,由队伍中一个人的耳朵到另一个人的耳朵地跳来跳去:“医院不让大声喧哗!知道吗?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客厅啊,想叫就叫,想嚎就嚎。不讲一点公共道德!禁止喧哗!”小伙子很听话地没有喧哗,每个人都很听话。就连一个人实在憋闷不住咳嗽了一声,也没人喊“他非点”、“他非点”只是冷着眼白了他一下。
再看那个取药的窗口,飞扬跋扈的脸竟然变得生动起来,生动得让人以为不是刚才那张脸,竟然还带着微笑。竟然朝着我站的这个方向轻声言语:“小王,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接着,她慌里慌张地打开了窗口附近的防盗门。
我看了看排在我前面的人,没有动静。再看看排在我后面的人,也没有动静。“别看了,叫你呢!”她拉着我的手进入了药房,微笑着说:“你看你,到这儿来了还排什么队,直接给我说一声不就得了?要几个疗程的?”“两个疗程的,十包药。”我机械地回答。我不认识这个人,她为什么这么热情呢?她麻利地包好药,脸上堆满笑地说:“拿好,这是两个疗程的十包药。”我接过药,紧紧地抓住,总觉得抓住这两个疗程的药自己再也不会感染上这种传染病一样。疑惑地问:“我们认识吗?”她递过来一杯香气四溢的茶,笑道:“你不是姓王吗?”我说:“是呀,我是姓王。”她超乎寻常的热情让我受宠若惊,杯子很烫,我把它放到了桌子上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了一些。
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说着热情的话:“这不就结了,我去过你家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更加迷惑不解了:“你去过我家?我怎么不记得了?”“你不用紧张,这种病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可怕。你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来,我真的去过你家!”她的语气很肯定。我还是没有想起来她什么时候去过我家。我摇摇头,模棱两可地说:“没有吧?!”她笑了,有点儿难看。但她说的话很好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这个人真的好忘事,万一是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呢。她开始帮着我回忆:“再想想,一年前我去你家,你们一家人正在餐厅里吃饭” 我们家没有餐厅呀,我想她肯定认错人了。我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她脸上有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掩饰掉了。她仍旧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像我抓住那两个疗程的药一样。说:“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这里又没有外人。那天我去找你爸说工作调动的事,你还给我点头了呢!” 我爸还在乡下老家,没有和我一起住。我想她肯定把我当成了某位领导家的公子哥,我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你真的认错人了。”她仍旧笑着说:“你怕什么呢,你看看这药房里就我一个人,我就想打听一下我工作调动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你给我透一下口就行。”她好像有点哀求我的意思。看她真的认错人了,我也不想再浪费我特别是她的时间。于是,我问她:“你说我家住在什么地方?”她兴奋地说:“看我笨的,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这样来验证一下呢?看来,我真的该调动一下工作了。你家住在行政路一号第二栋小楼里” 她一点也不顾窗口外面等着拿药的人们。没等她说完,我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一次都没有进过行政路一号第二栋小楼,我的家根本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地方到底是谁的家”她的微笑停滞了,脸上写满了尴尬她的手冲着我手里的药伸了伸,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走出药房,原来排在我前面的十多个人像对待那个忍不住咳嗽的人一样冷着眼白我,原来排在我后面的人也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我很是诚惶诚恐,以一种逃的速度离开了
回到家,打开外包装,两个疗程应该十包的药,却只有一个疗程五包药!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把那五包药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