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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成员纷纷站起身,表面谦让着入座。
顾远征自然坐上首,一边的位置是许玎的,另一边空着,几个人很自然地看向叶昔。
叶昔确实是离职了,但习惯很可怕。
以往哪一次吃饭、拍照抑或见客,叶昔不是坐在顾远征身边?
连陪客酒她都没喝过,顾远征一句“她开车”就全拦下了。偶尔碰上不知趣的人,顾远征就算自己喝掉,也不会让人惹到她。
她那叶公主的外号,还不是顾远征亲自骄纵出来的。
但今时已不同往日。
叶昔不自觉看了空位一眼,又瞟向顾远征。
一秒钟之前她想好了,只要一眼,只要顾远征给她一个台阶,都不需两个,她就服软。
被他开除那天,她实在太生气了,一下子走了极端,其实挺后悔。
爱之深恨之切,她的喜欢和讨厌都特别浓烈。顾远征以前对她那么好,突然给她来那么一下子,她根本受不住。
就像一个家里宠得任性惯了的小孩,突然挨了一顿狠骂,气势汹汹地离家出走,实际上只敢在小区里兜圈圈,满心期待家人喊一句“回来”。
也只要一句“回来”。
可顾远征垂着眼,没看她。
叶昔便站着不动。
许玎略知来龙去脉,看出两人之间的尴尬,站起身喊她:“叶昔,别站着,坐吧。”
然后越过顾远征,取过了空座上的杯子,倒上茶。
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台阶有了,但不是顾远征给的。
好嘛,她已经不计较了。就算顾远征选了元昐抛弃了她,但只要他看一眼哄她一下,她就原谅他。
那时是他自己说的,就算离开了公司,他依然做她的倚仗。
叶昔扣着下巴,越想越委屈,咬着牙不挪步。
僵持之下,顾远征那张扑克脸还是有了一丝裂痕,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很顾远征。
但足够了。
这是她要的台阶。
叶昔拉开挡路的椅子,准备回到顾远征身边,谁知胡启俊突然抢上一步,在顾远征身旁坐下了。
“谢谢许总。”胡启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不是要...”
许玎是个直性子,张口就要说,被顾远征半路打断:“小胡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喝茶。”
然后提起茶壶,给胡启俊加了一点茶水。
这边是默认了让胡启俊坐在身边了。
许玎没说完的话堵在胸口,可顾远征都发话了,他只好喝口茶咽下去。
叶昔站着,眼睛里泛出一圈水汽。
“都坐,都坐。”韩雯看出不妥,拉着叶昔入座。她知道胡启俊与叶昔不对付,特地坐在胡启俊与叶昔之间,将两人隔开。
许玎身边,刘云妮落座得很自然。八人的桌子上刘云妮和叶昔差不多相对,脸上的嘲笑表情,叶昔看得一清二楚。
她更烦了。
很快上菜。得意也好,失意也好,都在酒里。
饭局没什么好说的。
顾远征自然是大家敬酒的对象。
许玎为人仗义,喝酒也很直来直去,豪爽地喝了三杯,脸红得像猪肝,自己倒了。
刘云妮和韩雯看起来都柔弱,今天不知怎么地好像较上了劲儿,敬了这个敬那个,原来都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
叶昔酒量不行,也不喜欢喝酒。她在酒桌上向来被保护得很好,有的人不惹她,有的人不敢惹她;加上她现在又是个编外人员,剩下的也没必要惹她。一来二去,大家都喝酒,她一杯果汁就搞定全场,潇洒得很。
至于好不容易抢了她位置的胡启俊,自然是可劲儿喝。
今年胡启俊自己的项目没落下来,但年底挂了“硕德”,也算柳暗花明,重点是看顾远征愿意给他分多少年终奖。大约他觉得这一场酒特别重要,喝好了能多个几百万,所以特别拼。
胡启俊敬了又敬,比两个女中豪杰加起来还卖力,一通喝过去,酒壶里的一半落了他的胃。酒气上来,胡启俊嘴里漫天跑火车,拉着顾远征唱英文歌,飚日文rap,时不时蹦出一句不熟练的粤语,杂着他的老家话,不知真醉假醉,反正说了很多。
“哎!”长叹开头,胡启俊抹了一把眼泪,“人到中年,日子不好过啊!上有老下有小,左手房贷右手车贷,老婆花钱多,还不让我说,我就像个生产队的驴,憋屈啊!”
他铺垫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在场的虽然都喝了酒,但做业务的,个个儿多少都长了心眼,讲的这么露骨,又有谁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哭穷啊,手段低俗了些。一时间,谁也没接他的话。
倒是顾远征勉强给了个台阶:“小胡确实不容易。”
“别叫我小胡!”胡启俊不知是尴尬了还算醉劲儿发作,突然黑脸,“你年纪比我还小,怎么能叫我小胡?”
韩雯暗暗举起手臂遮挡,偏过头瞪大眼睛望了叶昔一眼,示意她去看胡启俊出洋相。
叶昔很淡定。
好在胡启俊癫虽然癫,目的还是明确的:“但我叫你一声‘征哥’,是因为我真的佩服你!我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征哥跑,才知道什么叫做敬业!才知道什么叫天道酬勤,才知道什么叫做成者为王!来,喝!”
他将自己的酒壶子递到顾远征鼻子下面,作势要给他倒白酒。
叶昔皱了眉头。
顾远征的洁癖不轻,喝酒他会独占一个亲自擦过的盛酒器,别人酒壶里的东西,他不要。
果然,顾远征拨走了杯子,避开胡启俊:“你累了,休息下。”
“我不累!怎么?叫我小胡还不跟我喝?嘿,我还不跟你喝呢!”胡启俊猛然一个大拐弯,醉醺醺地转过身,对上韩雯,“我跟小韩喝!小韩帮我良多,我谢谢你!”
转手就给韩雯满上一杯白的。
“来!还有你!”胡启俊又指向了叶昔,指着她那杯颜色鲜亮的橙汁,“你怎么不喝?项目圆满落地,你也该高兴!快,我们,干杯!”
说完,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抓过旋转桌上的空杯,给叶昔倒了一杯酒。
叶昔望了眼小小的酒杯,晶晶亮又剔透,闻起来也很香,是好酒。
但她才不会喝。
她不想理一个明显是装醉的有企图之人。
“嘿?小姑娘还挺傲气。”叶昔的反应刺激了胡启俊,他干脆将酒杯推到她面前,“跟哥喝一个!”
她看胡启俊一眼,两只手指尖嫌弃地拈起酒杯,生怕多挨到一点点的样子像是杯子里装了什么毒液,迅速放回旋转桌上。
拒绝之意简直不要太足。
胡启俊古怪地一笑,掇起酒杯,又一次放在她面前:“别害羞!来吧!”
叶昔也不计较他的用词了,冷冷地开口:“拿走。”
“诶嘿?我还不信了!”胡启俊得寸进尺,举起杯子跟酒疯发作似的,坚持要塞给她,“拿着!”
“我不要!”
两人互相推拒,中间就隔了一个拇指大的杯子,推得杯子里的白酒左右摇晃,撒在抗衡双方的手上。
韩雯惊讶得要命,赶紧去拦胡启俊:“胡哥、胡哥,叶昔她不会喝酒,我跟你喝吧!”
“不行,我今天偏就要她喝!”胡启俊向前一扑,高举着杯子就要翻倒,洒叶昔一身。
霎时间一只手横插进来,拦住了倒落的酒水,酒水便全数倒进了来人的袖筒。
众人傻眼。
顾远征无奈地甩了甩手臂,厌恶地将液体从袖筒甩掉,从容地抬起头,对胡启俊冷下声音,半是说明半是警告:
“叶昔对酒精过敏,别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