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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银练残钩血九转,风吹花落雪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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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人潮涌动的武林大会,在退场之后,广场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地上的血腥之气变得幽怨绵长。夜幕沉沦,每个在大雄宝殿前清扫的小沙弥脸上都带有一丝庄严和沉重。或是佛之本性,他们正以一颗参禅未久,稚嫩的佛心去感受和超度这些刀下之鬼。

    玄苦禅师也开始与众高僧开始主持超度法事,众菩萨灵音天籁,顿扫一切阴霾。

    这些怨灵好似也不敢在这佛门圣地放肆逗留。明月当空照,戌时未到,广场的幽怨杀意全无,只剩凛然而起的浩然正气。

    连天峰,风飞雪一招“饮风醉月”,剑气如漫天飘雪,映亮夜空,剑气如众星拱月之势。萧洪明双掌上龙火跳动,“浊世龙火!”一声大喝,飞龙上天,游转于这漫天射来的剑气中。风飞雪的剑尖在龙头上轻轻一点,这龙形掌力冰冻破碎。

    血影勾魂凝成的血光盾,如雨点般打来的剑气也伤不了萧洪明,却削平了他站落的山尖。只见他黑袖一挥,身影一幻便站到了另一座高峰上。

    “‘岚风吹花,落雪拖月’。当年,江湖上传闻只要天剑客飞雪剑第三式,‘吹花落雪’一出,剑芒将可以掩过明月,以无上剑气杀人于瞬息之间,就算天神也不能幸免。听说当年一战,飞剑客蓝玄云,也败于这招?呵,不知本王有没有资格见识一下这招诛神之剑呢?”

    残钩冉冉升起,星没银光,月洒寒松。

    月光中看不清风飞雪的容颜,只见其那夜黑中依然明亮深邃的眼神,白袖雪袂,语气变得飘忽,“难道,对于你来说,剑只是用来杀人的?”

    萧洪明一听讥讽洒笑道,“不然你认为呢?难道是用来刮胡子剃头的?”

    风飞雪闭目凝思,左合指轻轻抚过剑刃,“剑,不在于杀人与否,而在于你的心,你的道,是否能与之相通。上善若水,如剑之势。水无常势,剑无常态。做到以静制动,方能以动杀静。剑之所指,天下皆沉。”

    “做到以静制动,方能以动杀静。”萧洪明若有所思,那碍手碍脚的纯钧剑早已被他丢插在石峰上,剑刃星纹反射着月光……“如你所说,心若是静下了,那么不管敌人跑得多么快,在你面前,他都是一只站在原地颤抖待宰的猎物罢了?”

    风飞雪不说话,只是轻微一笑。

    “你这些话,对我来说不只是废话罢了。暴虎冯河,以武止战。”萧洪明听不惯这些什么道,什么心,他只知道,力量才是一国牢靠之根本,“逆龙之怒,焚龙灭世!”

    逆龙第六掌,焚龙灭世,萧洪明双掌间跳动的龙火如他燥热狂野的心,仿佛可以吹灼大地,带来兵荒马乱,遍野饿殍。

    风飞雪看着萧洪明眼神中灼燃权欲之火,仿佛可以看见几十万契丹铁骑踏过贺兰山和太行山下的旷阔平原,多少大宋,辽国,西夏子民生命消于战火,生灵涂炭……心霎时间一凉,“此人断不可留。”

    “哈哈哈,果真是吹花落雪!”萧洪明忽见风飞雪腾空而起,雪白剑芒如一轮皎洁的明月,却胜过明月。话落,双掌龙火推出,一条从地狱脱困而来的恶龙冲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岚风吹花,落雪拖月!”风飞雪剑芒之锋转向那地狱火龙,瞬息间,手上凝气之剑化成一条白龙脱手而出。

    龙息吹拂山峰上的沙砾飞石结成冰霜,散飞在这片天地中,如雪花般飘舞。龙尾扫过残钩,拖月而下。

    白龙剑气波谲云诡,在与恶龙相争之际。半空中的白龙突然兵解,龙鳞化成漫天剑气斩碎恶龙,向萧洪明袭来。

    如雨点般的飞剑参差而来,那血光盾在碰触第一道剑气时,瞬间冰冻破碎。百支剑气极速穿刺过萧洪明的身体。

    萧洪明被吹花落雪剑气侵入身体,“噗通”一声半跪下去,浑身颤抖,“哼……哼哈哈哈哈……吹花落雪,名不虚传!可……”说到一半,萧洪明便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可奈我何?我契丹辽国,才……才是……帝之正统。啊……”

    “什么,九转魔遁!”风飞雪见着萧洪明浑身血光中出现丝丝黑色真气凝结,修复着身体上剑刃的创伤,其身后显现出一尊来自地狱中的九臂修罗。这正是血影勾魂内功修炼至最高境界而成的“九转魔遁”。

    风飞雪曾听闻飞烟提起过,练就九转魔遁将成不死之身。其实是以寿命为代价,修复内外伤,甚至起死回生的一种邪功,功力强盛到常人所不能及。但练此功者,嗜杀权欲,将如噬心之火,越燃越盛,直到成魔。当年仙剑客俞少秋初窥其道,便摒而弃之,怒骂道,“妖诡之道,魔欲之功。惑人心智,摄人阳息”。便就封存此功,没想到竟让血手找了出来。

    “嘿嘿,就是九转魔遁。天剑客风飞雪,你奈我何?”萧洪明狰狞大小吼道,他的表情被黑云所笼罩,双眼却充满血光,咄咄逼人。萧洪明话罢,又是一招焚龙灭世掌。风飞雪大惊,吹花落雪已耗自己一半内力,多争不利,只是凝剑抗其掌力,转身欲走。萧洪明见风飞雪欲走,拔起石峰上的纯钧剑射去。剑锋正划过风飞雪的右臂。

    风飞雪转身一瞬便消失于黑夜中,只是原地还飘洒着几缕鲜嫩迷茫的血雾……

    “这,这……是哪儿?”一片昏暗中,唐飞艰难地卷曲身子,他试图地去回忆之前的事和感受身上的痛楚,“毯子?我怎么会躺在这里?”他眼光往外探去,一条一条的木桩封住了自己的视线。外面桌椅上除了几幅刑具,还有几个喝得烂醉的黑衣人,“这……这里是监狱?”

    “对了,那天被南山府的人袭击。紫霜和姬儿姐姐呢?”唐飞焦急不安,他试图去动一动自己的身子,可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我,我没有死!青衣没有杀我!”

    “不知道霜儿怎么样了。她一定很失望,我这么没用。还有无心和姜大哥要是知道我这样,他们一定也会很失望的……”唐飞低声抽泣,心中大恸,大喘粗气,“我……我辜负了朋友对我的信任,辜负了紫霜对我的期望。”

    “哟哟哟,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微弱衰老的嗓音从隔壁传来。唐飞挪起身子望去,发现隔壁牢间一名脏乱褴褛,髯须浓密的老头正啃着一块干涩的馒头。

    唐飞想擦去泪水,可双臂使不上力气,弱声问道,“前辈是……”

    “哼,什么前辈,一个糟老头罢了。”那老者伸了一下懒腰,又站起去躺在那凌乱的破床上。

    “喂喂喂!”这时,换班的侍卫过来催醒那些烂醉的影衣卫,烛火初上,唐飞方能看清自己身上那条毯子和自己干净的衣着,不算寒酸,也不算豪华。

    “但这对于一个囚犯来说,过于奢侈了吧?”唐飞看了看自己隔壁那老人的待遇和自己相差如此之多,不禁苦笑。

    “唐飞!”这时,一个黑衣客端着一盘酒菜送了进来,唐飞能闻道清冽的酒香,他借着烛火一看,一瓶刚热好的小酒,一只脆皮烧鸭,几盘新鲜小菜,“这,这真的是牢饭?”

    “喂,小哥!”唐飞唤住那送菜的黑衣客。那黑衣客看着唐飞的眼神很复杂,略带一丝敬重,回身而来,和唐飞凭“墙”相望。

    “你……你知道有没有两个和一起同时入狱的小姑娘?”唐飞试图从他的口中套出风紫霜和姬儿的下落。

    “没有……应该没有吧,我们这里就你和那个糟老头而已了。小的不知道,上头的事我们小的怎么可能清楚。”黑衣客好像很努力在想也想不出所以然,转身就走了。唐飞听他说“没有”,心中轻些松了许。如今他也没得法,先坐起来小酌一杯。

    “哎呀!”唐飞突然发现,他的右腿竟然动不了,“对了,青衣那一刀……”唐飞刚到嘴边的酒杯又停下,“我……我是废了吗?这……呵呵,估计也治不好了吧。罢了,如今命都是别人的。”

    “喂喂喂,红发小子。那么好的酒可别浪费了。”那隔壁的老人可能是闻到那酒香,急忙凑过身来,瞪大了眼睛。他的头卡镶在了两个木桩之间。

    唐飞看着这邋遢的老头,起了同情心,推着酒菜挪到老头的近前,“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不介意,不介意!”老头嘻嘻笑起来,手探过去,直接撕下一只大鸭腿撕咬了起来。唐飞轻轻一笑,如今当以果腹为重。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啊?这牢饭在我这里是干馒头臭菜头,而到了你这,却是好酒好菜。”老头高兴地撕咬着香脆可口的鸭腿,一边也不忘探手来抓住酒杯。

    “在下西川唐飞。前辈你叫什么?”唐飞不假思索说道,如今两人这般你来我往就算是“狱友”了。

    “唐飞……”老头停下嘴,轻念道,忽而恍然大悟,鄙弃说道,“难怪,又是上好的朝廷贡酒,又是烧鸭小菜。”

    唐飞隐约从这老者口中听出一丝讥讽之意,“前辈这话,听起来……”

    老头的态度不像之前那般友好,更多了几分警戒,“是谁抓你进来的?”

    “青衣,还有两个丐帮老头,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姚剑秋。”唐飞满嘴油腥,可能是因为太饿的关系,他囫囵啃掉了半只烧鸭。

    “这小子在这里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老头的目光转向唐飞的右膝上,那裤腿已经被撕开,还被好好的包扎起来,寻思道,“看这架势,这小子这腿八成是废了……就算是紫衣为了来探我武功,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这般作为吧!”

    唐飞看着老者打探自己的眼光多了几分锐利,一个抖索往后蹭一了一下。

    “喂,小子我问你。你跟紫衣……”老头刚提到紫衣,唐飞就怒目瞪来,恶狠狠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你杀父仇人?”老头一头雾水,虽是满脸疑惑,但嘴没能停下来,“说来听听。”

    “凌云大佛一战,紫衣用腐尸珠偷袭我父亲,然后……”唐飞发现自己有点梗咽,只得不说,又饮了一杯酒。

    “咦?令尊是?”

    “成都府总捕头,唐杰。”

    “哦!节哀,节哀。”老头看出他眼中的无尽的悲伤。他说出这话时,已经放下了戒心,心中念道,“原来这小子还不知道紫衣是他的父亲。”

    “对了,老前辈,你一直在问我的事,你到底叫谁啊?”唐飞得急忙转移问题,他不想再讨论那些过于遥远却令人伤感的事。

    “我吗?你叫刘老爷子就可以了。”老头龇牙一笑,探手一把抓起花生米便往嘴里送。

    一老一少这番酒肉过后,也算是熟络了。接下来些日子里,这刘老爷子跟着唐飞也算吃好喝好,生活倍番快活。

    “喂,红发小子,过来过来。老头子我试试你武功如何?”刘老爷子略有醉意,笑侃道,“人家都说‘宁遇阎罗王,不遇唐门郎’,且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唐飞一听刘老爷子这话,急忙摆手摇头,“我们唐门就会几手暗器和轻功,拳脚功夫不太行的……”唐飞说到这,语气黯然道,“是……是我不太行。”

    “哦?有多不行?”刘老爷子一声洒笑,右手食指弯起关节突然向唐飞点去。唐飞本是坐着,见老者打来,吓得弯身欲爬走。可那指锋已经点中了他前胸璇玑穴。唐飞正想运气,却发现真气提不起来,喉间哽噎难忍。刘老爷子嘿嘿一笑,左手食指又点其关元穴。唐飞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通畅,“嗯……嗯……好多了,好多了,刚才快死了。老……前辈,你这是什么武功啊?”

    “嘿嘿,红发小子,想不想学啊?”刘老爷子醉醺醺地舔着一滴不剩的酒瓶口,还奢望着能再有一滴酒。

    唐飞一听这话,拖着伤腿靠过来,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

    “哈哈哈,好,老爷子我就传给你。不过……你得答应老爷子一件事。”刘老爷子半醉半醒地倚在木条上。

    “什么事?老爷子尽管吩咐。小飞子我会尽量做到。”唐飞假正经地正襟危坐,点头答应。

    “臭小子,嘿嘿。”刘老爷子见着唐飞这般模样,笑了一下,然后口气中又略有杀意,“如果你能出去,得帮我杀了姚剑秋!”

    “可我们现在可是别人的阶下囚,再说我也打不过他啊。”

    “你答是不答应?”唐飞望着刘老爷子一脸肃容,便是点头应道,“好,我答应。如果有朝一日我唐飞可以出去,那我一定帮刘老爷子宰了那姚剑秋那老混蛋。”

    “好!好!好!”刘老爷子笑颜逐开,连说三个“好”字,他心中只有算盘,“你是韩子昱的儿子,韩子愈的侄子。南山府安能杀了你不成?呵呵。”

    河南府南山府。

    云子傲接下韩一守给予他的《三十二路红莲刀》秘籍,然后眼神示意银庄副总管,将几箱银子搬到堂前。

    云子傲冷面不语,向韩一守作揖便带着鸣凤银庄的人退下了。

    司寒锦恶狠狠地瞪着云子傲走出大厅门,这断臂之恨和杀父之仇他早晚要讨回来。

    “义父,你为什么要向云家的人要钱?怎么还用红莲刀的秘籍与那目中无人的小子交换?”司寒锦愤愤不平地对韩一守说道。如今,司寒锦麾下的兄弟都归到南山府,就连他自己也拜韩一守为义父。

    韩一守面有无奈,但还是冷静道,“向龙镖局最近一直在亏钱。我们走契丹雁门关的这条路线简直大错特错,盘龙谷那边多了一伙胆大包天的贼盗,趁我们筹备武林大会之际,劫了我们几趟镖。雁门关外的黄沙葬那伙亡命之徒,流沙骑兵团也洗劫了我们几次镖,使得镖局的名声大降。我们现在正和四大世家其他三家争横,无力去清理他们,哎!”

    “四大世家在江湖和朝廷上的影响力……如今,四家分裂,不再同气连枝。雷,雨,风三家自成一派。云子傲虽是归我南山府,可鸣凤银庄的财力大权全在云正和许计两人手上,和我们沾不得边,南山府只有依靠云家在江南的影响力,才能支撑南山府在那里的力量。”

    韩一守咬了咬牙,“哎,少室山一战,雨承尽显风头……良机错算,不料天剑客竟然在这关节眼出现!《武经总要》没有拿回来,圣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估摸风无心等人会往有间客栈去,义父何不动用朝廷的力量,叫雁门关的兵将扣下他们?”司寒锦露出一丝阴笑。

    韩一守嗤声一笑,“没用的。雁门关守将是雷太尉的学生,门荫出身,经雷太尉提拔才到坐上了今天的位置。你说他会帮我们吗?”

    “那如果他们到了有间客栈……”

    “那就可能再也拿不回来了。”韩一守阴下脸,“黄衣所描述的有间客栈是一个各国高手云集之地,玉生烟能握有另一半的《山河社稷图》多年,就可以猜想得到她的实力有多可怕。有间客栈也是处于黄沙葬中,就连以各国亡命之徒聚集,宋辽夏三国合力通缉的流沙骑兵团都害怕玉生烟这个人,你说我们容易拿到吗?”

    “这!”司寒锦一听这有间客栈的名头,惊得张大嘴巴。

    “哎,得找人再去探探有间客栈的虚实,要是让《武经总要》流落到辽人的手里……”韩一守深吸了一口气,“那南山府……就真的没有用处了!”

    是夜,韩一守看着未捂热的银两,将一封密信交予黄衣,让他八百里加急往黄沙葬去,“将这封信交到那边与流沙盗接头的兄弟,告诉他‘白银千两,换《武经总要》’,顺便将风无心几人的画像交予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