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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世】是一个镜面里的平安京。
无数次安子公主幻想过的外面的世界,随着鲜明的声音、生灵的气息迎面而至那个【彼世】,是值得丹青妙笔仔细勾描下来传世的那种美丽辉煌。
她趴在鸦天狗肩膀上,打开了翅膀的鸦天狗翱翔在红月之下,身边无数飞翔的妖怪与楼阁,像溪流倾泻到下面的城市。与真正已经是盛夏的平安京不同,【彼世】那些连绵不绝如云朵的樱花云。她捻起一片在头发上的花瓣,娇嫩,还是二月时最茂密时的样子。
鸦天狗带着她降落到其中连绵不绝的红色鸟居的山上石阶那,路边供奉的却不是地藏王菩萨,而是狐狸面的稻荷神①。来来往往的人物除了衣服底下露出的各种尾巴,头上的犄角,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与人类的世界是那么相似。她仰视顺着鸟居点燃的篝火与灯笼,冷不防的被鸦天狗牵起了手。
“好好跟着我,带你去见……老太婆。”
“你不能用老太婆称呼别人。无论怎么样这样的称呼都太失礼了。”安子还在在意鸦天狗摸了她屁股的事情,加上她想要看沿途的风景,便拒绝了他不知道那双轻重的手。“还有我可以自己走。”
鸦天龇了一下牙,一把把安子扛起来。
“少啰嗦,虽然她只是稻荷神的一个分/身②,但你知道那老太婆有多忙吗?看看有多少人在这排队等着给她送礼就知道了。本大爷直接你去见她啦。”
被一把抱起来失去了方向感的安子公主,在颠倒了方向的最后一刻还记得按住手中食盒的盖子。她刚想要炸毛,就被鸦天狗突然加速了,从一边贯来的风吓了一挑。
少年大步的飞跃奔跑,像疾驰的风一样,视线边都是化为虚影的灌木,半天风中才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话语。
“你……跑……跑慢一点啦!”
在一处与正门的车水马龙不同的侧门那,恭迎他们的是一对穿着华丽绣着金色的稻穗与花果的侍从。他们都一直笑眯眯的,对抱着头蹲在一边的鸦天狗,和一边气呼呼的安子,神情中是看起来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
“伏丰大人。”
“已经等候。”
“鸦天大人。”
“您多时了。”
他们一个人半句的说完话就让开了路,引见着鸦天要往里面。其中一个侍从要拿下安子手中的食盒时,安子对他奇怪的打扮眨了眨眼睛。
“是热腾腾的寿司哦。”
她说完就把食盒交给他了。在她身后的两个侍从凑到盒子边微微一嗅,脸上齐齐露出了笑容。
安子揪了揪鸦天狗的手指,蹲着的鸦天就嗞着牙,一把反手握住她小小的手掌。拉着她步入一个院子里。
正是一片水榭,水边近岸的石头那,浮上水来晒太阳的几只河童头顶的小碗中盛的水亮晶晶的,看见来人是鸦天,又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在水草与杨柳夹缝风绿里,露出一双眼睛。
“我说,待会,我们要见的老太婆……就是伏丰啦。她虽然被人称为稻荷神,实际上呢,就是个稻荷神在高天原下的人间的分/身,一个嘴碎的女人。说了什么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闲的慌。见着人说上几句就好了的老……啊,好了,反正那,现在只有她想办法才能送你回去了。”
鸦天走到半路,开口袒露实情。安子仰起头歪着脖子,看见他说完还特意吸了一口气,才把他脖子上那块显现出原形的红色皮肤压下去,变为人类的白皙。她想起鸦天胸口的那道伤,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回过头瞧着自己裙摆下的鞋子尖说:“知道了,笨蛋妖怪。现在这里是你的地盘了。不用变作人……你不用装出这个样子了。”
“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不,谁要听你的啊!本大爷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还有我没说完。”鸦天见离热闹的人声处越来越近,才从鼻子里喷出一息热气。
“伏丰老太婆受的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就算停止了流血,也不能愈合。她是稻荷神□□之一,只要有信仰存在就没事,但她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送你回去的话会有点难办,你要装的乖一点,我才方便说好话。”
“从【彼世】去平安京很难,突破平安京的结界很难。那你之前是怎么闯进去的。”
“哼,本大爷可是本大爷,那种结界当然是没办法阻止我的!。”
“哦…所以你…”安子公主想要再翻个白眼,然而想到这家伙胸口的伤的程度,到底是没有说完嘲讽的话。她心里尚且有疑问,要说出来得到解决。
“有一件事情问你的话。你要认真诚实的回答我。”安子注视着鸦天手掌背的骨骼,心里已经在演算无数的可能和发展。“你是从谁哪里知道,天照大神后裔的皇族③血液能够治好伏丰大神的伤的。”
“这个啊……”鸦天挠了挠头发,发髻更加乱糟糟的了。
“是哪个送礼的家伙倒是忘记了。从奈良④一代来的家伙,送礼的时候和伏丰老太婆说的。我想着试一试,反正只是抱一个皇族人类来放点血,就好了。”
“奈良的话,那么……”安子忽然噤声,把她的心事沉沉的压在心底。她没办法说出去,哪怕是单纯的鸦天——也许正是因为是鸦天,所以也不行。
水榭尽头的房屋门口,又是一对身着着锦绣,上绣着桃子与绣球花的侍从笑眯眯的站在那为他们打开了门。
安子公主忐忑的迈进了房间,鸦天感觉手掌中小女孩肌肤崩的紧紧的,联想到她不喜欢自己碰她的那几句话,下意识的松开来了手掌。瞧着她不解的眼神,脸上出现了自己不知道的忐忑。
——她如此讨厌我,将来可怎样才能让她同意给我孵蛋呢?不是说变成人形,帅气的样子就能哄人类小姑娘回来抱窝了吗?
他使劲的联想着身为稻荷神的伏丰和以前手下说过的“诱拐单蠢的人类回窝孵蛋振兴天狗一族”时说过的步骤,只觉得可愁人了。
安子公主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很正经八百的严肃上。
鸦天弯下腰,拍了拍小公主的肩膀说:“我先去和老……伏丰她打招呼,你等我啊。”
他正了正衣袖要离开,小公主牵住他的衣袖,拉了拉,让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两倍的大个子半跪着,给他把挠乱了的头发压好了。
“去吧,等你回来。”小公主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鸦天狗眼睛一亮,然后想到什么,耳尖一红,像只兔子似的蹿进去了里面的房间。
小公主镇定自若的收手,在这个房间里打量起摆设来。
妖怪与神明并存的【彼世】,比之小公主幼年居住的皇宫的富丽堂皇,多了一份奇异的野趣与魔魅。
墙壁上挂的是唐土的《山海经》,舞蹈的美女躯体下有着炙烈张扬无法移开视线的九尾,镜子边的珐琅掐着长着翅膀的小孩,布匹上的色彩如夕阳下的湖泊粼粼波光在流动。
这样看来,想必是这位名为伏丰的稻荷神,被客人送的礼物手信之类的,因为太多,不得已从库房挪出来堆放在明显是寝殿的此处了。
小公主看见明镜荧荧上却积着一层灰尘,多半是知道稻荷神富有的程度了。
她且看且等,走马观花的看着这些东西,出于好奇心,却缺少爱美的感性。比起那些云霞宝石似的绸缎衣物,她对绘有志怪的《百鬼夜行抄》更有兴趣。
而最终吸引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久久留恋的——是一把刀。
刀柄纯白,刀鞘却是金色的。那种金色颜色介于如同麦子与黄金当中,生机勃勃的华贵。仅仅是看着那把被呈奉在高处如同装饰品的太刀,就会不由得想到如果把它拔/出/来,那么里面银白色的剑光倾泻下来,映照流淌,又会是如何的炫目。
她不由自主的朝着那把太刀走近,然后突然一声巨响,内室传来一声咆哮——
“臭小子你真是胆肥啊!居然绑了个公主回来!”
伴随这一声怒吼的响起,在门口的侍从像两片纸人一样轻飘飘的飘动起来。刷刷刷,几声,自动的把房门、窗户合上了,外面的声音顿时真是半点也传不进来,里面的也传不出去。
安子公主一惊,颤抖了一下,那放置在一堆盒子高处的顿时刀剑哐当一声,砸进了小公主怀里。
她不知所措的捧着刀鞘看着漂浮在一边的一双侍从,他们两个始终保持着那种狡黠如狐狸面具的微笑,看清转过来的小公主怀抱的是那把刀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
“请不用在意。”
“放心的等候。”
“鸦天大人和伏丰大人。”
“平常就是这样相处的。”
两个侍从笑容可掬,内室的背景音却越来越杂乱。伴随着鸦天狗凄惨的堪比被安子公主反折了小指时的嚎叫——“臭老太婆我的毛秃了!”、“再这样,你的褶子怎么都盖不住了!”、“嗷嗷嗷痛痛痛!”,另一种摔桌子摔案几的女人高声尖叫——“当初就该把你小子炖了汤锅!”、“你的脑子呢?忘在蛋壳里了!”、“没孵出来的野鸭子蛋都比你强!”,也格外的引人注意。
安子公主抱着剑,听着内室惨烈的打斗声,想要放回去,却发现整个架子的位置比自己高了一倍。她无比尴尬的被两位侍从微笑着看着,正想要提议去拿个凳子踮脚时,内室的鸦天狗突然像爆炸似的自暴自弃的大喊着——
“我已经带她来了!而且她摸了我的毛,我就一定要和她下蛋!”
安子公主手一抖,听到这明白了点什么的她,握紧了刀鞘,开始后悔一开始怎么没把鸦天狗揪秃了。
——他丫的个鸟人根本不靠谱!
——这和本大爷完全不在一个剧本里面!
安子公主心中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句粗鄙且有些不知所云的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被立马下了一跳。掩饰性的按住心口,手中的刀一颤,似乎是利刃难耐,因此在刀鞘里面跃跃欲试。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句话怎么来的,和其中的意思,内室忽然寂静如死。
两位侍从像关闭时一样接到了无声的指令般,飘动着打开了窗户与门。外面的湖光山色、春樱落雨便又重新映入了眼帘。
通向内室的门,竹帘,花木次第的打开,如同屏风上的刺绣被随意的摆弄一样,渐次挪移,如此巧妙的露出了此间庙宇的主人——稻荷神伏丰。
她美的炫目。
在妖异丰饶的金色长发下,一双杏眼盈盈,顾盼生情。眼睑处那一对黑点,如狐狸的毛色处特有的黑色,使得那蓝色的眸幽夜似的妖异。
恰逢樱花初雨,她浅淡明媚的一笑,雍容的橙色与丰饶的金色华服妆点下,如一树怒放的海棠,郁郁葱葱的都是惊艳。
安子公主呆滞的看着这绝色佳人的……头顶。
那里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在金栗色的长发中,抖动了一下,拂落了一瓣落樱。
——这太……太……
安子公主捧着刀,似乎正被稻荷神渐渐加深了魅惑的笑容,逼迫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她其实注视着的,是稻荷神从耳朵里探出来抖动的更加愉快如小小羽翼的绒毛,并一点点的红了脸。
——太……棒了!
安子公主心里尖叫出声。
稻荷神看着安子公主大笑出声,站起来,似乎是瞬息之间,就到了唐土装扮的安子公主的面前,捏着小公主的下巴,看着女孩雪白精致的脸颊一点点变的更加的红了。
“真是……可爱……又可口的孩子啊。”
伏丰一边舔着下唇,一边说话。她连舌尖,都还带着狐狸特有的单薄艳红,如一小片花瓣在唇齿间。
安子公主呢,则因为近距离看见稻荷神的耳朵,屏息凝神。
“老太婆!放开她!她是我的!我的!我才是要带她去抱窝的那个人!”
鸦天狗吵吵闹闹的声音响彻云霄,稻荷神顿时美丽的脸一僵,回过身,抄起安子公主手里的刀柄,拔出刀,就是一掷。
徒留安子公主傻眼的看着只剩刀鞘留在了自己手中,远处扎穿了鸦天狗衣服的刀,在柱子上,还带着神力,在兀自嗡嗡作响。她甚至忘了追究鸦天狗那句“抱窝”的意思。
“吵死了!老娘帮你擦屁股的时候要一点额外的福利算什么!臭小子你闭嘴!”
稻荷神还嫌弃着,气的捋起袖子,跑过去又踹了一顿被她扎在柱子上的鸦天狗一顿。
——这个…………
小心翼翼跟过去的安子,捧着刀鞘不知所措,原本面红耳赤的稻荷神看见了安子公主立刻喜笑颜开,牵着小公主往内殿里走,顺手往喊叫不停的鸦天狗嘴巴里塞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手鞠。
“我这个蠢侄子啊,不知道轻重。就这样冒冒然的把你带了出来,居然是用抢的这么无礼的方式……”
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多次变脸的功夫,就算是看惯了后宫争斗中的女御与更衣的小公主,也不知所措。她此刻熟悉、了解度深的鸦天狗还被法术吊的柱子上,堵着嘴巴,像只青蛙似的蹬腿。
安子无措,只能看着一脸少女明媚的稻荷神像是拉着她絮絮叨叨的奶妈一样,一边贬低鸦天狗,一边疯狂捧着自己如何天皇贵胄,金枝玉叶了。
本来云里雾里的小公主,在听到
“……你就不要和他这种原本长在乡下的野妖怪计较那么多了……”的时候,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揣摩透了其中的关窍,对稻荷神甜甜一笑,十足的在桐壶天皇膝下承欢的小女儿情态。
“怎么会怪罪呢。【彼世】的美丽与奇妙,您的容姿无双和庭院精致优雅,又哪里会亏待身为客人被邀请而来的我了呢。”
稻荷神一愣,想不到她年纪小小,却有如此的上道的应变,一下子就改口将“被鸦天狗挟持”改为了“被稻荷神邀请”。双方自然达成约定,宾主尽欢。
稻荷神自然笑的更加真情实意,搭上小姑娘的肩膀,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面容,尽显平安京风雅。
“小神陋居,哪里值得如此称赞。公主才是容色照人,如天边明月入室,这就是唐土中所说的'蓬荜生辉'吧。”
稻荷神久谙人世繁华和礼节,与小公主你来我往,宾主尽欢表现的真情实意。
只是可惜了鸦天狗还在廊柱子底下被法术捆的挣扎扑腾,如被小米引诱笼在斗笠里困住的麻雀。
稻荷神和小公主谈到一半,穿着粟米图案始终微笑如面具的侍从从前门进来,到稻荷神耳边耳语了几句。
稻荷神听了先是凝眉,后微微一笑,对小公主柔声说:“您瞧,天色已晚,欢宴已尽。您的家人,派了一位身份贵重而恰当的家臣⑤来迎接您回去呢。”
小公主略微一想,猜出一个人名,嘴上回答到:“那么多谢您今日的款待,再下先行回府,来日再叙,报以今日厚待。”
“他日厚待不必,公主今日宽德,何须客气呢。”稻荷神微微阖一下眼睛,你眸尖两点黑越发传神如狐。
伏丰感觉到门外等候者的灵力,继而沉吟了一会,那脸上笑容清浅了些,却也真实了。
“我的这个侄儿莽撞,贸然去往平安京,自以为法力高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此举不过是误信误听了谗言,为了治愈我发作的宿疾。还请您……”
“令侄纯朴……在下也是明白,平安京处的阴阳寮处我自然会为此分辩。您请放心,【彼世】与平安京这份相依相存的美好,与互为镜像的奇瑰,在下游览后深有触动。”
小公主深深的吸一口气,这一回脸上的笑容,才有了酒窝。
“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那个流传谗言皇室血脉可治病的歹人,居心叵测,在下还请伏丰大人您留心一二。”
“这是自然。”
小公主站起身,伏丰看见她放在裙摆边的刀鞘,旁边的侍从给了她一个手势,伏丰笑的更加见牙不见眼了。
“临别无以为赠。”伏丰拿起金色的刀鞘凌空一握,那本来钉着鸦天狗衣服的刀身离开入木三分的红色廊柱子,腾飞而至,被伏丰振袖拂花,还剑入鞘。“这孩子与公主你有缘。今日便作为离别赠礼了。”
“这……”安子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怎么了。毕竟分别有送花与乐器这种风雅事物,可送刀剑这种情况……
虽然她自第一眼,就像来自本能的一样很喜欢这柄太刀。
“这孩子叫做小狐丸⑥。”伏丰脸上出现了有一种像她在谈起鸦天时,会不由自主有的骄傲情态。
“可是我锻造的哦!”
、
安子公主捧着名为小狐丸的刀剑去和鸦天狗告白时,鸦天狗因为太疲惫还是露出了红皮肤、白胡子黑羽翼的怪老头一样的原型。
鸦天觉得太丢人了死命的把自己往后面仰着脖子,不肯也不敢看,被他带来的小女孩告别。
安子公主拿小狐丸长长的刀身当棍子用,才堪堪戳到了挂在上面的他的脚趾头。
“笨蛋妖怪,我要走了哦。不用你送我,你这么笨,还是在这里呆着好好反省吧。”
她故意敲了敲鸦天狗不再动的脚趾头,感觉在拨弄青蛙。鸦天狗听到这里,忽然心里烦的从未有过,硬是在精疲力尽里抬脚,踹了小狐丸一下。
这一下也付出了近乎抽筋的代价。他咬着牙,不肯露出软弱破绽来。
小公主逗弄够了,把长长的小狐丸抱在怀里,对鸦天雪白眉毛下盖住的眼睛方向娇俏傲慢的笑起来。
哪怕时间不对,脚痛的要命,鸦天狗都抓心挠肝的觉得……更加想要把她带回去抱窝了。
她这样一笑什么倔强和焦躁都是……
可惜他被稻荷神用小手鞠堵住了嘴巴,说不出口。
“反省够了就来找我,如果你敢的话。夏日祭的时候,我会出门哦。那时就在平安京外了,没有结界。”
安子说道这里,不等鸦天狗反应跳起来,像秋天敲果树一样,狠敲了一下鸦天狗的翅膀,然后捡起他身上掉落在地面的黑羽,就笑着拎起裙子大步往外跑走了。
安子公主跑步的脚步声,直到看见了接引的笑面侍从,才像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收敛起来。
她心里在这样的开怀后,慢下脚步,收敛笑容。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可她依旧能在外表中表现的很好很好。
这种高于一切的自控力像是本能,提醒她不要和哥哥说自己有灵视的事情,不要吐露所看见的女御与更衣们内心的想法,讨好兄长表现的可爱……
这本能如她的天赋异禀,可也因此备受煎熬。偏偏无人可说、能说。
怀抱着名为小狐丸的太刀,玲珑秀丽的小公主步入外庭,远处围墙外来贺稻荷神的妖怪与小神的车马人声鼎沸,与人间相似的烟火气息。
只是【彼世】的红月下,那丛如云的樱花树,美艳凄迷的格外妖异。
来接小公主回到人间的那位阴阳师,“身份贵重而恰当的家臣”安培晴明,就在这树芳菲下,执着一卷绘扇,步入了安子公主眼帘。
一树樱花,恰好,携着微风朝雨,在二人间坠落。
安子不曾知道自己当时在他眼中如何,但却始终记得对他的第一眼。
容姿清贵,触目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