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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担忧,便留在京城,我还能庇护一二。”稚羽见她脸上忡忡,宽慰道。曲微未置可否。重新回到宅子,稚悠觑着曲微的脸色,却并未多问,想来稚羽提前替她打点过。
待了两日一行人重回稚府,曲微暂未提回长宜村之事。稚羽忙了半月,终得见一日早下值。稚悠拉着曲微到稚羽书房,笑盈盈地开口撒娇“哥,你这回去桉城,再多带一个随从丫鬟吧!”
曲微知她意指自己,却不解她的用意。稚悠眉飞色舞地解释“如今各地严查入城路牒,我除了京城哪里的城门都过不去,但我的高官哥哥不同呀。
他有通城文书时常去到各地,我有时装作他的侍女,便也能入城玩一玩。这回他去桉城,征儿姐姐。那里可美,一道去吧?”还未等曲微回应,稚羽率先出声拒绝,不容置喙“此次不行,莫要纠缠。”稚悠只得作罢。
“不如我们自己去?在城外赏一赏景也好。”曲微见她一整晚闷闷不乐,主动提议道,她以前游历过桉城,确实景色极佳,多年没去,有些想故地重游。
稚悠一听又来了兴致,当即收拾行李。稚羽先行,曲微和稚悠自己赶了马车后脚出门。一路上时有三三两两同行车马,两人原本不知稚羽的行程,却恰巧在一处驿站碰上他前来补给,他那一行共有两架马车,随行有七八精壮男子。
稚悠正要上前招呼,被曲微一把拦下,面上正经地朝她摇一摇头。稚羽未作久留,收到补给便亲自送到后方那辆规制更为华丽的马车上,而后恭敬退出。
“这是谁啊?这大做派”稚悠喃喃。曲微抿一抿唇,未做回应。往后几日曲微和稚悠便一直远远坠在稚羽一行的后头。
到达桉城以后,曲微带着稚悠去城外的一处庄子,两人一连住了数日,整天游山玩水,突然有一日,平常进城赶车的马夫惶惶张张自外回来,沿道有人问发生了何事,曲微听了一耳朵。
那人哆嗦着说“理城打过来了!我险些正面撞上攻城的队伍!”理城,幽王。曲微扔了手里的团扇“腾”地站起来,转身进屋将午睡的稚悠摇醒,两人一路驾车往城门方向去。
她们在城门百里之外的地方遇上携家带口外逃避难的百姓,曲微拦了几人询问,都说桉城在打仗,劝曲微赶紧返回。看来理城突然攻城之事属实。
稚悠心急如焚“我哥怎的这般背运,刚进桉城就遇上攻城!我们快些回京,让陛下派兵救人,哥哥来此处定是为了朝中之事,可不能置他于不顾”
曲微一把拉住她打马的手“暂时不能让朝廷派兵。”“为何?理城的兵数倍于桉城,他们必败,撑不过一月。陛下定是愿意救哥哥的”
曲微正着脸色看她,低声忿忿道“陛下在桉城,幽王就是冲着他去的。”稚悠瞬时惊得合不拢嘴“那马车上的人是”曲微颔首“陛下此次出巡隐瞒了行程,外人不知他在桉城,幽王趁战乱杀了陛下也不用背上弑君的骂名。
若京城派兵前来,要么因率先插手藩王倾轧之事、与桉城私下交好,引得其余诸王不满。要么幽王顺势演一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戏,将弑君篡位放于明面上来做,他们本就在等一个对天子下手的契机。不到万不得已,先莫撕破脸皮。”
“总不能坐以待毙”缰绳将手指绞得泛青,曲微咬着舌尖保持清醒与冷静,当下除了京城的兵,愿救、能救陛下的,怕只有昌云王府。
“你先回京将此事告知项昼将军,我去擎城搬救兵。”“擎城愿意帮陛下?”曲微摇头“不知道,总该试一试。劳烦将我的话带给项将军,二十日后,若理城还没有退兵,便带卫城军救人,定要确保陛下无恙!”
两人未多做犹疑,一东一西分道而去。曲微策马行了整整四日,昼夜不息,到擎城时已累得只剩半条命。还未及与叶苍商谈,生生卡在第一步。
面前魁梧的黑脸士兵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没有路牒,不可进城。”曲微耐心解释“此事攸关天下,耽误不得。
我就在此处不进城,烦请帮忙通报给世子可好?”“世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我等又是让通报便要通报?你一女子能有何要事?要么给通城文书,要么给路牒,否则不可进城。”任曲微何等伏低做小。
那人油盐不进,眼里只认定那一方木牌。这路牒可不是一日两日能申领。曲微一咬牙,横眼对上那黑脸士兵“我是昌云王府世子妃,现要进城面见世子,快于我让路!”
周围听见她说话的人纷纷侧目,面上讥笑,窃窃私语,不外乎嘲讽她痴人说梦,得了癔症,那黑脸士兵觑她几回,眼中荒谬“我们世子尚未娶妻。”曲微有口难言,恨不能硬闯。
就怕还未见到人便被乱箭射死。还未待她再多说话便有人上来驱赶“不进城莫在城门逗留。”曲微一扯缰绳,悻悻离开,正道走不通,只能找歪门邪道。
“押金二十两,五两一个来回。”柜台里的老板头也不擡,一手捻着账本,一手拨算盘。“这么贵?!”一块只能使用一次的路牒竟然要五两银子,还需押付二十两定金。
“这可是掉头的买卖,嫌贵便作罢,我也不乐得做这生意。”曲微浑身上下凑不出这些银子,放低了姿态央求“可否容我先赊账?或者有无其他进城的法子?”
那老板轻蔑地哼笑“本店概不赊账。”又突然“啧”地一声擡头,对着曲微左顾右看,满意地点一点“别的法子倒是有一个。”曲微端坐在轿中,垂眼看自己这身上的红衣,心中感慨,这是何等孽缘。
她竟又穿着一身喜服去见叶苍。这黑市老板也忒脏了些,连人牙子的活儿都接,今日若不是她,也会有另一女子被卖去给人冲喜。
既是去给人做妾,自然没有八擡大轿的排场,一前一后两轿夫擡着她晃晃悠悠进城,那“夫君”约莫是个人物,经他的担保和打点,路牒之事不用曲微上心。
路上轿夫歇了两回,曲微听见他二人说,要赶在天黑前送到。又行了一个时辰,落轿时曲微被动静震醒,抻了抻四肢,小睡过后浑身舒爽许多。
轿夫上前拨了车帘,瞟着眼睛上下打量,似笑非笑道“下来吧。”曲微做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怕人样子下轿,站在地上拘束地朝四处张望。此处在一道半丈宽的窄巷,来往没什么人,应当是宅子的后门。天光已暗,四下看得不分明,隐约能听见东边有人声,约莫半里开外,应当是主道。
曲微捏了捏手指,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她对擎城不熟,可别逃不脱,真给人去冲喜。门口站了个婆子,五十来岁的模样,见曲微这幅小家子样,脸上没有好颜色,掏出一包碎银子给那俩轿夫结账。
“今日劳烦你们赶在天黑送到了。”“多谢刘婶!这是我们该做的,往后有活儿还望多关照我们兄弟二人,老爷必定药到病唉?!”
“跑了!跑了!愣着干什么,快追!”那小娘子竟趁着他们三人没注意。突然朝巷口方向狂奔,脚下生风一般快,让人反应不及。得了刘婶的话,那两人赶忙发力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