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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妍笑靥如花的看着女儿和李思平斗诗,从古今名句讲到散文新诗,最后两人竟然当场吟诗作对起来。
不过沈虹的诗句韵律工整且有深意,偶尔还有用典,李思平借着酒兴说出来的,基本上除了押韵什么都没有,几乎和打油诗差不多了。
众人尽欢而散,沈虹早就请来了“专职司机”崔毅,把几个人一一送回家,看着车灯消逝在夜色中,黎妍母女才携手往家里走去。“小虹啊,你跟李思平到底算不算早恋?你跟妈说实话,别扯那些没用的!”
“妈!”“说说嘛!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这话您自己都不信吧?”“你就说你们算不算吧?”“不算吧?”“怎么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从来就没喜欢过我”“那你喜欢他吗?”
“不好说,算是喜欢吧?只是喜欢,因为能让我佩服的人不多,所以不算是早恋。”“傻丫头,喜欢一个人,和佩不佩服,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的”夜色如水,如诗,绵绵不尽。一如青春。
春节将近,年味儿越来越浓,街角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大街小巷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和窗户上出现的红色福字和春联,无一不在提醒人们,年关将至,该回家过年了。
过了小年,电脑城里的很多店铺已经歇业了,迟燕妮也早早的给店里的外地员工放了假,只剩下她与三个春节不打算回家的年轻人盯着。
店里业务仍然不少,迟燕妮预计,过了年,正月里开学前,会有一次销售高峰,年后可能就会有,但她没打算缩减春节假期,而是将假期延长到了正月十五,赚多赚少不差这几天,让回外地老家过年的员工们过个好年,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店里还有这几个人,到时候顶多忙一点辛苦一点,也不至于就耽误了销售。李思平打电话问了几次,迟燕妮都没下定决心到底回不回家过年,可小年一过,这心就跟长了草一样,想要飞回家里。她想看看年迈的父母,想看看还在上初中的女儿,看看快要中专毕业的儿子。
但她还是心存顾虑。就这么纠结着,到了腊月二十七,她才横下心来,买了一张返乡的车票。已经没有座位了,只有软卧还有票,她咬碎银牙,也没狠下心来买一张软卧车票,而是买了一张无座的硬座票,挤在人群中回了老家。
坐了一夜的火车,清晨时分,迟燕妮走出出站口,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她一激灵,很久都没感受过家乡凛冽的西北风了,此刻竟也倍感亲切。迟燕妮站在人流涌动的站台上,呼吸着家乡带着煤烟味道的冷冽空气,回家的急切心思占据了整个胸膛。
“大妹子,住宿(xu)不?”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中年妇女凑了过来。“桦川、桦川,还差一位!来了就走了!”车站附近,此起彼伏的长途客车揽客声音。
迟燕妮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羽绒服,脸包裹在围脖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不理车站门口这些形形色色人等,拎着一个提包,朝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她上了公交车,坐了六站,在一个街口,上了一辆到老家县城的长途客车。上车后,她交了钱,坐到车的最后一排,仍是用围巾遮着脸,耐心的等着发车。
“矿泉水,茶叶蛋,火腿肠!”一个老太太挎着一个筐上车叫卖,迟燕妮掏出两块钱,买了两个茶叶蛋,两根热乎乎的火腿肠,慢慢吃了起来,车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发动,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动。
车上已经挤得动弹不得,乘务员仍旧大声喊着:“后面的动弹动弹,让个地方,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回家!”
迟燕妮靠窗坐着,旁边一位大哥擤了一把鼻涕,一脸不屑,说道:“说的真他妈好听,你怎么不免费呢?还他妈涨了一倍的车票钱,不要脸!”
迟燕妮对他的埋汰有些不适应,便转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整个城市沉浸在一股油腻可口的味道里,街边时不时响起鞭炮声,年味儿十足。
迟燕妮抱紧了包裹,想着就要回到家了,心里便多了些安宁。车子终于开的快了起来,很快就出了城,上了国道。路面很颠簸,车上汗味儿、油味儿和女人的香水味儿混在一起,偶而一句极具特色的“嗯呢”
“嘎哈去了”让迟燕妮倍感亲切。老家距离省城不算远,但因为国道路况不好,一路颠簸,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下午五点多才到县城客运站。
下车的时候,迟燕妮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上下晃动,她在路边活动了一下手脚,没上路边停着的一排黄色三轮车,挎着包沿着主街,朝着记忆中的家走去。离开主街,穿过一条路灯参差不齐亮着的南北道,从一个路口下去。
绕了一个大圈,远远看了一眼那个黑灯瞎火的低矮平房,迟燕妮没有过去,远远的找了一家食杂店,蒙着脸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一边吃着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转而向南,进了一条黑暗的巷子。
她熟悉的找到那扇合页已经锈蚀、需要抬着才能打开的木头栅栏门,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院子里的一条大黑狗听见声音,只嘶吼了一声,便摇晃着尾巴站了起来,甩动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显然认出了迟燕妮,亲昵得不行。
“回窝去!”迟燕妮低喝一声,大黑狗乖乖的跑回窝里,只是仍不停的晃着尾巴,冲女主人示好。
大黑狗的表现让迟燕妮心里暖暖的,她把在车上吃剩下的一根火腿肠扔给大黑狗,这才轻轻走到窗前,敲了敲窗户。
这是一座两间半的泥土房,还是迟燕妮的爷爷结婚的时候垒起来的拉合辫儿干打垒,每年春秋两季,迟燕妮的爷爷和父亲,都对房子进行加固维修,用碱土抹房顶,用黄泥抹墙皮,因为照顾的好,两间半的泥土房仍旧屹立不摇,养育了老迟家几代人。
屋子里响起瑟瑟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问道:“谁啊?”“爸,是我,妮儿!”一粒眼泪在迟燕妮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发干发涩,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但老父亲一下子就听清了,一阵慌乱解开栓门锁链的声音过后,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线衣线裤披着棉袄的老人掀开门帘,等她进屋。
迟燕妮闪身进屋,冲着老人又心酸又愧疚的喊道:“爸!”“谁呀,怎么还开门了?”屋里响起老母亲的声音。
“还谁呀!妮儿回来了!”迟老爷子冲里屋吼了一嗓子,转身去锁门“妮儿你先上屋,赶紧上炕暖和暖和!”迟燕妮进了屋,摸着黑才上了炕,就被老母亲一把抱住。
也不管她身上还穿着羽绒服,一身的凉气,老泪纵横,就哭了起来“妈,妈!您别哭,我脱了衣服的,我身上凉,看冻着你!”迟燕妮也带着哭腔,一把脱掉羽绒服,和老母亲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别哭了!嚎啥!”迟老爷子冲老伴儿低声吼了一嗓子,转过来对女儿则和颜悦色许多“妮儿啊,怎么走这一年多,连个信都不往家里写啊!”“爸,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惹祸吗?”哄着老母亲止住哭声,迟燕妮对父亲解释“从去年离开家,我先去了南方,去我老姑家呆了一段,看着不行,我才去的京城三舅家,这才算是落了脚跟,要不然我也不敢回来”
“你上京城啦?”迟母又惊又喜“快跟妈说说,具体咋回事儿!”迟燕妮把京城发生的事情,挑着好的和母亲说了,只说工作是表弟帮着介绍的,自己也赚了钱等等,却没有说三舅家的具体情况。
“爸,小光和小娜呢?”“俩孩子上你老公公家过年了,昨天才走的。”“小娜学习还行啊?”女儿一直在父母身边,迟燕妮还是放心的,只是儿子却被爷爷奶奶娇惯坏了,惯出来一身的坏毛病,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学习不咋样。
“嗯呢,小娜省心,学习可好了,老师说上高中肯定能考上大学!”迟老爷子很是骄傲,他一直憋着口气,想把外孙女供成大学生,也算出一口恶气。
“我在家待不了几天,爸你明天就把俩孩子接回来吧!”“行,明天我让二驴子赶车去接他们!”“爸,海林海林怎么样?”
“哼,能怎么样?”提起女婿,迟老爷子就生气“天天去干点零活儿,赚着钱了就喝酒耍钱,他算是彻底废了!”“瞎说什么呢!”迟母推了自己老伴儿一把,关心的问道:“妮儿啊,你饿不饿啊?妈给你煮点挂面?”
“不用了妈,我吃过了。”迟燕妮情绪有些低落。“妮儿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当初要不是你,她陈海林能有什么出息?虽说后来发生了那档子事儿,但那也不能完全怪你啊!你呀,就是太好强了!”老母亲的话语充满关心,只是却没什么意义。
“这时候说这些有个屁用”迟老爷子瞪了眼自己的老伴儿,对女儿说道:“妮儿啊,不管咋说,犯了错咱们就得认,现在你既然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踏踏实实的干,早点赚够钱,把欠人家的都还上,可不能想着就这么一辈子赖着。
咱家不是那样人!别人家的钱,也是血汗钱,咱不能坏了良心!”“爸,您放心吧!我这回走出去,算是开了眼界,也知道该咋整了,这半年我就赚了三万多,我没敢多花一分钱,这次回来,我都带回来了,交给您二老留着。”
迟燕妮语声哽咽“爸,妈,女儿不孝,不但不能让您二老享福,还得跟着我操心,这钱,你们留着,就当女儿尽孝了!”迟燕妮从提包里掏出来一个报纸包,递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