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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像一个金色的圆盘,逐渐爬上了山峰的那一头,金色的阳光露出四散的光芒,将树叶上的朝露驱散。
一群长长的队列走在山间崎岖不平的路上,走在前面的,是穿着暗灰色军服的中国陆军第5军士兵,后面的则是穿着学生服装的青年男女,这些人正是赵志的卫队和华中联合大学(原长沙临时大学)、广西大学的学生。
所有的人背后都用特制的竹篓背着炮弹,小的迫击炮的炮弹、掷弹筒的榴弹一个竹篓装好几个,这些主要有学生背,大的炮弹像150毫米重型榴弹,则由卫队的士兵和辎重兵轮流背着,炮弹里的发射药都被取下,重量减轻了不少,但走这里的山路还是非常耗费体力,每个人汗如雨下,背着重型炮弹的人全身更是湿透。
一个齐耳短发,上身蓝色上衣,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学生,背着一枚八二迫击炮炮弹,气喘吁吁地走着,突然,裙子挂在一个石头的边上,女学生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
赵志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嘴里道,“你说你这个女娃子,跑这里来干嘛,说还不听,穿个裙子,你以为是到前线跳舞啊…”
女学生一下被说哭了,眼睛里立刻形成一片水雾,紧跟着两颗大大的泪珠就从脸蛋上落了下来,赵志一看,心都要化了,赶快赔礼道,“好好,姑奶奶,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你们抗日勇气可嘉,贡献巨大,起到了不可挽回的作用…”
女学生被说笑了,“什么叫不可挽回?那叫不可磨灭。”
“恩,叫不可磨灭,你起的作用比咱们军长都大,鬼子快被打败了,都是你的功劳。”
看着这个女生洋洋得意,她的一个男同学不平地道:“琴如,你就背着一个6斤重的小炮弹,我背着的是13斤的大炮弹,还背着两个!”
这个叫琴如的女生撅起了嘴,“你这两发大炮弹,比不上我这一个,我这个是送给板垣征四郎的。”女生两手虚拿,做出一副送礼的模样,“板垣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啊,请多多笑纳!”
旁边登时笑成一团,赵志将这个女生背着的竹篓拿下,男同学没再理这个女生,而是向赵志问道:“赵营长,是不是咱们所有的炮弹,都是从后方这样运来的。”
赵志点点头,“不仅仅咱们是这样,所有抗战战场上,炮弹都是人背的。前线的将士在流血,后面的人也一样,都是非常辛苦的,去年的九江,瑞昌的运输兵每天走200里山路,都是背着大炮弹的。”
旁边的一个老兵补充了一句,“那时候是9月,温度41度,有很多弟兄在路上就中了暑。”
刚才轻松的笑声消失了, 这些大学生们现在已经彻底知道了战争的残酷和后勤运输的艰辛,事实上这也是许鸣的初衷,让他们见些世面,抗战的道路上并不仅仅是鲜花和掌声,也到处是鲜血和汗水,当他们知道了抗日将士们的辛苦后,会在后方更加宣传抗战胜利的来之不易。
从思陇到八塘大约50里山路,上午10时,赵志率领他的队伍到达了立别岭前线,让这些学生抬着伤员回去后,他匆忙赶到火线,师长方先觉已经在立别岭南边的那吴村等待。
有了炮弹和一批生力军,在半山腰和日军对峙的中国军队再次发起了强攻,方先觉亲自带领606团和师属工兵营、山炮一连从南边的兴敏、那六方向发起攻击,副师长兼604团团长容有略率部从西南的上至和那岽正面进攻,除了一个营的部队在九塘防守外,605团也向八塘的白头山、七星、新兴、古寨一线实施攻击,策应进攻立别岭的国军主力。
为了策应第202师,第201师第603团在立别岭的东北侧发起进攻,新编第22师第64团从立别岭的东南侧实施攻击,在立别岭这个方圆不到10公里的地方,11月16日,国军的4个步兵团及配属的工兵部队在50余门火炮的支援下,发起了空前规模的攻势。
方先觉看到学生和卫队都来了这里,知道是孤掷一注的时候了,他亲自带上钢盔,到离日军阵地仅仅500米的距离指挥作战,攻坚的各个部队,也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每前进一步,就和协同的工兵构筑防御工事,等后续的部队到达后,再向前攻击前进,中国军队用这个方式,向立别岭的主峰一步步地逼近。
无数的国军将士倒在前进的路上,无数的日本士兵战死在自己的壕沟里,国军是寸土必争,步步为营,日军是宁死不退,顽抗到底,战斗的结局往往通过手榴弹和刺刀解决。
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战略谋略阴谋计策都失去了作用,拼的就是前线部队的战斗力,正常情况下,第5师团号称日本帝国精锐之师,应该是不逊色于看似落后的国军的,只是,这里的日军指挥官纳见敏郎却不是这么认为。
纳见是陆大37期毕业,曾任教育总监庶务科长,去年七月担任第5师团41联队联队长,参加了攻占衢州机场的浙赣会战,今年9月开始,从进攻钦州、防城、南宁,到昆仑关附近的攻防作战,他一场都没拉下,现在的纳见敏郎,早就没有在东京时期对华战局的乐观,他算是真正领教了日军对华战事的艰难。
并不是日军不善战,事实上,抗战以来日军的作战素养也在提高,日本国内外为了这场战争已经是开足马力在发动战争机器,但是,日本固有的顽疾是不会消除的。
这个顽疾几乎是日军公开的缺点,一个是兵力不足,另外一个是对华作战的补给不足,现在的纳见,在八塘这个绝地,是真正能感受这些。
立别岭北面的防空洞里,是第41联队的联队部,联队长纳见敏郎坐在一个木头做的凳子上,凳子的材料显然是刚刚从树上砍下来的,还留有树皮的味道。
纳见拿起一个已经发出馊味的饭团,这恐怕是八塘日军最后一个饭团,他狼吞虎咽地噎了下去,一个勤务兵赶快给他的联队长一壶清水,水也是稀罕物,立别岭这里的地形险峻,但却有个致命的弱点,没有水源,水要从南边的古寨运来,中国军队已经用炮火封锁了道路,日军每一次运输,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看到中国军队的炮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国军将士的呐喊,纳见敏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对着联队副官道:“给中村师团长和板垣司令官发电吧。”
现在这里基本上每天一份“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不过现在的纳见支队已经不是“战术指导”能解决问题的了。
“中村师团长阁下、板垣司令官阁下,支队已没有食品,田地周围的稻谷和马匹已经全部吃尽,从昨天开始,部队以挖掘的蛇类和鼠类充饥。
弹药已经处于极端紧缺的地步,炮弹几乎全部用尽,只剩下最后500枚,子弹人均不到30发,忠诚的皇军将士,正制作竹矛,准备用肉搏战的方式歼灭敌人。
前线的步兵每个中队,至多不过四五十人,立别岭附近的山地,每个中队不过一二十人,现在支队的兵员非常薄弱,已经处于不能完成作战任务的境地。
有赖于此,支队请求战术指导!”