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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转身的严钧,听见身后这呼唤身子蓦地一顿,已许多年不曾有人这么喊他。
他微讶地回首,一双黑眸惊愕地望着一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丽容。
“小绮?”他略显狐疑地低唤。
“严大哥,真的是你!”温家绮顿时惊喜不已。唯有父母和他会唤她小绮。
她一双水眸定定地望着他,身穿短袖t恤、牛仔裤的他,比她记忆中成熟许多,更为高壮些,皮肤也晒成小麦色,经过数年,他五官更为英挺,眉宇间有种沉稳气息,二十八岁的他俨然是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
“你住这里?”严钧颇意外会跟她成为邻居,即使这么多年未联络,他其实从没忘记这个亲如手足的邻家妹妹。
只不过,女大十八变,她已褪去记忆中的可爱稚气,一头过肩长直发,丽容上着淡妆,身上是淡雅裙装,模样秀丽柔美,让他一时认不出来。
“我住四楼,已经住一年了。严大哥你呃,你先把沙发搬进去,扛在肩头很重吧?”温家绮因意外撞见他,心情无比欢喜激动,还莫名有些紧张。
虽急于跟他好好叙旧,关心他这几年过得如何,但见他一双长腿上下跨着阶梯,且一双手臂还扛着单人沙发,不好在这情况下跟他多聊,于是先提醒道。
“等我搬完东西,再上去找你聊聊。”严钧说着边跨上几阶阶梯,走入新居大门,将单人沙发卸下,暂搁放一旁。
温家绮跟着他身后步上来,停在他住处铁门外,朝空荡荡的屋里张望了下。
“严大哥自己搬家?”她有些疑惑,怎么不见搬家工人?
“嗯。自己搬省钱,楼下小货车也是跟朋友借的,反正我家具也没几样。”严钧说得不以为意。
温家绮闻言,不禁心生担忧,看样子他生活应该很拮据吧?
“我帮你搬。”她脱口说道。
严钧闻言,回头看她,一双眼刻意打量她一下,她身高约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但身材显得纤瘦娇柔,怎么也不像能为他出力的样子。
“呃,我知道自己没多大力气,但多一双手总是有用的。”看出他眼神里的一抹兴味,她有些尴尬地解释。
“谢谢你的好意。”他勾唇,微微一笑。“我自己搬过,没问题的。如果你想帮忙,能不能在你要买晚餐时顺道帮我买一份?”不好完全拒绝她的善意,他于是提出这小小要求。
温家绮先是怔了下。“那个我晚餐习惯自己煮,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准备一份。”说完,她忽觉脸颊有些微热。
她的话让严钧再度意外。“当然好啦,麻烦你了!”
他欣然接受她,甚至有些期待,没想到这个过去在他眼中的小妹妹,如今已会煮饭了。
他轻易接受了她的提议,让温家绮又觉双颊泛热,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严大哥搬家小心,我先上去煮晚餐。”
她转而匆匆步上楼,掏出钥匙开铁门,一踏进自己的租屋套房,便觉一颗心莫名怦跳。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意外撞见他,两人也没有什么生疏感,自然地便交谈了起来,她这才惊觉,原来内心深处对他的迷恋,从未真正消失。
将包包搁在沙发,她忙转往厨房,打开小冰箱,检视所有食材,认真思考晚餐菜单。
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有机会煮饭给他吃,尽管不是专程为他下厨,可她心情竟充满无法言喻的欢愉。
稍晚,她煮妥四菜一汤的家常菜,虽是她惯常的几道拿手菜,却比她一个人用餐时还多一道菜,且分量也增加许多。她不清楚现在的他食量如何,但过去他在她家吃饭,胃口向来不错。
她脱下围裙,望着摆在餐桌上的晚餐,这才有些困扰地轻蹙细眉。
她该大胆地邀他上楼吃饭,或者,装进便当盒带下去给他?
一时间她竟做不出决定,若是过去,她自没什么好顾虑,他在她家吃饭是件很自然的行为。可现在,两人分开八年未联络,即使巧遇仍一见如故,但彼此间一定有许多地方不同了。
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话,她邀他进屋吃饭是不是不妥?可若装进便当盒送下去,他那里肯定尚未整理妥,也不便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犹豫半晌,她没个答案,决定还是问他意见。
她于是下楼,见他住处铁门依然敞开,她走近探看,原本空荡的客厅多了几件大、小型家具,只先随意摆放,却没看到严钧的身影。
“严大哥?”她站在门口轻唤了声,没听到回应,于是踏进屋里,再度唤道:“严大哥,你在吗?”她稍加大音量,朝里头喊着,不知该不该步进里面找人。
“我在。”忽地,身后一道男声教她冷不防吓了一跳。
她转头,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他,只见他双手提着两大袋应是装杂物的大塑料袋,英俊脸庞上因劳动而布着汗渍。
她心口不由得怦跳了下。
“抱歉,吓到你了?但刚才我走路有声音的。”严钧低凝着有些怔忡的她。没料到会害她吓了一跳。前一刻他走路上楼,明明有发出声响的。
“没、没有。”她忙摇摇螓首。“只是想告诉你可以吃晚餐了。”现下邀他吃晚餐,她无法像过去那么自然,不免有些紧张尴尬。
“喔,真巧。我刚把小货车停好,拿完最后的东西,正打算上楼找你。”严钧笑说,边将手中大塑料袋暂搁在屋内角落。
眼下他并不急着先整顿新环境,倒想跟难得巧遇的她好好叙叙旧。
“那个严大哥要上我那儿吃饭吗?还是,我装便当送下来给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探问,其实内心希望能跟他同桌用餐。
“我上去不方便?”严钧因她另一个提议而微诧了下。接着才有所顿悟“也是,现在不比过去,小绮已是成熟的大女孩,你一个人住吧?我去你那里的确不太妥。”
他不免觉得自己欠思虑,因对她一见如故,自然地便恢复过去相处模式,当她是妹妹般倍感亲切,但毕竟两人都是成熟男女,他直接去她住处,未免不妥。
更何况,她也许已有男友,也许不是自己一个人住。
“呃?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严大哥在意怕你女朋友也许会误会”她后半句说得小声,不禁低垂下头。
“女朋友?”严钧因她的猜测而讶异。“我没有女朋友,一直都没有。”他实话道。
这些年他将全部心力都投注在戏剧梦想中,完全没多余时间跟心思交女友。
“欸?”她抬头,意外一诧,心口莫名有种放心感,那情绪教她更感意外。果然她还是一直喜欢他,年少时对他的那份暗恋,并没因长时间分隔便消失不见。
只不过她也不可能仓卒地向他告白,她甚至没勇气向他坦承自己对他存着超越兄妹的情感。
而她也不急着要改变两人关系,只要能先像过去那般自在相处就好,想到现在他成了她的同栋室友,以后两人常有见面机会,就令她无比高兴。
“严大哥要是不介意,我很欢迎你来我家吃饭。”她笑盈盈地大方邀约。
“谢啦!”见她粉脸上的熟悉笑容,严钧心情更为释然,也就不再多想地跟她上楼了。
“这些全是你烧的菜?!”看见饭桌上菜色,严钧非常惊诧,原本猜想她也许只是煮锅什锦面之类的简单晚餐,没想到这么丰盛。
“小绮真的长大了,变这么贤慧,可以嫁人了!”他夸赞道。
他的称赞令温家绮不由得心喜。“严大哥变得会说好听话了。”她笑道,边拿空碗为他盛饭。
“原来我以前说话不好听?”他俊容故露一抹无辜。
“不是那意思啦!以前严大哥较拘谨,说话的语气、表情没有这么多变。”她微笑解释。
“喔。”严钧扬了下眉,顿时意会过来,补充道:“我是演员啊!”说着,边伸手接过她盛妥白饭的碗,道声谢谢,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严大哥真的成为演员了?”闻言,继续盛饭的温家绮不禁抬眸惊喜地看向他。“演过哪些戏?”她好奇追问。
她偶尔会注意影剧新闻及八卦杂志,却从没见过他的名字或照片,这让她一直不确定他是否己闯出一片天。
“是正式的演员了。这些年我前前后后待过三、四个剧团,经常跑剧场,也已演过数十场舞台剧,不过还没能有机会在萤幕前出没。”加入剧团是为了磨练演技,他的目标是电视台戏剧,将来更要闯入电影界,跃上大萤幕。
“我好想看严大哥演戏。”她一脸兴味盎然,心想以后要多多注意剧团的舞台剧表演消息。
“我那里有些表演的录影dvd,你真有兴趣的话,晚饭后我下去拿给你。”一听她想看他的表演,他心里非常欣慰,不免有些爱现的心态,一般面对外人,他不会这么积极推销自己作品的。
他们之间一如往昔的熟悉,确实没因两人分开八年之久就产生隔阂或生疏了。
“真的吗?好,我要看!”温家绮顿觉迫不及待。
闻言,他一笑,端起碗筷,才夹起一道虾仁炒蛋品尝,就忍不住大声赞叹。“小绮烧的菜比看到的更加倍美味!”
“严大哥太夸张了,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他夸张的表情令温家绮不禁莞尔。
似乎他跟过去很不一样,不过,他仍然是他。
“家常菜一点也不普通,不容易吃到的。”他实话道,边再夹另一道菜仔细品尝。
他并非对她的手艺夸大其辞赞叹,而是真觉得美味可口,吃起来有种温暖的感动,他已许多年不曾吃过熟人煮的家常菜了。
“严大哥从没想过回家吗?”她直接脱口就问。一问出话,才惊觉不妥。
正津津有味吃食的严钧,因她一句问话,抬眼微怔,眼神黯了下。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温家绮不禁后悔一时说错话,坏了两人重逢的欢乐气氛。
“你不需道歉,小绮不是别人,有什么话都能问的。”严钧掩去那抹黯然,对面露歉意的她勾唇淡笑。接着再道:“我不是不想回家,是时间还没到。”
“时间还没到?”她这才抬头,呐呐地复述他的话。
“我还没真的功成名就。当年离家时,我对我爸承诺,等我成为家喻户晓的演员明星时,才够格再回家当他的儿子。”当年立下的这个豪语,一直是他努力的最终目标。
“原来是这样。”听了他的解释,温家绮才觉释怀了些。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的。严大哥一定能功成名就,成为全台湾,不,是全世界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她对他充满自信,笑盈盈地鼓励。
“看来小绮比我还会说好听话,真的太夸张了呢!”他微笑反驳。就是好莱坞巨星也不是真能成为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的人物的。
不过,她的鼓励与肯定倒令他心里很欣慰,一如过去她对他的支持鼓舞。尽管她尚未看过他的表演,他却因有这个粉丝妹妹相挺而非常高兴。
这一晚,两人在饭桌上边吃饭边闲聊,互相分享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他告知当年离家后便加入剧团,先从事幕后打杂工作,边学习演戏,两年后他决定先服完兵役再继续投入剧团工作,之后陆续换待过三、四个剧团,而他是在四年前才开始有资格上舞台担任要角。
她对他这么多年来努力追求演艺梦想的坚持无法不佩服与赞赏,也不断追问他的甘苦谈。
下班回家,温家绮出了捷运站,路过一间书局,忽然心生一念,绕进书局里。
她直接寻找摆放食谱的书架区,伫立在那里翻阅食谱。
她虽会烹饪,但也只会一些普通家常菜,知道严钧常年吃外食,甚至常以泡面、吐司随意果腹后,令她心生在意,不禁想着有机会时要多多煮些好料给他吃。当然这只是其一,她其实很喜欢跟他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感觉。
不多久,她一口气买下三本食谱,离开书局。路上她又转往超市,补充些生鲜食材。
回到公寓,她打开大门走楼梯上楼,经过三楼,不意外地看见严钧住的那扇门紧掩,现下已六点半,他昨天提过,今天开始便又要忙剧团排演,下一出舞台剧将在一个月后公演,要她届时一定要亲自去看他表演。
他说今晚也许十点过后才会到家,如此一来她将有足够时间研究新菜色,准备自己的晚餐兼给他的宵夜。
也许,她这行为太积极主动,但昨晚两人相谈甚欢,他甚至直言表示,希望还有机会吃到她的料理。
他依旧当她是妹妹看待,而她也愿先将他当成兄长表达关怀,至于另一种情感,她想暂留在心底,继续悄然滋长,待他演艺事业稳定些,或有意交女友时,也许她便会勇敢地表态。
返回自己住处后,她便待在厨房边翻食谱边忙碌,尽管是第一次挑战的料理,但只要拿捏妥食材分量,遵行食谱步骤调理,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当她顺利做出有如食谱照片所示的“红烧大鳗烫”时,不禁非常有成就感,虽没吃过这道料理,不知烹调得是否地道,但试尝起来味道还挺不错的。
她料理了三人份,留下三分之一给自己当晚餐,迫不及待地将热腾腾的食物装进保温便当盒,接着写了张小便条提着便当盒下楼。
三楼严钧那户的铁门仍紧掩着,现下快九点了,他大约再一小时便会回来,不知他看到她准备的宵夜,会有什么感觉?
她不由得嘴角泛笑,能替喜欢的人下厨,竟是这么愉快兴奋的事。
今晚她确实是特地为他下厨的。虽说她自个儿也要吃晚餐,但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想买食谱,挑战新料理。
选择港式烫汤,是因昨晚闲聊时,他提到曾跟剧团到香港演出过,对当地的烫汤还念念不忘,而她研究的第一道烫汤并非是他提的种类,会决定先做这个,是觉得看起来料多且美味。
她知道,他喜欢鳗鱼。那是他曾在她家吃过数回晚餐后,她印象中他所喜欢的其中一道食物。
将装便当盒的提袋放置门前,她转身上楼。
回到自己住处,她先吃完晚餐,接着整理厨房后便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她这才将昨晚严钧交给她的一叠dvd拿出来,打算好好观赏他过去的演出。
严钧在将近十一点才返家,拖着有些疲累的脚步,步上三楼。
走到租屋处铁门前,才要掏钥匙开门的他,透过走道上一盏昏黄小灯,注意到放置在门前的一只拼布提袋。
他弯身拎起,纳闷地想检视,见提袋内有一张便条,他拿出便条,却因身体挡住背后微弱光源,一时看不清便条上的字。
他于是旋个身,将便条拿高,就着狭窄走道上方的小灯一看。蓦地,神情一诧——
严大哥,排练辛苦了。
我晚上煮了“红烧大鳗煲”当晚餐,也给你准备一份当宵夜。
希望能合你胃口,也记得早点休息喔!
我很期待你的新戏!
简单几行字,教严钧顿觉心口漫过一股暖热。
她的温情问候与体贴作为,宛如眼前这盏晕黄柔和的小灯,映照他心田。脑中浮现她的甜笑容颜,他唇角淡淡上扬。
似乎一天的疲累轻易便一扫而空。
稍后,他进屋,迫不及待要先品尝她准备的宵夜,其实他晚餐尚未吃,原想回来后随便泡碗泡面充饥,没想到有人为他准备了宵夜,且这分量根本比正餐还多。
他一打开保温的圆型餐盒,便嗅闻到美味可口的香气,接着又看到丰盛料理——上头一半鳗鱼,一半猪肉,而肉下面铺着冬瓜、花菇及芹菜。
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忙拿起匙筷大快朵颐。
“好吃!”他开口赞叹。不仅因现下确实饥饿,也因她的手艺太对他脾胃,他已许久不曾吃过红烧鳗鱼,何况是这没尝过的红烧大鳗煲,教他一吃便上瘾。
很快地将大分量的红烧大鳗烫喝个精光,从不暴饮暴食的他难得狼吞虎咽,吃到肚子撑。
他很想立刻上楼找她,竖起大拇指,对她的料理按赞!
想着,他起身离开客厅,转往小厨房,将便当盒清洗干净,又转回客厅拿起置在茶几上的拼布提袋,准备将便当盒装回,拿起来时他不由得审视这只看起来温馨可爱的手工拼布提袋。
不多久,严钧拎着便当盒提袋站在温家绮住处铁门外按下电铃。
等了约莫半分钟,没人应门,才打算再按铃时,他一顿抬手看了下腕表。
十一点十七分。对他而言时间还早,但说不定她作息正常,这时间已休息了。
犹疑了下,心想还是明天再叨扰,他转身打算下楼。
忽地,身后传来开启铁门的声响,他回头,只见她声音硬咽地唤道:“严大哥。”
他担忧地步上前,就着昏幽光线看见她双眼含着泪,鼻头还泛红。
意外惊见她泪涟涟的模样,他心口不由得抽了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紧张地追问。
她虽褪去过去那份稚气,变得温雅许多,但个性仍是乐观开朗,昨天她明明开开心心地和他畅谈许久,而稍早她给他的宵夜及所写的便条也感觉不出异常,令他不免担心她是否忽然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没、没事。”她忙摇头,朝他堆起一抹笑,两滴晶泪却不觉滑落脸庞。“怎会没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哭?告诉严大哥,严大哥替你作主。”严钧见状,心口又是一紧,浓眉轻拢。
他一脸焦虑且语带保护欲的样子,教原本没事的她竟觉胸口暖热,禁不住又想落泪。
“我只是看了你演出的dvd,太感动了”她轻声解释。
不过是看了他演的一出戏,她已不由自主感动泣泪,她明明不是那么容易因电影戏剧而掉泪的人呀。
或许,因对象是他,才教她对他的表演惊讶之际,轻易就动容?
“嘎?”闻言,严钧瞳眸征愕。
她无端哭成泪人儿,竟是因看了他的表演?!
“哪部戏让你这么感动?”他放心之余,不禁好奇地追问,自然地踏入她屋里客厅。
昨晚两人在她这里闲聊许久,得知她没男友,且今晚又亲切地为他准备宵夜,他于是完全当她是妹妹亲人般,对出入她住处没再多作顾虑。
才一进屋,他轻易就看见茶几一边堆着卫生纸团,显然她方才哭得很夸张,而电视液晶萤幕已无影像,他不禁揣想究竟是哪部片能如此感动她?
“我没照演出时间看,是先挑剧名看的,看了双面桃花源”她声音轻硬道。随后掩上门板,返回客厅沙发落坐。
“那一出戏”严钧意外她会先挑这出舞台剧观赏。“虽然剧情偏于沉重、灰色,不过回响不大,怎么会害你哭成这样?”他颇为困惑。
但其实那出剧虽票房不佳,前后没表演过几场,却是他很喜欢的一部剧本,且对自己演出也给予不错评价。
“我觉得剧本很抽象却也很写实,非常发人省思男主角离乡背井在水泥丛林中寻找大家寻觅的桃花源他不断向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问路,有人讥笑他、欺骗他,也有人善心指路,却未必指向正确方向。”
“当他一路受挫,历尽磨练与挑战,好不容易靠着毅力寻到桃花源,才因眼前的万紫千红而惊喜时,不一会儿,一切就全化做黑白色彩成了短暂的南柯一梦”
“男主角失望难过不已,不由得愤世嫉俗,再不相信世上有桃花源存在他孤独失意、垂头丧气地返回家乡,途中却见杂草丛中有一朵小花,他莫名地伫足,弯身摘起路边小花,从那小小花朵中,窥看到另一个桃花源世界”温家绮述说起不久前看的舞台剧故事,却只能描述故事大意,无法将他所诊释的一幕幕深沉心情与每个贴切神情述说一二。
整出戏其实没什么台词及旁白,全靠剧中演员以肢体与表情表现,其中担任男主角的他,尤其令她钦佩与动容。
他演技这么精湛、情感这么投入,让第一次看他表演的她,被他这个人及他所格释的角色感动得流泪。
说完故事大意,她接着表达自己想法,缓缓再道:“我觉得每个人其实都想寻访桃花源,也许是跟随世俗潮流而寻觅,倾尽时间金钱及自我,才看到那海市蜃楼的短暂幻象。
“也或许有些人,在蓦然回首才猛地醒悟,桃花源早存在自己心中,因为唯有那里能不被世界剥夺与渲染,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严钧静静听她述说自己曾演出的戏剧故事,她最后表达的论点,令他不免诧异,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竟能被这出没有浪漫爱情且灰色窒闷的舞台剧所感动。“小绮真的长大了,甚至比许多同龄女孩还懂事。”他欣然地笑赞道。
没能在一见面当下对她的手艺直接夸赞,他因这先开启的话题,对她表达赞赏。
她不仅温顺贤慧,还心思细腻、有内涵,会这么认定,是因这出戏当时票房不佳的原因,除题材不吸引年轻族群外,表现的手法其实带着抽象隐喻,并非几句话就能轻易将故事大意描述完。
看过这出戏的人,泰半是一知半解地离开剧场,就算了解的观众,也鲜少能引起其共鸣,更别说觉得感动或喜爱了。
对于自己所演出的少数几部特别中意的剧本能得到她的认同与支持,甚至感动掉泪,还能说出精辟见解与感受,教他对她更多一分欣赏。
“属于小绮的桃花源是什么?”他不禁问道。
“呃?”他突来的问题,令她愣征了下。
思虑几秒,她只是轻摇螓首,轻声道:“我还不晓得。”
其实,她知道自己向往的桃花源是什么,然而面对他,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小小地对他撒谎。
她所向往的未来生活,是像母亲般,能遇到如父亲一样,爱她的伴侣,经营一个温馨简单的幸福家庭。
她的心愿,是当贤妻良母,她的桃花源世界,是她与另一半共有的幸福家庭。这种梦,她怎好意思向他坦承。
而那原本模糊未知的未来伴侣,在他问话后,竟变成他的脸庞。
她为自己这迅速产生的幻想而粉颊燥热,羞赧地想赶快抹掉。
“严大哥的桃花源是什么?”她反问他,极力恢复自若神情。
“演艺圈的大梦。”严钧坦言。“即使到头来追寻不着,又或者仅是短暂绚丽的南柯一梦,我仍要赌上人生去追求。”他目光炯炯地宣告。
也许追求功成名就跟绝大多数人一样,太过虚浮俗气,但他要追求的并非是物欲心名利,而是自我梦想的肯定与实现。
“看过严大哥的表演,我更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她再一次对他鼓励和支持。
尽管他现在只算成功步上演员之路,离他订定的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她对他有绝对信心,相信不用多久,他便能在演艺事业上大放异彩。
“今天的排练都顺利吗?”她关心的问。其实也想问问他喜不喜欢她准备的宵夜。
“还算顺利。对了,我这时间上来,是想好好地向你的宵夜道谢的。”他拎起前一刻置放在茶几上的便当提袋对她竖起大拇指,赞道:“非常、非常美味!”
一见他捧场地将宵夜吃光光,还对她的手艺大表赞叹,她心口一阵甜,直想再为他准备隔天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