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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月无雨,亥时(九点)已过,长乐坡。
一片平地上,云雾派的年轻弟子,阵列般地面南而立,神情肃穆。
俱是一身青绿衣服,领口与袖口两处,纹着彩云图案,极好辨识。
最外圈插着一圈火把,将整个会场照亮。
在南面,一杆大旗矗立在中央,偶有夜风吹动,便能看见大旗上绣着三朵叠栾的祥云,大小不一。
旗帜下,则摆放着三把椅子,每个间隔一米,中间那把椅子空着。
两边椅子则各坐着一名妇人,一个看着像老婆婆,一个看着像贵妇。
坐右侧的是约为五十多岁的的大夫人,后面是杜子威的二儿子杜少华,十六七岁,与杜少峰同父同母。
坐左侧的是三十多岁的二夫人,容貌出众,后面是杜子威的三儿子杜少明,十四五岁模样,与杜少峰同父异母。
几人俱是神情凝重,愁眉紧锁。
藏身在一棵大树上,夏红梅悄声告知沈一欢,三夫人和她所生的四儿子,应该是留在了门派中。
而旗帜左侧下方,对面一米处,则垂直于主位摆放的,有四把椅子,坐着三位门派长老。
另一位长老,立在场中。
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垂着头,长发披散。
沈一欢一眼认出,那此刻身上有伤,似是受了折磨的美貌女子,正是当日深宅见到的赤裸女子。
执法长老正一脸肃穆地地告知门派弟子,掌门杜子威与长子杜少峰的死讯。
绝大多数弟子此时才知,惊讶议论声纷纷响起。
执法长老见状,指着跪着的林媚,叫道:“正是此女,杀害了掌门和少峰。”
场下更是一片议论声,更有不少弟子抬脚晃身张望起来。
那林媚抬起头来,脸上已有些乌青血肿,却是一脸不屈,冷哼道:“说我杀了掌门,有何凭证?”
执法长老冷哼一声,看着林媚叫道:“哼,自然是有人证的。”
那林媚叫道:“在场的都是雨雾派弟子,我一样是云雾派弟子,你说说我为何要杀掌门?”
“啊?她也是我云雾派弟子,怎么从来没见过她?”类似议论声,满场响起来。
“师兄,真的,假的啊?”台下有弟子偷偷拽那年纪较长的师兄问道。
那师兄倒是老实,叹道:“这林媚,确实是本派弟子,昔日颇有艳名,正如今日的夏红梅师妹一般。”
约为五十多岁的大夫人,一脸苍老之态,见状,怒拍椅子叫道:“噤声!已有人证,指证你杀人。证据确凿。直接处死便是。”
三十多岁、风姿绰约的二夫人,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掌门和少峰之死,涉及隐秘,不易为众人所知。”
“《十派论武》大会,举行在即,还是尽快平息此事,安定人心,让年轻弟子加紧准备比武,才是正事!”
沈一欢笑道:“这是怕杜子威的丑事败露,要急着杀人啊。”
夏红梅皱眉不已。
突然,留着络腮胡子的雷长老,猛地站起来,冷冷说道:“说什么涉及隐秘,不如说是涉及丑闻吧!”
什么?丑闻?众多弟子闻言,更是惊讶议论。
这雷长老为人正直,向来得弟子尊重。
反观大夫人、二夫人日常盛气凌人,此时又遮遮掩掩,弟子们更加惊疑。
怒气冲冲的雷长老说道:“杜子威虽说是掌门,杜家虽然掌权,但别忘了我云雾派也历经几百年,并不是杜子威杜家开创的!”
“林媚,你说,你是否有冤屈?将事情详详细细地道来。云雾派决不允许有人冤屈本门弟子!”
林媚凄声哭喊道:“雷长老、张长老、李长老、吴长老,各位师兄弟、师姐妹们,我有冤屈。”
“我恨不得吃杜子威肉、喝他的血。”
张长老、李长老也都齐齐离了位,望着这个昔日以容貌闻名的女弟子。
众人俱都惊讶起来。许多单纯的弟子,哪知会想到自己当做家的门派,似乎暗藏龌龊。
接着林媚将她这一生的不幸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这林媚年轻时,在当时云雾派中有第一美女之称,许多年轻子弟都钦慕于他,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她品性不坏,只是生性疏懒,不肯勤下功夫好好练武,只想找一个如意郎君,过两人的幸福生活。
却有一日,掌门杜子威派出七名弟子外出执行任务,其中就有她。
这一去,她的人生,便彻底改变了。
披头散发的林媚,回头望着年轻弟子,带着仇恨的目光,恨声说道:“哪知我同门七人在一处荒山野岭遭人袭击,其他六人俱死。”
“当时我昏死过去,待到醒来时,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捡回来一条性命。”
“却不知,正是恶梦的开始。”
“我被人强行侮辱。”
“就在那光天日之下,就在其他六个同门尸体之前!”
“什么!”
台下的弟子,无论男女闻言,都大声喧哗起来,有些善良的女弟子早已流下泪来。
林媚回忆着痛苦的往事,状若疯魔。
如此美丽女子,遭受这样的不幸,无数弟子看在眼里,都在义愤填膺,恨不得拯救她于水火。
“做出禽兽之举的,你们可知,是谁?!”
此时林媚早已有些癫狂,泪流满面道:“这禽兽,竟然是我云雾派掌门杜子威。”
“啊?!”
“什么?!”
在场的众人大惊失色,年轻的弟子早已变了脸色,已有些人怒不可遏。
大夫人和二夫人面无表情,而两个儿子则是眉头紧皱,似是听得忐忑不安。几位长老俱是听得怒气满面。
“原来杜子威这禽兽,早对我馋涎已久,不惜搭上其他六名弟子的性命,设下这个计划。”
“之后,便将我安置在平恩县的深宅中,养做笼中鸟,不时地前来发泄兽欲。”
“你们能想象,我过得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吗?”
林媚如厉鬼一样,控诉着。
听到夏红梅心中颤动,不禁想到若不是沈一欢救了她,那她就是第二个林媚。
沈一欢听得一脸沉默,看不见情绪波动。
“我为图复仇,假意迎合,苦苦寻觅复仇机会。”
“终于,有一日,他不在时,他的儿子杜少峰摸上门来,他总见父亲经常神秘外出,心生疑惑,便找人盯梢,寻到了地址。”
“我为复仇,便用身子勾引了他。”
“前几日,杜少峰又摸上门来,之后正好杜子威也带着三鹰上门。我便慌称杜子威似有察觉,带三鹰来捉奸。
“杜少峰恐惧不已,他知道他父亲杜子威心狠手辣,惹怒了他,谁都肯杀。”
“我便怂恿他先下手为强,事后做一对长久夫妻。”
“果然,杜少峰用他腰间的“牛毛暴雨针”趁杜子威不注意,射杀了他。”
“之后,更是给我一包毒药,派我送了毒茶,毒杀了那三鹰!”
咦?
咦?
听到前面,藏身在大树上的沈一欢和夏红梅,一样为那林媚感到不幸。
正担心,她接下来就要说出关于夏红梅的事情。
哪知,她说的内容,完全变了。跟当时真实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沈一欢和夏红梅疑惑地对视两眼,不知道林媚为什么要说假话。只得继续听下去。
林媚面露狠色,继续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杜少峰已没有了回头路,
“”我是这世界唯一知道他杀父的人。
“我不死,他恐怕以后日日难安。”
“我便在与他相拥庆祝时,先一步拿刀捅死了他。
“然后,一把大火将他们的尸体都烧了........”
听到这里,\"呀\"“啊”一片震惊声、惊讶声,此起彼伏。
年轻弟子愤慨不已的,大叫“活该”的、叹息不止的,各种声音,纷纷扬扬喧嚣起来,
雷长老、张长老、李长老听完,一样怒不可遏。只有那执法长老吴长老,偷偷地瞥那台上的大夫人等人。
光头肥胖的张长老,平日最是和蔼,此时已忍不住大声怒道:“如此行径,连土匪山贼都不如!哪里配当我云雾派的掌门!”
李长老叹息道:“诸位弟子,若是传扬出去,云雾派几百年来的清名,毁于一旦不说,我派弟子恐怕也都会被其他九派给唾弃。”
“这,如何是好啊?”
“在场几百名年轻弟子的前途,在“十派盟”恐怕也会因此蒙尘,化为乌有!”
下面不知哪个角落,有弟子喊道:“杜家退位,重选掌门!”
“杜家逐出云雾派!以洗清名!”
年轻弟子群情激奋,跟着高声喊了起来。
雷长老示意弟子噤声,与其他几位长老商量了一番,有了决定。
他大声喝道:“我宣布,云雾派掌门之职,暂由我四位长老共同担任。”
“《十派论武》攸关门派和年轻弟子的前程,待《十派论武》后,再择选贤能,继任掌门!”
回头怒目圆睁地看着大夫人、二夫人和她们儿子,吼道:“杜家自今日起,逐出雨雾派,再无瓜葛!”
“交出“山河云雾印”和派内珍宝密室的钥匙!我保你们安全离开!”
此时,大夫人、二夫人、二个儿子见众弟子群情激奋,似要将杜家生吞活剥一样,为保性命,哪敢发话。
大夫人急道:““山河云雾印”和那串钥匙,一向是杜子威贴身携带。与我们无关!”
雷长老又将目光看向那林媚,缓缓问道:“林媚,当日你在那深宅,有没有见过这两样东西。”
林媚面容悲凄,似是生无可恋,脱下鞋子,从鞋子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来。
递给雷长老说道:“为防落入歹人之手,我将那两样东西,抵押在了城中的“如意当铺”。凭此票可赎!”
雷长老打开一看,果然如林媚所说,看那抵押金额,忍不住摇摇头道:“掌握我云雾派权力和财富的两样东西,竟然被你只当了十两银子。”
接着,与其他三位长老商量一会,便又对林媚说:“你遭逢如此不幸,我云雾派难辞其咎。”
“你可愿,重回云雾派。门派会竭尽所能,弥补你。”
林媚一脸戚容,摇摇头说道:“谢诸位长老慈悲,我心已死,只想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平淡度日。”
四位长老叹息一番,几人凑了几张银票,合计五千两。林媚接过银票,拜了一拜,便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沈一欢和夏红梅,心中有无数疑问要问,忙悄然跟了上去。
那林媚轻功倒是不弱,似是害怕有人在后面跟踪,专走那树木繁杂的漆黑之地,不断变换方向,险些让后面的二人跟丢。
沈一欢有些着急,又不敢丢下夏红梅,忽然听见那林媚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沈一欢忙抢上前去,扶起她。
她一看是沈一欢,便又惊又喜地叫道:“是你!”
“你认识我?”“你认识他?”夏红梅也赶了上来问道。
她又冲着沈一欢,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会我是在装睡!谢谢你没有杀我!”
沈一欢闻言,忙说道:“所以,你刚才说了谎话,没有提到夏红梅的事。”
林媚虚弱地看着夏红梅,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妹,我好羡慕你啊。”
“在最危难的时候,有个男人从天而降,拯救了你。”
“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梦想着这样的场景,可惜没有一次成真!我没有这个命啊!”
“不要再把你牵扯在内了,人言可畏!妹妹你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深宅!知道吗?从来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背吧。留个好名声,嫁人吧。”
听得夏红梅潸然泪下。
突然,林媚猛地吐了一口血,眼神开始涣散,痛苦地喘息起来。
沈一欢一握住她的手腕,便道:“你中毒了!是谁下得毒?”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她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一生,会遇到那个禽兽。”
“我不曾做过坏事啊!难道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沈一欢忙问道:“他是谁?”
满脸疼痛的林媚,拉着沈一欢的手,满脸柔情地问道:“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心中酸楚的沈一欢,知她早有死志,便不再追问,轻声道:“姐姐,我叫沈一欢!”
林媚突然眼中光彩一闪,说道:“好名字!”
“得欢当作乐,一日难再晨。”
话罢,便头一垂,倒在沈一欢的怀中,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